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勝男死的那年,才十九歲。(.棉、花‘糖’小‘說’)


    她的死,卻是因為一場姻緣,姻緣的另一半,也死了。


    畢勝男是七幾年生人,她們那一代人,剛剛開始上學,但基本上都是小學畢業,上到初中高中就算有文化了,到中專大學那就是村裏的金鳳凰了。


    畢勝男學習不好,小學四年級就畢業了,在家裏幹了幾年活,就開始有媒人上門說媒了。


    實話說,畢勝男算是一個‘困難戶’,她不僅模樣身板不招人喜歡,脾氣秉性也比一般的男人還男人,說來說去,都沒說成。


    那年頭,到了十九歲就算大姑娘了,該結婚了。


    畢勝男她爹娘著了急,反過來開始托媒人了,找來找去,就找到了一戶人家。


    這家是殺豬的,兒子叫趙誌安,這一年,趙誌安也十九歲,更是個‘困難戶’,倒不是身體上有毛病,而是趙誌安脾氣性格太溫柔,比女孩子還女孩子的那種,而且,趙誌安小學畢業以後,在家裏也不會幹活,淨躲在屋裏寫誰都看不懂的‘天書’了。


    要不是看趙誌安生活還算正常,家人還以為他中邪了,趙家大人這邊也挺著急。


    兩家大人一碰麵,就快把這事定下來了,之前,也安排倆孩子見了一麵。


    見麵的時候,趙誌安沒說話,也沒有什麽意見,畢勝男對趙誌安倒是挺滿意的,男人嘛,沉悶一點兒沒什麽,知道過日子就行了,他不會幹活,那就我幹活養活他唄。


    就兩家這種情況,孩子見麵基本上就是走個過場,很快,兩家大人就把婚事定下了。


    畢勝男這邊沒什麽意見,要嫁出去了,還挺高興。


    趙誌安那邊哼哼唧唧地一直反抗著,他的家人也沒當回事,還以為等結了婚,倆人的小日子一過,兒子就沒事了呢。


    誰知道,就在結婚的前一天晚上,趙誌安在他的新房裏自殺了……


    畢勝男聽說了這事,一時想不開,也……


    畢勝男醉醺醺地勾著我的肩膀跟我說了這些事,看樣子,她已經釋然了。


    但我卻看到了她眼神裏的那一抹悲傷。


    最是傷心。


    我有些感慨,沒想到畢勝男身上還有這麽一段悲傷的故事,幸好,我沒有因為她的身材樣貌脾氣秉性嘲笑過她。(.)


    “我跟你說這些,主要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趙誌安還鎖在他的家裏,你去超度了他吧。”畢勝男輕輕地說。


    “哦……”我知道,這裏麵還有一些事是畢勝男不願意提及的,就答應了一聲,不再追問了。


    說完了這件事,畢勝男一抹嘴,恢複了往常的神采,跟大家說了一聲,走了。


    還剩下幫頭兒、老三、寧紅顏、管瀟瀟我們幾個,都喝多了,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人家三個喝的比我多多了,可人家都早早地起來上學去了。


    我卻是一覺睡到晚上八點,明知道星期天晚上是大明子開班會的時間,我還是耽誤了,沒法去。


    因為喝酒耽誤了班會,畢勝男托我的事兒,我就故意延後了幾天。


    到元旦了,一早大家都在忙活著元旦晚會,我卻帶上我的家夥什,急匆匆坐公交車到縣城西南的鄉鎮上去了,後來又去了趙家村。


    打聽著找到了趙誌安的家,看到他家大門開著,有不少人圍著看殺豬,我擠到人群裏一看,趙誌安的弟弟在忙活著殺豬,趙誌安的父母在幫著打下手,倆人,已經蒼老的不像樣子了。


    他們家是前後院,前院是新蓋的房子,後邊才是老院。


    我朝著後院走去了。


    走到後院,一眼就看到了那間被封的嚴嚴實實而又陰氣四溢的房子,堂屋的西耳房,應該就是曾經的新房了。


    堂屋門鎖著,鎖都生鏽了,看來,他的父母一直住在東邊這兩間小屋裏,很少進堂屋。


    還注意到,西耳房的窗戶角上有一道折痕,看樣子,是有人往裏麵遞東西。


    人都死了,還遞什麽東西?


    我徑直往西耳房窗戶那邊走,身後卻傳來了一聲低喝:“你是幹啥類?跑這兒來幹啥?要買肉到前邊去,別在這兒瞎轉悠,走走走!”


    是趙誌安的父親。


    聽語氣,他可能是把我當成趁亂來他家偷東西的賊了。


    我轉身解釋道:“大爺,我是受人之托,來送趙誌安一程的,這件事,也該了了。”


    “……”趙誌安的父親愣了一聲,還是往外轟我:“你胡說啥呢,滾,快點滾,哪裏來的瘋子,在這裏說瞎話,快走!”


    我站在原地跟他僵持著,忍不住說了一句:“你這樣困著他,鎖他一輩子,真是為他好嗎?他在這裏怨念越積越深,終有一天會害了你們!我是來幫他的,幫他解脫了,你們也就解脫了!”


    “你瞎說啥呢,走走……”趙誌安的父親還是不聽。


    “我是陰陽先生!”我不得已衝他喊了一句。


    “你是誰也不行,快走,這裏沒你的事兒……”趙誌安的父親一直拉著我,讓我走。


    “那起碼,讓我進去問問他,看他願意走還是願意留,當初就是你們害了他,今天總不能再害他一次吧?!”我知道說這句話很傷人,但不能不說了。


    趙誌安的父親不動了,兩行眼淚下來了。


    “大爺,事情已經過去了,您想開點吧,咱們都是有命數在,趙誌安走了,是他做了不該做的事兒,不是你們的錯兒。”我見老人這麽傷心,勸了一句。


    趙誌安的父親不說話,放下手裏的東西,到東屋裏拿鑰匙去了。


    等一會兒,我接了鑰匙,去開堂屋的門,不免有些擔心,就說了一句:“大爺,您去前邊忙活吧,看著點人,別讓人到後院來,您老放心,我不會害趙誌安的。”


    趙誌安的父親還是不說話,默默地走到前院去了。


    我拿著鑰匙上前,費了點勁才把鎖打開了,一推門,一股陰冷的腐朽之氣撲麵而來,嗆的人直作嘔。


    我轉身回到院裏,屋裏的氣味散了散,才再次進屋了。


    客廳裏的擺設落滿了塵土,房梁上也懸著幾張蜘蛛網,牆上貼著不少連環畫,好像是彩色版的‘紅樓夢’,但早已認不出畫中的賈寶玉和林黛玉了。


    東耳房的門開著,過道上和耳房裏還堆著一些東西。


    西耳房的房門也很陳舊了,沾了不少塵土,最明顯的一點是,房門邊緣處釘了很多釘子,還有兩個木板加在上麵,看來,趙誌安的鬼魂也鬧過。


    我走到門前看了看,這扇門已經腐爛了,稍微用點勁就能推開,但想到趙誌安就在裏麵,我還是敲了敲門:“趙誌安,我是馬一方,能進去跟你說說話嗎?”


    沒有動靜。


    過了一會兒,我又敲了敲門,說道:“趙誌安,我進去了啊!”


    “……嗯。”還沒等我推門,裏麵就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這聲音很小,很微弱,要不是堂屋裏隻有我們兩個人,還真不容易聽到。


    既然他答應了,我就更放心地推門了,門一推就開了。


    推開門,因為窗戶封著,門這兒也進不了多少光亮,我找了一會兒,才在角落裏找到趙誌安了,很奇怪,他都死了十多年了,他的鬼魂卻沒有什麽變化,陰氣有點,煞氣無存,看來是沒有怨念的。


    我站在西耳房門口,看不清趙誌安的模樣,隻能隱約看到個影子,想了想,我就進去,又把門關上了,問道:“我在這屋裏看不見,打開手電筒也傷不了你,我把手電筒打開,行不行?”


    “嗯……”麵對麵了,趙誌安的回答還是很小聲。


    聽到他答應了,我才敢完全把門合上,然後才打開了手電筒,一照,總算看清楚了趙誌安的模樣。


    一般人看見他,當然覺得可怕,但我相信,如果有人真的很平常地看見了趙誌安的鬼魂,看幾次,就不會覺得有什麽可怕了,他就是一個十八九歲少年的模樣,留著短發,穿著樸素而整潔的衣服,雙腿並攏坐在他的床一角,低著頭,很小聲地跟我說話,甚至眉間嘴角,還帶著幾分羞澀。


    我看了幾眼,都不好意思再用手電筒照他了,將光柱轉向一邊,上前幾步,跟他說話:“趙誌安,你知道你現在已經死了嗎?”


    “……我知道。”趙誌安連回答這個最不能接受的問題,都是很小聲,很平靜的。


    “那你也應該知道,人死了之後,魂魄是不能留在陽間……”我見趙誌安沒什麽動作,就坐到床邊,跟他說話,可是手電筒一橫,我就看到了對麵牆上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一下愣了:“這牆上是……”


    我走過去看了看,看到了很多用不同顏色的筆畫的疊加在一起的字母符號什麽的,感覺有點眼熟,就仔細看了看,這好像是物理或者數學上的公式,高級公式,估計連我們物理老師都看不懂。


    “這些都是你寫的?”我拿手電筒一照,四麵牆上、地上都是這些字母符號。


    “嗯。”趙誌安的聲音突然大了一些。


    “那這些是什麽啊?”我到現在都看不懂,更別提當時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會這些東西,可能是物理上的公式吧,我看過一本物理書,都看懂了。”


    “……”


    後來有一年,我看了一部電影叫‘心靈捕手’和一部電視劇叫‘生活大爆炸’,又查了一些資料,才知道,什麽叫‘天妒英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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