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老蚌生珠是個不容易的事兒,所以才是件難得的喜事。這要是放在一般人家裏,都不得樂嗬嗬的慶祝。也隻有你家是這個樣子。”見王氏如此說來,柳粵也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你家倒也是奇怪了的。”


    這情況之下,賈珠隻得趕緊上前打起圓場:“先生多慮了。我母親她也隻是擔心。這一路舟車勞頓,在水上飄著,可有哪些不妥的?畢竟我母親也是有些年紀的人了。”


    柳粵捋了捋胡子,已經開始思慮起安胎方子的成分分量。聽見賈珠如此說來,他笑道:“你這愣頭青的年輕小子,哪裏知道婦人的生產之事。這些你還有夠學的呢。”


    “是是是!”賈珠趕忙附和。


    “你家太太已是四個多月的身子了。既是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這胎基本就算是坐穩了。”柳粵也會適當安撫下眾人的情緒,“你們家太太這個年紀既然能懷有身孕,那身子骨應該算是不錯的了。她們生育過了的婦人,隻要不是年紀太大,體質太虛,其實有些方麵比好些頭胎的小年輕都要好些。在船上也好,多吃些魚鮮,對孩子還好呢。”


    “那就勞煩先生了。”賈珠長噓一口氣,心裏略微輕鬆了一下。他有前世的經曆做低,知道王氏還有個寶玉。如今的時候雖對不上寶玉的生辰,但也算沒差太遠。所以賈珠對王氏有孕一事,接受的比一般人要快上許多。


    “放心放心!”柳粵大手一揮,“我雖不是什麽婦科聖手,但照顧個孕婦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們家太太若不是在船上,這暈船和孕相兩相交集,也不會有現在這麽個症狀。”


    經過賈珠這麽一番打岔,王氏此刻也算是平靜下來了。說道四個多月的身孕,其實她心裏還算是有數的。四五個月前,正是賈珠剛剛成親,她和賈政正處在難得的和睦時期。願想著賈珠這是瞧著兒子都成親了,準備收了花花心腸想安定下來過好日子,卻不想賈政又鬧出趙姨娘這麽一處戲來。


    孕婦本就敏感,王氏這麽一來竟生出些許淚意。但她一貫好強,並不像在眾人之前出這麽個醜,於是又強忍著將淚意憋了回去。


    可又想想趙姨娘肚裏的那個下賤胚子不過隻同自己腹中的乖娃隔著月份,王氏剛忍下淚意,惡心嘔吐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呃!呃!呃!……”因曉得自己肚裏有了個小小生命,王氏此刻的行動比以往注意了許多。她不過幹嘔了幾聲,就強行控製住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忍住不再嘔吐。


    一邊伺候的下人見王氏臉色不好,趕緊倒了杯濃茶遞上前去:“太太好歹用上些許,便是不用,漱漱口去去味也是好的。”


    王氏方一接下茶盅,還沒來得及入口,柳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會子還用什麽勞什子的濃茶。若是以往,喝點子濃茶不過是夜裏睡不安穩。如今都是雙身子的人了,還不趕緊棄之不用。”


    王氏此刻對柳粵這人的印象有些複雜。一方麵柳粵所說的確實是喜事,另一方麵則是她覺得這些事情在自己兒子麵前說來有損她這個做太太的體麵。於是對柳粵所說,她下意識的抵觸起來:“便是如先生所說。我已是生育過的人了。以往可沒像如今這樣,竟是要戒掉濃茶了的。”


    “你現在能同以往來比呀。”柳粵可不是笨嘴拙舌之人,“誇你兩句身子骨硬朗,你就當自己還是二八少女了麽?”


    “你!”王氏氣得竟自己坐直起來。但也是奇怪,這麽鬧下來後,她的嘔吐之感似乎減輕了許多。


    “柳先生,內子那兒還得勞煩您去看看。畢竟她們女人家家比不得咱們男人,身子骨是要差些。這一路勞累,還是要多注意點的好。”王氏是自己親媽,柳粵雖隻是個大夫,但也是賈珠得罪不起的人。怕王氏同柳粵起了衝突,賈珠隻得趕緊轉移話題。


    藥方也開好了,柳粵也懶得和王氏一介婦孺計較。他隻是對伺候王氏的下人說:“這會子選用的藥材是一般常用的,你們先熬幾幅給你們太太吃著。等靠了碼頭,好抓取藥材的時候,我再來診次脈,到時候藥方會有所改變的。”


    去李紈那的路上,賈珠忍不住問道:“方才先生為何?我們家太太有時候性子會急躁些許的。”


    柳粵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你們家太太可不僅僅是性子急躁,心氣怕也算高傲,隻是平日子身份所礙,不便於表達罷了。之前她恐怕就憋著氣在,這抑鬱之氣鬱結於心,對婦人不好,對胎兒更不好。之前激怒於她,也算是幫她把惡氣給發泄出來了。”


    賈珠回憶著王氏之前的狀況,發現確實如柳粵所說。這麽一來,他對柳粵的本事的了解也就更近一層,對柳粵也算是心服口服。


    “內子那兒也拜托先生了。”因信任柳粵的本事,賈珠對柳粵給李紈的診脈也多報了幾分期望。畢竟李紈前世身子骨也不算頂棒。這會子哪怕李紈沒什麽不適的症狀,賈珠也想借機幫李紈調養調養身子。這一世,他同李紈可不想隻有蘭兒這一個孩子。


    “勞煩先生了。也是我們大爺太過小心了。”李紈對柳粵的態度也很是恭敬。賈珠對柳粵的態度在此,李紈自然不會拆自家夫君的台。


    “你們夫妻兩也是太過客氣了。”


    不過寒暄幾句,柳粵便開始給李紈診脈的準備了。李紈畢竟是個年輕婦人,柳粵處理起來也就多了幾分注意。他在李紈手上鋪了層薄薄的紗娟以示莊重,再才把手指搭了上去。


    “嗯。嗯?嗯!”柳粵的聲音變了好幾個腔調,原先輕鬆的眉目也變得微微緊皺起來。


    賈珠給唬了一跳:“可是有什麽不妥。我媳婦她?”


    柳粵不曾搭理賈珠,隻是掀了紗娟對李紈說:“換一隻手。”


    李紈也嚇得眉心微蹙,且她不敢言語,生怕驚擾倒柳粵而得出什麽不好得結論。


    “伸舌頭出來讓我看看舌苔。”


    這次給李紈的診脈比王氏要長。柳粵沉吟了許久都不曾下個結論。一旁的賈珠和李紈連大氣都不敢出。


    “唉!”柳粵突然歎了口氣。


    “先生可是怎麽了?”賈珠和李紈異口同聲的問道。


    “都這麽付臉色是幹嘛?”柳粵道,“眉頭都鬆開,鬆開。不是什麽壞事。”


    “啊?”李紈和賈珠更疑惑不解了。


    柳粵笑道:“我隻是感歎下我自己。我這回不說當神醫名家了,怕是要改名叫送子觀音。你們說說,我這麽一大男人叫送子觀音。這合適麽?合適麽?”


    “柳先生,此刻真不是說笑的時候。”賈珠一臉嚴肅。


    柳粵也回給賈珠一臉嚴肅:“我也沒同你開玩笑。你怎麽就這麽傻呢。這麽明白的話都聽不懂。你家婆娘也是有身孕了。”


    “啊?”李紈還沒來得及露出喜色,賈珠就回給柳粵一臉愕然。這個他是真的沒準備。前世他成親得晚,賈蘭出世的時候同現在還隔著好幾年呢。


    柳粵一臉得色的撚著自己的胡子:“你們家媳婦的月份還淺,脈象並不明顯,所以我才花了那麽久的時間來做診斷。待這個月過去,脈象估計就明顯了的。”


    賈珠吃驚了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話:“先生可能確定?”


    “你這小子怎麽就這麽讓人想踹你呢。”柳粵吹胡子瞪眼,“我又不是那等庸醫,不能確定的事情我去說出來?這不是砸我招牌麽。”


    “先生莫怪。”李紈上前按住賈珠,“我們大爺畢竟年輕。他這是高興壞了,所以才這麽失態。”


    “愣小子!”


    “先生,我還是再問一次,最後一次。您可能確定?”賈珠還是不太相信,又趕上前去問了一句。


    “珠哥兒媳婦,我可踹了的。”柳粵胡子都快豎了起來,“反正他皮糙肉厚踹不壞。就是萬一不走火踹壞了,我這個當大夫的也包治好。”


    李紈眉開眼笑:“先生放心踹,咱不攔您。”


    ……


    待到柳粵告辭後許久,賈珠這才反應過來。他滿臉喜色的坐在椅子上:“這回咱們船上可是有兩個孕婦了。”


    “什麽!”李紈還不知王氏那廂發生的事情。見賈珠這麽說來李紈不誤會才是見鬼了。李紈臉上的喜色消退了大半:“大爺是不是得把有些事情給解釋清楚。”


    賈珠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撓了撓頭皮:“方才柳先生不是給我們母親也診過脈麽。太太她暈船這麽嚴重,那也是因為有喜了的緣故。”


    這回輪到李紈目瞪口呆了。她看著賈珠的眼睛道:“大爺可曾確認過了?”


    “確認過了,千真萬確。到時候這當叔叔的和侄子差不多年歲,也算是難得的奇事了。”因前世賈寶玉和賈蘭的緣故,賈珠下意識的就認為此刻兩個孕婦肚子裏懷的都是兩個男孩。


    夫妻兩正說著,那邊伺候王氏的周瑞家的卻親自過來了。


    “怎麽勞煩周姐姐親自過來了,伺候的小丫頭呢。”賈珠問道,“太太那兒可還好?”


    周瑞家的摸了摸自己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太太剛被服侍著睡下。不然奴婢也沒辦法過來。太太那兒鬧著說要回京。咱們伺候的不敢瞞下,隻好來請示大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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