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時,已快五更了,天色卻依然濃黑如墨。[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下山的弟子都是築基修為,偶爾不睡覺也沒有關係。幾人聚集在顧遲舟的房間,互相分享收集回來的信息。


    “聽說你和師兄遇到了食心妖?”顧遲舟問。


    薛沉點點頭:“嗯,可惜沒抓住。”


    說起此事,薛沉就有些懊惱。差一點就抓住他了,沒想到那妖怪手段了得,竟被他逃脫了。說起來他也有些疑惑,當時他們隻有兩個人,那妖怪實力不俗,即便打起來也未必不敵,究竟為什麽不反攻呢?是對他們沒有惡意?還是暫時無法攻擊?


    不想?還是不能?


    見薛沉眉頭緊鎖,顧遲舟忍不住安慰道:“不要緊,今日便是第七日,無論如何,今夜子時前他一定還會再出現。”他的想法倒與薛沉不謀而合。據城中傳言食心妖總是在三更子時之後活動,若傳言屬實,他昨夜子時沒有得手,今夜子時之前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不過......薛沉暗想,妖怪又不像鬼魂,不是不怕陽光的麽?為何這食心妖總是夜晚出沒呢?


    顧遲舟道:“雖然尚未弄清楚這妖怪每隔七日殺人的原因,但卻是個不錯的突破口。等天亮後見過郡守,與他們合作部署的話,接下來隻需守株待兔便是。”


    說罷又問:“可有與此妖交手?”


    莫聞聲道:“有是有。”


    “此妖的底細摸清了麽?”


    莫聞聲搖頭,回答得有些咬牙切齒:“此妖太狡猾!我根本看不透他的修為和真身,不知道他的原形到底是什麽,是否到了化形期。若沒到,看他此番有傷天和的做法,定是在披著人皮扮人樣!若到了化形期還這麽做,那估計是鬥法被人打傷了,為了盡快恢複走了邪路子?”


    披人皮?扮人樣?


    薛沉沉吟片刻,忽然說:“說實話,我現在有些懷疑他是否真的是隻妖?”


    回想之前交手,他好像沒有從那妖怪身上感覺到半分妖氣。不但如此......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的第一個朋友玄庭曾說過的一句話。


    “你身上的氣息,似與妖皇族出自同源。在我妖族,吾等臣民是萬不敢對皇族血脈不敬的。不隻是因為妖族曆來強者為尊、等級森嚴,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來自妖皇血脈的強大力量對於眾妖的壓製。”


    ……


    他正兀自出神,忽被莫聞聲的話打斷思緒:“不是妖還能是什麽?從來隻有惡妖才挖人心、吃人肉。鬼和魔可不會這麽幹。”


    說的也是。薛沉回過神來,揉揉眉心。[]不由自嘲地想,可能是他多心了罷。


    顧遲舟給薛沉倒了一杯茶,從儲物戒中取出十幾卷精致的畫軸,一一展開攤在桌麵上。


    “這是什麽?”莫聞聲疑惑地翻了翻畫軸,發現白宣上無一例外俱是美貌少女的繪像。這個世界繪畫水平已經很高了,風格近似於工筆畫,畫風細致精美,寫實度頗高。莫聞聲眼睛刹那亮了,盯著畫像露出猥瑣的笑,末了看著顧遲舟痛心疾首地說:“喲,居然是佳人的丹青!小顧啊,我們是下山曆練的,不是下山泡妞的,你這樣可非君子所為啊,嘖嘖!”


    薛沉飲茶的動作一頓,皺眉道:“休得胡言!”


    不知為何,聽到顧遲舟被這樣調侃他竟會有些生氣,話一出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什麽時候起,這樣的玩笑話竟也開始介意了?好在他麵上從不會顯露什麽,別人也一頭霧水,隻當他向來古板正經,不喜這般輕浮的玩笑。


    唯有顧遲舟愣了一下,看著他半晌不語,氣氛不禁有些尷尬。


    好在莫聞聲反應極快,傷心地控訴:“小師弟,你怎能如此偏心!對師兄我就這麽凶,對顧遲舟這小子卻格外袒護,不公平啊不公平!”


    薛沉麵無表情地冷哼一聲,故作鎮定的樣子。沒人發現,他的耳尖早已緋紅一片。


    顧遲舟隻好無奈道:“昨夜宵禁前我去了趟府衙,從郡尉那裏取來了遇害少女們的丹青。”


    洛河郡是個邊塞大郡,下轄十五個縣城,郡治之城為十五城中最繁華的主城,亦名為洛河。久而久之,洛河一帶的百姓也習慣稱洛河城為洛河郡。東祁實行郡縣製,郡守掌管全郡政務,郡尉輔佐郡守,司掌軍事邊防和刑獄治安。由於剛上任就遭遇了旱災,郡守忙著綏撫各縣百姓,因此搜尋惡妖之事就全權交給了郡尉負責。


    “截至今日,城□□有十二名少女遇襲身亡,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均未出閣。為給女孩談門好的婚事,這些女孩的家人都曾聘請畫師為她們畫像。我想知道這些女孩是否有共同之處,便特意問郡尉借來一觀。”


    莫聞聲輕歎:“唉,世事無常。當初誰會想到相親的畫像最後竟成了遺像,真可憐。”


    薛沉拿起其中一幅畫看著,驀然發現畫中少女有些許眼熟。腦中似有靈光一現,隨即又觀察了下其他的畫像,終於確定那絲熟悉不是他的錯覺。


    薛沉有些出神地盯著這些畫,喃喃道:“莫非他在找什麽人?”


    顧遲舟忽然對薛沉道:“阿沉,你還記得那個妖怪的容貌麽?”


    不待薛沉回答,莫聞聲插言道:“當然記得,簡直印象深刻!一個看起來得了癆病的病鬼,麵色蒼白如紙,長得倒是人模狗樣。你問這個幹嘛?”


    “能夠畫下來麽?”


    薛沉點點頭,在玉華宗學藝時,琴棋書畫這些陶冶性情之物均有涉獵。再加上前世他曾學過素描,有較高的繪畫基礎,今生再學丹青,技藝還不錯。接過筆墨,揮毫便勾勒起人形來。


    莫聞聲不太看好這種做法,卻也沒有阻止,口中半是抱怨半是提醒道:“就算畫下來也未必有用哦,要知道妖孽向來最善偽裝,誰知道那是不是他真實的模樣。就算真是,估計他下次出來也該換張臉了。”


    顧遲舟眯著眼笑得一臉無所謂,“沒關係,此前城中傳言如此撲朔迷離,不是說沒人見過那妖怪的樣子麽?這好歹也是一條線索。”


    他們這邊告一段落,便聽房門被叩響,顧遲舟道:“應是葉落秋他們。”遂去開門,果然是葉落秋與宋師兄從外回來。


    葉落秋道:“我與宋師兄夜探了府衙後的義莊,那裏停放著近期死去的兩名女子的棺柩,家裏人還沒找好落葬處,就暫存在義莊裏。”


    “有什麽發現麽?”


    “屍體如傳聞一般,全身的皮、連著頭發都沒了,五髒六腑確實隻少了心髒。”


    顧遲舟咬著大拇指的指甲,眉頭深鎖:“這樣啊。”


    過了一會兒,薛沉停手擱筆,拿起宣紙吹了吹道:“好了。”


    一個純白描的青年公子形象躍然紙上,蒼白病弱、唇紅似血,畫技高絕惟妙惟肖。


    ┬┬┬┬


    沒過多久,天總算亮了。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的人們終於鬆了一口氣,紛紛走出家門,開始一天忙碌的生活。到了近午時分,臨風子師徒二人果然如約而至,同來的還有洛河郡的郡守大人。


    這位一郡的最高行政官看起來意外的年輕,貌似剛過而立之年,相貌英俊不凡,在俗世中算得上是難得的美男子了。他對薛沉七人挨個揖首見禮,絲毫沒擺大官的架子,十分謙恭溫良,和他的名字一樣。“在下江謙,見過諸位玉華宗的道友。”


    薛沉幾人回禮畢,莫聞聲便按捺不住好奇地問:“莫非郡守大人亦是玄門中人?”


    江謙笑著解釋道:“不敢當道友一句大人,承蒙不棄,稱我表字涵之就是。在下年少時曾拜道清門修道,後因天資愚鈍,四十有五才得築基,自此之後修為再難寸進。師尊曾言我塵緣未了,於是在下便還俗下山了。都說‘學成文武藝,報效帝王家’,家中父兄均出仕為官,自回家族之後我便也聽從家人的話考取了功名。”


    四大仙門之中,道清門弟子大多都是出家的道士,不論男修女修俱以清修為主。雖然也有一部分俗家弟子,但傳承衣缽正統的從來是清修一脈。出家的弟子因為修的是絕情棄愛之道,所以一旦動了凡心欲念,或是命中塵緣未斷,都不得再留在宗門。


    他說得坦然,幾人方才明白過來。想到可能提起了對方的傷心事,莫聞聲拱手道:“原來如此,是我問得冒昧,還望大人不要介意。”雖然江謙態度謙卑,讓他們以字來稱呼他,但該有的禮數莫聞聲還是講究的。除此之外,也與修行界沒有稱字的習慣有關係。因此見莫聞聲依然以大人稱之,江謙也沒有在意。


    在俗世中,男子成年之後便會取字,社交往來或同輩交往,都以表字相稱以示恭敬。而修行界中卻沒有這個習俗,修士一般以本名相稱或以道號相稱,唯有世家子弟才流行取表字。他們這一行人中唯有葉落秋已取表字仲秋,顧遲舟今年正好二十歲,因他生在初秋九月尚未行成年禮,所以還未取字。


    江謙好脾氣地笑笑,擺手示意並不放在心上,這才表明來意:“我剛上任不久,誰料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盡管與臨風子道友、溫道友再三努力,也還是沒能將此惡妖捉住,以至於讓它這般肆意地為禍百姓,實是下官之過……”


    臨風子在一旁聞言更是羞愧無比,斬妖除魔守護百姓是他們護城修士的職責,可如今他們卻拿此惡妖毫無辦法,這個一身浩然正氣的國字臉大叔不由插言道:“唉,郡守大人且莫自責!是貧道能力不足,對不起百姓,甚感慚愧啊!”


    薛沉眼眸一轉,算是明白他們的意思了。無非是食心妖這件事鬧太大,郡守等人已無法解決,希望他們玉華宗援手罷了。


    其他幾人麵麵相覷,薛沉和顧遲舟都不表態,雖然私下裏管事的是薛沉,但在外麵話語權還是要交給莫聞聲這個二師兄的。莫聞聲毫不遲疑道:“我們師兄弟此次下山就是奔著除魔衛道而來,大人不必憂心,我們定會全力協助臨風子道友斬殺此妖!”


    江謙大喜,忙躬身再行一禮:“如此,就有勞諸位道友了!”


    莫聞聲:“不必客氣。”


    隨後,江謙又以客棧簡陋為由,將薛沉幾人邀請到郡守府暫住,盛情難卻,薛沉幾人也隻好從善如流了。晌午,江謙設宴相迎,眾人便即刻前往江謙府上。


    席間眾人也不管“食不言”的規矩,由於時間緊湊,今夜正是捉妖的關鍵時刻,因此眾人邊吃邊商討著捉妖事宜。顧遲舟不善飲酒,喝多了幾杯便有些頭昏腦漲,於是筵席中途隻好告退出來醒酒。郡守府後有一花園,江謙便命人引顧遲舟去園中逛逛。


    花園很大,假山瀑布、亭台樓閣應有盡有,景致甚美,雅而不俗。


    顧遲舟不喜歡前後有人跟著,就命侍女遠遠跟著,獨自一人閑逛花庭。不知不覺逐漸踏入萬花深處,忽見前方有片竹林,曲徑通幽,有別於之前的姹紫嫣紅濃妝豔色,顯得寧靜而淡雅,眼前不由為之一亮。


    正欲往竹林去,卻被慌忙從後麵趕上來的侍女攔下:“公子,前麵沒什麽可看的,快回去罷。”


    顧遲舟眼睛一轉,暗忖這裏難道有什麽不能給人看的麽?心中起疑,麵上卻狀似聽話地含笑應道:“好。”


    趁著侍女轉身之際,一個術法施過,原地竟分出兩個人來。在前引路的侍女卻絲毫沒有發覺不妥之處,兀自領著顧遲舟用幻術製造的分|身走了。


    顧遲舟露出一抹狡黠的輕笑,身形一閃,徑直踏上竹林小徑。


    千回百轉,柳暗花明。不過片刻,眼前便豁然開朗!


    竹林盡頭竟是一片巨大的花圃,種著同一種雪白色的花。花朵似傘形,瓣白蕊黃,約有六瓣。每株亭亭玉立,迎風微微搖曳,看起來靜美而恬淡。


    顧遲舟看著這片一望無際的花海,竟被眼前的美景驚豔得發愣,不禁淺笑著感歎道:“芳華不遜雪,不知此花名。”


    “此花,名為銀蓮花。”


    一個婉約輕靈的女音忽然傳來,顧遲舟詫異地回頭,正見一名華服少女在花海邊盈盈而立,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這名少女貌若及笄之年,宛如雛菊般美麗優雅。麵容雖還稚嫩青澀,卻早已梳起發髻,作了婦人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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