見俞劍平還要說些什麽,我猛地喝道:“休要再鬼話連篇!你莫不是以為顧某看不出你的把戲嗎!”


    嘴上這般說,在心裏,我實在也沒了個譜。就算他能道出彌羅族的事,我也隻當是他瞎猜,可他後麵竟能說出涵洞坡水晶棺,那他猜得也太準了。涵洞坡地底一事我自認為隱瞞的很好,七大門派這邊知道涵洞坡地底一事的人不多,除了東海三蛟之外,便就數幽雲山莊的幾個人和我了,還有長生堂的賀二娘。賀二娘遠在長生堂,但她根本不認得厲延宗,所以絕沒可能告訴他這件事,而程富海和蘇卿堯他們一直追查那隱秘的組織,更不會輕易透露消息。涵洞坡地底有含泉山莊的東海三蛟把守,或許程富海會將此事向胡孝南提上一提,也可能罷中原他們也知道,但無論他們幾個人誰知道,都不可能將這件事泄露給厲延宗的,也沒道理向他說起。那麽,厲延宗又是如何得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此事已經敗露,有人在七大門派裏放出了消息?


    可是,是誰?


    此時我想破了頭皮也想不出是什麽原因,忽然,我腦中猛地又是一凜,厲延宗既然能知道那水晶棺,那麽,他會不會是那個隱秘組織中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知道水晶棺的事情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他大概早已知曉涵洞坡的事情,現在又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又是在糊弄我了。隻是,他又為何說自己是那個水晶棺中的怪物呢?


    腦子裏風馳電掣般的想到這裏,我卻是越想越頭痛,背上已是冷汗涔涔。無論怎麽樣,厲延宗現在已經知道涵洞坡的事情,已不能排除其他人不知曉,而倘若他真的是隱秘組織中的人物,那麽事情無疑是遮不住了,這不僅會給留守涵洞坡的東海三蛟惹來殺身之禍,那麽程富海追查隱秘組織一事便又會付之東流,說不定,遠在京城的鄭東升也會身陷險境。


    我已不敢多想,右手猛地抓住俞劍平胸前的衣襟,將他抵在了大門旁邊的石柱上,心頭已起了一陣殺意。


    不知道現在殺他還算不算晚,但是此人是絕不能再留了。


    俞劍平的後背撞在石柱上,麵上仍是呆滯,但嘴裏卻發出一聲悶哼,喘著氣叫道:“顧少俠,我知道你不會信我,但厲某所說的句句屬實,無一句假話!”


    我喝道:“鬼才會信!”


    我轉頭朝大門口看了看,右手則已偷偷摸到了俞劍平的脖頸處。此時閣樓的大門正虛掩著,門口空無一人,也不知道俞武生和那些個守衛弟子跑哪裏去了,不過這也正好,我現在殺死俞劍平並不能將厲延宗殺死,如果要殺他,就必須到煉丹房裏找他本人才行。


    俞劍平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一定也知道我在想什麽了,臉色一變,忽然叫道:“顧少俠,你若不信,大可問程富海!他知道我的身世!他知道!”


    “什麽!”


    我這時又大吃一驚,壓低了聲音道:“程前輩怎麽會知道?”


    “是我告訴程富海的,在幽雲山莊那間密室裏!而你當日在涵洞坡能遇到鄭東升也並非偶然,鄭東升是受程富海委托,所以那時才會去涵洞坡,實則是前往核查我的身世。”


    鄭東升之所以能找到涵洞坡,不是因為追查關文祿而去的麽?他說的語無倫次,我倒仿佛被人從背後狠狠地敲了一下,腦子裏剛剛升起的殺念一下子散去不少,但卻更加的頭暈轉向。是啊,如果厲延宗是那隱秘組織的人,程富海又豈能不知道?怕是在幽雲山莊那會兒,厲延宗三人的背後早已被剝個精光為程富海徹查個遍了,又怎麽會留他到今日?以程富海的性格,我也相信他會這麽做。


    難道是我想錯了,厲延宗不是那隱秘組織的人?可如果他不是,他到底又是誰?真的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那水晶棺中的人?但,那怎麽可能!


    我隻待不信,俞劍平呆呆的臉龐微微垂了垂,續道:“顧少俠,我以前跟你說的無半句假話。當年我為了複仇,請求家師施展移魂巫術為我另尋了具身體,便是你在煉丹房裏看到的那一具。重得新軀之後,我便東去中土,想要替兄長報仇,熟料那時我人還在中原,本體卻被黑石中人所掘,他們不僅將我囚禁於涵洞坡下,並在涵洞坡底布下了重重巫蠱陣法,我回歸不得,隻能寄生在他人身上。起初我向程富海道出此事時,他也是不信,所以才會派人前去調查。”


    他說的簡直太離奇,我聽得耳朵都要豎起來了,詫道:“黑石?那是什麽門派?”


    俞劍平嘴角張了張,道:“黑石便是程富海一直追查的那個隱秘組織。”


    我心裏猛地一跳,麵上則冷冷道:“程富海也知道?”


    俞劍平歎了口氣,道:“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也是我向他透露的。”


    我脫口道:“既然程前輩知道,可他又為何不早說?”


    這一聲說的有點大,話一說出來,便是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臉紅。程富海說不說是他自己的事,又有什麽理由告訴我這些,我現在問厲延宗又有什麽用?隻是那個隱秘的組織困擾我實在太久了,此時能得知他們的組織名頭,情急之下,我也一時沒顧上眼前跟我說話的人是誰了。


    俞劍平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突然說這麽一句,但他也沒有在意,呆板的麵孔隻是頓了頓,道:“顧少俠,其實程富海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黑石中人已滲入江湖諸派,七大門派子弟更是成千上萬,想要在這麽多人裏找出他們來根本就是大海撈針,是以程富海一直對此事閉口不談,其目的,我想那多半是掩人耳目了。唉,你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實在太厲害,我也隻是知道這些,程富海還有什麽想法我卻不得而知了。”


    他這一聲歎歎的很長,原本蒼白呆木的臉上也露出些愴然之色,不過他最後那句話卻是說到我心裏去了。那也是吧,江湖上的勾心鬥角確實讓人心寒,一點不遜陣上的真刀實槍,程富海想要查出那隱秘組織自不可能笨到明目張膽,也隻能在暗中追查,估計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


    隻是他嘴裏說的黑石,真的便是那個隱秘的組織麽?我還是有點不信,看了俞劍平一眼,冷哼一聲道:“簡直一派胡言!程前輩不在此地,你當然想怎麽說變怎麽說!況且他的心思深謀遠慮,又豈是你能猜得透的?”我故作沉吟,片刻又道:“不過顧某還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去過彌羅族,去過涵洞坡的?”


    現在閣樓裏就我們兩個人,厲延宗現在說的話也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我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對他所說的我不敢貿然斷定,今夜他突然到訪,焉知他究竟安的什麽心?


    俞劍平呆呆的搖了搖頭,隻是道:“顧少俠對巫蠱之術知之甚少,自不會明白,當年家師替我移魂,尚留下兩縷殘念,一絲存我本體,一則安置於族中木葬龕盒中,所以我才知你去過彌羅族和那涵洞坡。”


    他又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我心悸不止。我右手抓緊了一些,還想要問一問他,看他究竟還知道些什麽,哪知我還沒開口,俞劍平卻忽然長歎一聲,苦笑道:“罷了,沒想到顧少俠如今的疑心竟變得如此的重,看來今夜我實不該到此。不過有一事,還請顧少俠小心。”


    我皺著眉頭,道:“什麽事?”


    俞劍平頓了頓,道:“你身中蠱煉邪術,身體已有蟲變的預兆,萬不可再施展開天內功,否則待得蠱變完全之後,將有性命之憂!”


    我的頭中,“嗡”的一聲炸響。


    厲延宗一定知道開天內功是怎麽回事!此時在閣樓裏一縷縷慘淡的月光下,我隻覺渾身毛發直豎,一下子又想到了涵洞坡底那個水晶棺中的高大漆黑的怪物來。


    在涵洞坡底,東海三蛟那個紅尾怪人曾說過棺中人的血液有自愈奇效,那時我便知曉,這與我如今的身體大有相似之處。但前一陣夏哈甫來查探我的身體時,曾告知我的右臂是因為中了西域邪術蠱煉所致,而這一點,我卻和厲延宗自稱被蠱煉又是驚人的相似!


    難道真的是巧合?我低了低眼眉,忍不住看了我的右臂一眼。可是,我的右臂如今變得如此鬼怪模樣,又如何解釋?厲延宗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卓爾紮木的徒弟......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我竟開始有些相信他所說的話了。


    我咬緊了牙關,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沉聲道:“你還知道些什麽,快說!”


    俞劍平搖了搖頭,嘴角一咧,頹然道:“顧少俠,你我都是不幸之人,在郴州初見你時我便看出來了,隻是......”


    他嘴裏那個“是”字剛剛吐出來,忽然,閣樓的大門猛地被人踹開,七八條黑影如勁風般的閃了進來。我吃了一驚,扭頭望去,卻見來人正是俞劍平的弟弟俞武生,在他身後,則跟著其餘幾名守衛弟子。


    “劍平大哥!”俞武生一見到我們,倒也嚇了一跳,但他反應也夠快,馬上喝道:“混賬!顧天,你要幹什麽!”


    說著,他根本也沒做任何猶豫,右手隻往腰間一探,“噌”一聲響,一柄通紅的三尺長劍應聲出了鞘,也不知道他手裏的長劍又有何特殊之處,劍一拔出來,我隻覺眼前猛地紅芒一閃,一下照亮了整個閣樓。而在他身後,那幾名守衛弟子也都紛紛抽出長劍來,看樣子,隻待俞武生一聲令下,便會齊齊朝我衝來。


    我心急如焚,此時也顧不了這麽多了,猛的轉過頭來看著俞劍平,喝道:“快說!你還知道什麽!”


    厲延宗一定知道開天內功的秘密,便是到了此時空擋,我也一定要問個清楚。隻是我頭剛轉正,卻見俞劍平的臉如鬼魅一般,一下變了顏色。他的整張臉本來蒼白呆板,不見任何血色,但馬上卻變得通紅似血,像是許久沒喘過氣來一樣。


    現在我麵前之人,已是真正的俞劍平了吧?我又急又氣,還想著追出門外,隻是沒等我有任何動作,忽然隻覺胸口一疼,本來被我扼住咽喉抵在石柱上的俞劍平,竟在此時一腳踢在了我的前胸處。


    俞劍平被我抓住脖頸也有不短的時間了,大概他也是憋的急了,一腳踢在我的胸口,我也隻覺得像是一根石棒搗過來,胸口的骨頭像是被踢散了一樣,我忍不住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幾步,右手也鬆開了俞劍平的脖頸。


    見我被逼退,俞武生連同那幾名守衛弟子一下蜂擁圍了上來,將我團團圍住,手裏的劍尖直對準我的腦袋,在他們的劍尖處,已有內氣縈繞湧動。俞武生將俞劍平扶起,目光卻不離我身,沉聲道:“劍平大哥,你怎麽樣了?”


    俞劍平雙手捂著脖子,一臉的茫然,道:“武生,你們怎麽進來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伸手摸了摸胸口。看來,俞劍平中了厲延宗的降頭術,剛才他說的那些話,怕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俞劍平這幾句話落在俞武生幾人耳中,卻讓他們都為之一怔了,一名守衛弟子喏喏道:“俞師兄,剛才叛賊顧天要殺你,你......難道不知道麽?”


    俞劍平臉色一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驚叫道:“掌門說得對,這人有古怪!有古怪!快去,通知軒神師叔速速來此!顧天要逃!”


    他的聲音裏難掩慌張之色,那名搭話的弟子聞言渾身不禁一抖,馬上抱了一拳,轉身向閣樓門外匆匆跑去。


    我看著閣樓門外,此時也不敢再妄動了,連忙也朝俞劍平和俞武生抱了一拳,急道:“這位兄台,剛才冒犯閣下實不是在下本意,顧某現在有要事稟告幽雲山莊的程莊主,勞煩二位也請他前來此地。”


    “休要多言!”哪知,我剛說完,俞武生卻忽然怒喝一聲,道:“諸位師弟,結陣!”


    幾乎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身上突然像是炸開了鍋一樣,氣勁猛地自體內噴薄而出,內力翻滾,一下將他身上的衣衫也吹的鼓蕩起來,緊跟著,他將手裏的紅色長劍在胸前挽了個花,左手順勢捏了個劍訣,紅色長劍猛地抬過頭頂,劍尖直指我頭頂上方,我心頭一凜,抬頭望去,隻見一道極淡的氣勁如活過來一般從他的劍尖噴出,速度竟出奇的慢,極像是一條小蛇,氣勁一竄到我的頭頂上方四尺的地方,竟也鬼使神差般的停住了。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還沒回過神來,卻又見俞劍平和其餘的守衛弟子也都紛紛運氣提劍效仿,長劍舉過頭頂,又是七八道極淡的氣勁竄至我的頭頂上空。從他們體內施放的氣勁不是衝出來的,倒更像是緩慢的飄來的。昆侖派的武學博大精深,這幾個人能將內力施展的如此嫻熟,那也不虛昆侖派的名頭了,隻是他們幾人能將內力運用的如此詭異,縱然是我也不由大吃一驚。


    隻在遲疑間,這幾道劍氣一下子全匯聚到我的上方,氣勁交融相錯,我還沒看清,隻聽頭頂“嗡”的一聲響,那一片內息交匯處,一道晶瑩剔透的半圓形帷幕猛地灑了下來,像是一個透明的鍋蓋,直砸在我周邊丈許方圓的位置。


    這應該是他們昆侖派劍陣的一種吧?我瞪大了雙眼,心裏已是一片驚奇。被這一方圓氣勁帷幕罩住,我也隻覺空氣都開始燥熱起來,像是火燒一般,而隔著這一道氣浪,外麵俞劍平、俞武生他們的身影也跟著有些晃動。


    被他們的劍陣困住了!


    我一陣氣苦。雖然我剛才已是急不可耐,但也沒忘記眼下自身的處境,我本想現在若能好話好說,或許能讓俞劍平和俞武生心中不會有太多的顧慮,也許真能讓程福海來見,哪曾想他們根本也不由我,出手便是這種劍陣氣勢。看樣子,他們幾人能在轉瞬間結成這種劍陣也不是一朝一夕,怕早已嫻熟在握。當日軒神道人能放心讓他們來看押我,想來也不是沒有準備的。


    一時間,這段時間的種種不順一下湧上心頭,我越想越氣,手不自覺的摸到了腰間,想要抽出追影劍,但卻摸了個空。看著俞劍平和俞武生幾人,我隻覺更加氣惱,沉聲道:“俞家兄弟你們聽著,此事關係重大,我一定要見程莊主!”


    剛才被我扣住咽喉,俞劍平的脖頸處已顯出幾道清晰的血痕,但此時他已恢複常態,在劍陣外厲聲道:“顧天,你身為我正道的要犯,沒有本空大師的許可,你哪裏也別想去!老老實實在這裏呆著,否則別怪我等劍下無情!”


    隔著一層氣勁帷幕,我仍能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我咬了咬牙,也沒抬頭,隻是低聲道:“那也休怪顧某得罪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人已猛地躍起,疾向左衝,右拳帶著一陣呼嘯,順勢打了出去。站在我左側的是一名身材略矮的昆侖派弟子,我對劍陣一道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們施展的這種劍陣究竟有何威力,但剛才他們幾人提氣布陣時,這名弟子動作稍有遲緩,想來較之其他人,這人對劍陣一道也大有生疏,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朝他衝去。


    見我突襲而至,這名弟子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他馬上冷眼沉喝一聲,身上的氣勁竟在轉瞬間盛了幾分。


    此時我已奔至他的跟前,與他中間隻隔著一層劍氣。隻要我能先將他這個點擊破,牽一連三,那麽他們布下的這個劍陣隻怕也會不攻自破了。


    腦子裏電閃般的想到這裏,我的右拳已打在了這人身前的氣勁屏障上,卻聽“噗”一聲響,意想中拳頭碰壁的場麵並沒有出現,我的拳頭打在這一道氣牆上,竟一下打出了一個深深的凹痕,拳頭緊貼著一層氣旋,幾乎快碰到這人的臉上,似我再用幾分力便可衝破一樣。


    我心頭一亮,當即一腳點在地麵上,想要借勢再添幾分力道,哪知,我的右拳剛往前探出,忽然隻覺一股千斤巨力自我身前的氣勁屏障中陡然湧出,我的右拳竟再難遞出絲毫。


    怎麽回事?我用力一伸,變拳為爪,想要抓破這一層氣勁,熟料我的右手剛伸開,那一股巨力竟在此時如活過來一般,反向我抵來,我猝不及防,隻覺整條右臂像是被一塊大石砸中,人也忍不住向後踉蹌而去。


    這個劍陣居然有這等威力,這讓我不禁心頭一沉。回頭望去,卻見方才被我拳頭打中的那一塊氣勁屏障上已恢複如初,哪裏有半點凹痕?


    以我現在右臂的力道,竟也破不開這個劍陣麽?我動了動臂膀,卻聽劍陣外俞武生的冷笑聲傳來:“這是我合道台的重水劍陣,借力打力,你是破不開的。顧天,你還是別費力氣了,若現在束手就擒,待得軒神師叔到來,尚可不予追究。”


    重水劍陣麽?果然是盛名無虛,我雖不明白這個劍陣的精奧,但剛才確如他所說的那樣,我的拳頭打在氣牆上當真形似打在了水裏,一開始還能使上些力道,但再往深的話阻力卻越大,待得最後,我的拳頭根本也是寸步難行。


    真沒想到,昆侖派還有這種劍陣!


    如果單以劍法相比,我還沒忘形到能與昆侖派的弟子一較高下,但若以力道相論,恐怕他們沒幾個人能比得過我,這一點我還是有自信的。


    我仍不甘心,也沒理會俞武生,握緊了拳頭接連朝這一圈氣牆上一陣猛打狠抓,耳中隻聽得“噗噗”的聲音不斷。現在我已管不了這麽多了,厲延宗知道這麽多事情,天知道他會不會再泄露給其他人,萬一他將涵洞坡地底的事情抖出去,又不知道會有什麽事發生,還有程富海,我也得盡快將此事告知他才行。我在劍陣中左突右撞,完全是在胡打,便是我不擅長的掌法也都被我一股腦的用上了,可我這般蠻橫亂打,圍住我的這一道氣牆始終都沒有半點破碎的跡象,它根本就像是一道水做的壁壘,既柔若輕紗看似吹彈可破,又堅韌如石任我使足了勁也不動分毫。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我已朝這道劍陣上打出了二三十拳,待得最後一拳落下,再望去,那一道氣牆仍是巋然未動,氣牆上氣勁湧動,隻是如水波一般輕晃著。


    不行,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一拳收回,我在陣中站住了,心裏急的已如火在燒,腦子裏卻直打轉。打不破這個劍陣,那是因為我拳頭上的力道還不夠了,如果我拳頭的力道再大些,以力破法,或許能有成效。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狠,猛地提起內力。開天內功法門本是武當派的內功心法,我被關押在刑罰台山牢下時便曾暗中起誓,以後絕不再用它,但現在這個誓言卻被我拋之腦後了,隻道是能盡快走出這裏。


    許久未曾運氣,我這麽一提內力倒沒有任何的阻塞,隻覺小腹中一陣翻騰,從丹田處溢出陣陣熱流,直散我的全身上下。


    我的內力,似乎比之前有深厚了些。感受著體內熱流的湧動,我也不禁有些訝然,但馬上內力帶給我的那一份充實感立刻讓我心裏泛起莫名的衝動,內氣一運到右臂上,我能明顯的感到臂膀上的力道又增了數分。


    我提起內力不過是在俄頃間,內氣一分運全身,我也不再遲疑,腳下一動,猛地又朝左邊那名身材矮小的弟子衝了過去,右拳打出,電閃般的再一次打在了那一片氣牆上,卻又聽得“噗”一聲響,那一片氣勁帷幕還同上一次一樣,忽然凹了下去,那一股巨力緊跟著又顯現出來,直頂在我的右臂上。


    力道又被阻攔下來了麽?我剛這麽想,忽然,卻又聽“嘩”的一聲,那原本深深凹進去的氣牆帷幕竟在這時陡然破裂開,那一片氣勁覆蓋著我的右拳之處一下子破開一圈腕口般大小的洞口來,我的半個拳頭也一下衝出陣外。


    成功了!


    我心中一喜,抬眼望去,隻見這名昆侖派弟子像是如遭重創,臉色一下轉的煞白。


    這人果然是幾人之中的薄弱之處!這一處劍陣被破開,倒極似打在他的身上,甚至我已能看到他身體在微微顫抖。看來它們這個劍陣並非如我想象的那般堅不可摧,此時他們布下的劍陣已破了個缺口,縱然我再對陣法一道模糊不清,但也情知眼下正是破開他們劍陣的大好時機。


    想到這裏,我根本不敢有任何猶豫,右手五指張開了,就要抓住這名昆侖派弟子,哪知我右手還未遞上前去,忽然聽得俞武生大喝一聲道:“蕭師弟小心!”


    他一聲厲喝,身上的內氣卻在此時忽然大盛,右手裏的紅色長劍急轉抖動,也不知道他又施了什麽劍訣,隻見一道殷紅的氣芒猛地從他的長劍上噴薄而出,直衝向我頭頂那一處內氣交匯處。


    卻也奇怪,自他長劍湧出的紅色氣勁方一匯入劍陣正上方,整個劍陣猛地呼聲大作,劍陣裏像是刮起了一陣寒風,風聲呼嘯似帶動了整個劍陣,原本劍陣帷幕上湧動的氣勁竟在此時一下迅疾不少,像是緩緩流淌的河水忽然湍急起來。


    我又是一驚,還沒有任何反應,隻見我右拳處剛剛破開的氣勁裂縫,竟在此時鬼使神差般的自行愈合,緊跟著一股更為龐大的力道從中一湧而出,再一次抵在了我的右臂上,這一次從劍陣上傳來的力道比之前幾次更為霸道,我也隻覺右臂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人不由向後跌去。


    好詭異的劍陣!


    我重在劍陣中站住了。劍陣外,那名身材矮小的昆侖派弟子的臉色已是蒼如白雪,俞武生的臉上也在這時沁出不少汗水,他叫道:“顧天,你當真如此冥頑不化嗎!若再胡鬧,休怪俞某取你性命!”


    他的話裏,已有著按捺不住的震驚之色。


    昆侖派的劍陣也不是不可打破的啊。吃了這等劍陣一記巨力,我右拳上的繃帶也脫落了一些,已能清楚地看到拳麵處那幾根尖銳的骨刺。繃帶自拳麵上鬆開,並未散落,隻掛在拳頭上晃蕩著。我將繃帶緊緊握住,定了定神,心中,升起一股冷冽之意。


    看樣子,我選擇以力破陣的方法是正確的。我冷笑一聲,道:“看誰夠硬!”


    語畢,我不禁看了眼左側的那名身材矮小的昆侖派弟子,這人連吃了我兩記重拳,雖然第一次並未拿他怎麽樣,但第二次已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如果我提氣再攻他那一處,恐怕他也再難防得住我了。這一處劍陣一破,那麽,他們整體的劍陣威力定也會大大削減,說不定還會因此潰散。


    俞武生一定也看出我的心思了,怒喝道:“顧天,你敢!”


    隨你在那叫吧。我默默的想著,抬起右拳便想要朝那名昆侖派弟子衝去,隻是我身體還未動,忽然聽得閣樓外麵傳來一聲大喝,斥道:“顧天,休得胡來!”


    我吃了一驚,手上為之一頓,扭頭望去,卻見閣樓門外兩道人影一閃,是軒神道人和那一名先前離去的守衛弟子衝了進來。


    軒神道長一襲黑金長袍,麵色冷峻形同天人,他一跨進門檻,大喝道:“顧天,本空大師將你關押此地已是法外開恩,難道你又想背叛我天下正派嗎!”


    他一來便說出這等話,我實無防備,但也情知自己不能再攻擊劍陣陣法了,他是昆侖派刑罰台的尊長,不似俞劍平他們隻是看守子弟,一旦我當著他的麵衝破劍陣,即便我本不是要反叛,那麽判名無疑也是坐實了的。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動,忙朝他抱了一拳,急聲道:“軒神前輩,在下這麽做實屬不得已,隻是晚輩確有要事向程前輩稟告,還請道長成全!”


    這麽低聲下氣的說話也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再怎麽想也想不出其他好主意來,隻希望軒神道人能不追究此責,也讓我能與程富海見上一麵。


    軒神道人看著我,沉吟片刻,忽然道:“劍平、武生,放開他。”


    “這事不怪他,放開他。”


    軒神道人彈了彈衣袖,看著閣樓門外,轉頭淡淡笑道:“蜮毒解藥已經煉製出爐,本空大師有請,顧天,你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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