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西的神色難得有了一些正經。


    他窩在沙發裏,黑色的眼眸裏帶著一絲不忍與凝重。


    “三年前,我出海去玩,海上風大,吹來了個什麽東西,我讓人下去撈,竟然是個女人。償”


    “當時以為她是不是死了,可是一摸她心口,還有熱氣兒,我就讓人把她救了回來。攖”


    沈慕山冷得能把人凍起來的目光掃過,洛子西輕咳了一聲,說,“你看我幹什麽,我沒自己上手,是當時家裏帶過去一個做飯的傭人摸的。”


    “當時差點沒把她給嚇死,好歹摸出來還是有點熱氣的。要不是我,你現在還能看得見活蹦亂跳的許嘉玥?!”


    洛子西說著,語氣就有些不悅,他皺著眉頭,“當時沒地方安置她,我就把她弄到我外麵的公寓去了,我大姐不是學醫的嘛,當時醫療隊的人都是讓她帶過來的,看了之後說許嘉玥這種樣子救回來也是個植物人了。”


    “我當時就不信了,老子特麽的就要把她給救醒。”


    “她肺裏積水,醒來了之後也一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問她,她什麽也不說。後來……”


    洛子西一邊說著,一邊陷入了回憶裏,嚴肅的神色裏,又帶了幾分柔情。


    “你在看什麽?”


    推門而入,洛子西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肩上還搭了一件被揉得有些亂七八糟的西裝。


    一進病房,就看見了許嘉玥頭偏向窗台的一側,不知道在看著什麽東西。


    他順著許嘉玥的方向看過去,什麽也沒看見,伸出手去晃了晃,許嘉玥的眼珠子卻也還是盯著窗外看,仿佛洛子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你眼睛真好看。”


    洛子西在她的床頭坐下,身影擋住了許嘉玥的視線。


    因為生病的緣故,她越發地消瘦,臉色蒼白地跟牆上的顏色一樣,洛子西說她的眼睛好看,可其實她的眼裏一片暗淡無神,看起來像是個破舊的布娃娃。


    洛子西難得有耐心地哄著一個人玩,“眉毛也很可愛,你的頭發也很柔軟,臉蛋嘛……嗯,也不錯。”


    “你長得那麽好看,我都想把你賣了。”


    “你說說賣到哪裏去好呢?”


    “非洲?不行,那塊那苦了,你細胳膊細腿的,到了非洲也幹不了活。”


    “歐洲?這倒是個好地方,你去了說不定還能給人家當個小老婆什麽的,我有個朋友,很喜歡東方女性啊。”


    許嘉玥還是一聲不吭,眼神空洞,仿佛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


    “算了,看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我想想,你還是待在這兒吧,過兩天我就聯係人把你送回去,無聊。”


    洛子西從椅子上站起來,說著要走的話,腳上卻沒動,側過身去,不死心地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有個啥??


    啥都沒有!


    “聽說沈氏集團的總裁,坐擁數十億身家,老子把他的女人給救了,這份情,怎麽的也能分他一個一半的家財吧?”


    “到時候,老子就再也不用看家裏老頭子的臉色了,想咋玩咋玩。”


    洛子西吹了個口哨,踢著腿,腳上的皮鞋跺得白色的瓷磚地板都噠噠地響,“你再看一會兒吧,過兩天就送你走了,再也看不到啦!”


    “不要。”


    沙啞的女聲驟然響起。


    她依舊望著窗台外空無一物的地方,如果不是眼睛睜開著,如果不是胸口還有些微微起伏,她幾乎就跟死人一樣了。


    “你說什麽?”


    洛子西沒想到她會忽然說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剛才你說話了?”


    “喂,我問你話呢。”


    洛子西有些不樂意了。


    本來他把人救回來,瞧著吧,也是個美女,還想著到時候是不是能夠來個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美豔故事,可誰想到,他花了那麽大力氣去救起來的人,最後竟然跟啞巴似的?


    一句話不說。


    是個正常人,被人家救起來了,醒了以後最起碼也會道聲謝吧?


    要不是他大姐檢查了說她聲帶沒問題,洛子西還真以為自己是撿了個啞巴回來呢。


    “嘿,你還敢不理我?”


    洛子西脾氣一上來,衝過去,“吧嗒”一聲把窗戶給關上了,再狠狠一拉窗簾,把許嘉玥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別以為老子拿你沒法子了,我能救你回來,也能再把你扔回海裏去!”


    不知道是因為洛子西的炸毛,還是因為窗戶被人關上了,終於還是讓許嘉玥有了動靜。


    她的眼珠子轉了一下,望著洛子西,像透過他望著別人一樣。


    洛子西一開始還很囂張,你望著我,行啊,那我也來盯著你。


    可是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洛子西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毛毛的,後背心還發涼。


    “喂,你看著我幹什麽,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說老子走了!”


    洛子西作勢要走,可直到他走到了門口,床上的人也還是沒有喊住他。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行嗎?”


    “就當我求求你,你跟我說句話成不?”


    洛子西搬了張椅子,坐到許嘉玥跟前,兩條腿分開,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則搭在放在膝蓋的胳膊上,托著腮,彎下腰,漆黑的雙眸盯著她,“你怎麽樣?”


    那雙曾經盛過秋水,滿是波光瀲灩的眸子,此時幹涸如同枯井。


    忽然,她眨了眨眼睛,嘴唇也動了動,洛子西以為她要說些什麽了,屏住呼吸,又怕她剛剛醒過來,身體不好,說話聲音太小,自己聽不清,他就側過耳朵去她跟前等著。


    可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聽見什麽聲音,洛子西直起身子來,一看,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病床上的許嘉玥,肌膚蒼白仿佛透明,眉毛彎彎,睫毛卷長,閉上了眼睛的她,比起空洞無神的模樣,看起來更加柔柔弱弱的,讓人憐愛。


    洛子西滿腔的怒火,一下子就發不出來了,像是一個大大的皮球,忽然就泄了氣一樣。


    洛子西就靜靜地望著她。


    她的呼吸很慢,也很淺,洛子西的大姐說了,這樣她咳嗽的時候就會少一些。


    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洛子西歎了口氣,把口袋裏的那張檢驗單壓在了許嘉玥的枕頭下。


    “就算你覺得了無生意,但我也還是想讓你有些顧忌。”


    洛子西為她掖好了被子,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從病房裏離開。


    等他晚上再過來的時候,許嘉玥已經醒了,也開始跟他說話。


    “謝謝你。”


    她聲音依舊沙啞,帶著一種無力的掙紮感。


    “哼,老子為了救你,前前後後不知道花了多少錢,老爺子這個月要是查我的帳,估計得把我打死不可。”


    洛子西叼了根煙在嘴上,卻沒有抽,手插在口袋裏,吊兒郎當的模樣走過來,“想好沒有?要死還是要活?”


    天已經黑了,她看的那個方向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許嘉玥轉過頭來,眼底眸光閃爍,嘴唇翕動。


    “得,你可別哭,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你有什麽話就說,我姐說了,你現在情緒不宜激動。”


    許嘉玥想笑,可是她剛剛彎了彎嘴角,就咳嗽個不停。


    “你,你怎麽樣啊?”洛子西有些手忙腳亂,“我,我幫你叫醫生吧!”


    他落荒而逃,叫來了醫生,驚動了他大姐,結果挨了一頓狠批。


    “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她現在情緒不宜激動,你都長耳朵了嗎!”


    “耳旁風是不是!”


    “好不容易給你救回來的人,怎麽,看不順眼了,膩味了,玩夠了,你就想弄死人家?”


    “我們洛家怎麽有你這種沒心沒肝的人呢?”


    洛子西是姐姐一頓劈裏啪啦的數落,洛子西臉漲得通紅,卻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哪兒知道許嘉玥為啥情緒激動啊,又不是他弄的!


    ---題外話---老大昨天戳了我一下=-=嚇我昨晚做了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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