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本就是貴公子出身,又是兩世為人,自身眼界不凡,自然帶得周圍的人也都是眼光刁鑽。被身邊小廝再三強調東西需要賈珠親自掌眼,賈珠自個兒也多了幾分重視。


    可是匣子打開一看,裏頭隻是一塊用紅綢包裹著的嬰兒拳頭大小的玉珠。在陽光和綢緞的襯托下,羊脂白玉質地溫潤,如同有一層瑩潤柔和的白光籠罩在上頭。


    “這?”賈珠疑惑了。這玉珠雖好,可方才那樣子,賈珠以為裏頭是塊稀世奇珍都不為過。


    “還請大爺上手把玩。”小廝見賈珠麵露疑色,又提醒了一下。


    上好的玉質入手帶著獨特的感覺,賈珠方一把玉珠從匣子裏取出,就發現了不對。


    莫約是送禮人的故意,玉珠的特別之處藏在了紅綢之中,未曾顯露。現隨著賈珠的動作,玉珠上的點點紅痕也就出現在了賈珠眼前。那絳紅色的痕跡說巧不巧,竟然瞧著像一株窈窕娉婷的蘭草。更可貴的是,這玉珠上未見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顯然這一切是渾然天成。


    白玉有瑕本是憾事,但這塊玉珠上的紅痕已不是瑕疵,而是自然的鬼斧神工。這紅痕沒有影響到玉質,反而正因為這紅痕上的雅趣,使得這玉珠稱得上一聲無價之寶。


    賈珠謹慎起來,這等重禮可不能隨隨便便收下的。對方打著他的名號送禮,又是因為他親妹子的原因。若是收下了,那可是個天大的人情。


    “這事你辦得不錯。回頭領賞。”賈珠又細細打量了那玉珠一番,不得不再一次感歎這玉珠的齊巧雅致。他又問道:“人家送禮的,可曾留下主家的信息?”


    若是有所意圖的,不可能什麽信息都不留。不然收禮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不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問到這,之前一貫伶俐的小廝反倒是困擾得撓頭了:“那邊說他們家姓林還是寧,亦或是淩?小的這還真是分不太清。”他有些忐忑的抬頭看了看賈珠,“這南方口音,小的還真是聽不習慣。大爺,會不會是林姑父他們家的親戚?若是親戚……”


    “不可能,若是親戚送禮,斷不會如此。”賈珠眉頭緊鎖,手裏無意識的摩挲著眼前的匣子,“而且林家幾代單傳,人口凋零,林姑父本身就是族長,林家現根本沒有這樣大手筆的親戚。”


    賈珠沒個頭緒,下頭伺候的跟不會多說。一時間,因來曆不明,這等良材美玉竟然是成了燙手山芋。


    突然,賈珠眉心一跳,他竟是覺得手下的匣子摸著有些熟悉,那凸起的花紋似乎於他以往日日戴著的折扇上的鏤刻類似。


    匣子上鏤刻著看似常見的纏枝花,但細細端詳下,賈珠這才發現這纏枝花並不尋常。早年賈珠和冷端即是好友,又是親密無間的同床,兩人相互贈禮,自然是有些常人不曾知道的暗號。這特特設計過的纏枝花紋,除了之前賈珠和冷端同做,又送與冷妙的那把折扇,此間本應別無分號。


    “對了!冷端字凜正,若是隱藏身份假托它姓,可不就是姓林麽!”賈珠心中暗道,這才將所有暗線一一對上號。如今這局勢如同一張大網,他們所有人都算是這網中之魚,若想逃離其中,必須拚盡全力。


    雖說局勢緊張,但賈珠心中還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如果他沒估計錯,冷端怎麽也算是有消息了,而遠在蘇州的小妙兒也不算是隻有他一個依靠了。


    “這玉珠就收下吧。讓人給打個絡子給姑娘兒戴上。”賈珠想了想,對下麵的吩咐說。


    “可這等貴重的東西,若沒個來曆,太太哪兒?”


    “太太若是問起,就說是我的主意。”賈珠揉了揉眉心,“太太那兒到時候也就不會多說的。”


    遣散了周遭眾人,賈珠陷入了沉思:冷端有消息了,可這消息還分好消息和壞消息。冷家族人退出官場,避回老家,冷端家那一房盡數收監,現已發配琉球。他們家因鹽政而壞的事兒,涉及得是上頭的神仙打架。如今冷端出現,若是貿然出頭,怕又鬧出些亂子來。要知道如今的冷家可是經不起太大的風浪了呀。


    最後賈珠派出了兩隊人手。一隊去了蟠香寺,想從妙兒那得到些蛛絲馬跡;另一隊則去了冷家老家,畢竟冷家老太太睿智,聽聽老人教誨,說不準能學到些許東西。


    不知為何,賈珠沒將這一切說與林如海聽。他下意識將這些瞞了下來。不是他信不過自家姑父,而是這事關好兄弟,他想靠自己的來。


    揚州城外一隊人馬正在北上,看他們帶的大小貨物,似乎是個商隊。打頭的是個公子哥兒,說是第一次出來做生意,想做趟大的給家裏看看。所以他張羅了好些南方特產,想運去關外掙筆大的。


    商隊裏有好些小行商依附,他們也樂得跟出身大家的少爺套套近乎,看能不能結個善緣。隻是這家少爺看著和善,反倒是少爺身邊伺候的有些難纏。他們一個兩個都冷著個臉,跟誰欠了他們錢一般。


    “趙星,放輕鬆!你那張臉,莫不是想把我們商隊裏的成員嚇跑。”公子模樣的人對隊裏的成員笑道。


    那位名叫趙星的隨從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自家公子說的話,依舊是冷著一張臉,一點變動都沒有:“商隊裏接收行商是為了咱們的大事,這個我可以接受。可你私下跑去林家給賈家的一個丫頭片子送滿月禮。若是走漏了風聲,我定是饒不了你。”他冷哼一聲,“哪怕你是,少爺!”


    商隊裏的公子哥兒也正色起來,他拿著馬鞭虛點:“既然我是少爺,那你就得聽少爺的命令。做下人的,竟敢幹涉主家的大事。你可得先鬧明白自個兒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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