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賈珠回到京城,規定述職的時間早就過了。與他同批的幾乎也各有各的安排。為此，賈珠迎來了一段難得的清閑時光，或是在家休息讀書,或是與三五好友吟詩聚會。在尋常人眼裏，賈珠看起來愈發像是在官場裏不過是鍍金的勳貴子弟,瞧著是掀不起什麽風浪來的。
這等人設正合賈珠的心意。畢竟他去江南任職也是帶著任務去的。如今任務圓滿完成,身份也依舊瞞得嚴絲合縫，對他來說隻有好事沒有壞事。再說了,悠閑的日子誰不喜歡。
一日,在賈母麵前請安。賈珠見家裏人幾乎都在，氣氛也輕鬆愉悅,便無意中問了一句：“如今元兒也大了,不曉得老祖宗可是有什麽安排。”在賈珠前世的記憶裏，元春便是差不多的時候準備入宮了。
本朝聖人寬和，從不強求閨秀參選，但也不絕有心之人的晉升之階。隻要條件合適,選秀與否全憑各家自願。隻是宮裏的規矩不同外頭，若是有心，閨秀進宮前自是要請專人教導一番的。甚至有些人家的小姐，打小便是依著宮裏規矩教養的。如今賈珠自覺自己能支頂門戶,又不曾聽說家裏給自家妹妹請了教養嬤嬤,便以為今世不同前世，於是就問了這麽一出。
不想賈珠話一落音，在場的氣氛明顯一變。隻見王氏不等賈母出聲,便慌慌忙忙的趕緊開口道：“這怕是越活越轉去了。你這當哥哥的,哪裏能當著妹妹的麵滿嘴胡言。長輩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一邊說著,王氏一邊給賈珠使了個眼神,似乎是在責怪他提起了什麽不該提的。
賈母那邊回給王氏的是一記冷哼。對著賈珠，她則是道：“難得你這個當哥哥的有心，關心自家妹子的前程。隻是常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妹妹的大事還輪不到我這老太婆做主。”
賈母這話說得露骨，其中的不滿也溢於言表。元春姑娘家臉嫩，當場紅了眼。隻是她生性要強，不曾明顯的失態。而以邢氏為首的大房眾婦人，則是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似乎在等著瞧樂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賈母同王氏婆媳之間的矛盾再大，也不願當著賈珠的麵鬧得不可開交。不過一會兒，賈母就借著身子疲乏讓眾人散了。
“珠兒，之前給玉兒做了這季的新衣裳，帶著給葉兒也添置了幾件。隻是也有段時間沒見葉兒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你跟我過去看看。若是差不離，就帶回去改改。若是實在不合適，就得讓你媳婦趕緊張羅起來了。”出了賈母的院子，王氏就隨便找了個由頭，顯然是有事要同賈珠說。
“珠兒呀，不是大伯母多管閑事。”因為沒看到預期中的熱鬧，臨到離開邢氏都心有不甘，試圖在母子之間攪攪渾水，“這女孩子嫁人呐，無疑是第二次投胎。可別讓有些人短視，耽誤了我們元兒的前程。”
哪怕王氏這次回來不再是管家大權獨掌，她對邢氏也是一點都不怵的。
“珠兒，咱們走吧。玉兒也好久沒見你了。都想哥哥了。”對於邢氏，王氏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給。
“母親……家裏這是？元兒她沒事吧。”沒有了閑雜人等，賈珠單獨麵對王氏時，心裏已經隱隱約約將元春同前世的經曆聯係到了一起。
“老祖宗她，她一直惦記著你妹妹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認為是個有來曆的。”提起之前所發生的，王氏心中仍然有著怨氣，“之前不是大選的時候麽。我原想著咱家，雖算不上什麽大富大貴，但也不至於拿姑娘家的後半輩子博前程。再加上你老子是個百事不管的，便私下央了你舅舅給元兒報了免選。哪裏想到老祖宗她……”
“那元兒她？”話聽了一半，賈珠也是心急，不等王氏說完便趕緊發問了。
“天家自有自己的規矩和威嚴，哪裏容得咱家一會子說不選，一會子又選的。因我托你舅舅在前，老祖宗在南安太妃麵前便失了顏麵。如此一來，她便怨上我們母女兩個了。”不管如何，此刻王氏算是幫自家閨女躲過了一劫。因而說到這一出的時候，她也就沒那麽激動了。
因有前世的經曆打底，賈珠對王氏所說已有了心裏準備。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可能會對元春目前的名聲有些影響，可也終究讓她避開了前世的老路。對於這些，賈珠是深感慶幸的。
同時，賈珠也暗笑於自己的天真，原以為自己讀出了名堂，考了功名，也外派為官過，照理在長輩麵前也算是能獨當一麵了。他此刻不說撐起門戶，但也不至於丟了祖宗的臉麵，理應算是個大人了。可實際在長輩眼裏，他還是個娃娃，遇事都不用同他商量的。
往深裏想想，其實賈珠是能理解賈母的心思的。論前世，自家同周遭親戚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最後都沒落得個好。可此刻，頹勢未顯，金陵四大家族，除了薛家是皇商排開不提，史家一門雙爵，王家也在軍中擔著要職，隻有賈家降爵承襲，不複往日的風光。
他賈珠再好，在親友麵前也不過是小輩。小打小鬧，他芝麻大點的小官算不上什麽。可若是元春進宮有了前程，賈家那便是正經的皇親國戚了。要知道賈母素來要強，起了這等心思也不足為奇。
賈珠心裏的長篇大論王氏是不知的。她平複了心緒，又對賈珠囑咐說：“今兒這事便算了。也是我這個當娘的之前忘了同你說。隻是你妹妹一個姑娘家，身上落了這麽一出總歸不算光彩。日後切莫同她再提。”
.“那元兒日後該如何？”賈珠畢竟不懂內宅裏的彎彎繞繞，見王氏這麽一說又著急了。
“緣份是急不得的，總得慢慢來，時候到了便到了唄。”王氏感於賈珠的少見多怪，“且過些時日，等風頭過了，再慢慢替你妹妹張羅。家裏親戚多，不論你舅家還是南邊的姑姑姑父，都是得用的，我也都給了信，求他們注意點兒。便是你這個當哥哥的，若是同窗同僚裏有好的，也可以說來聽聽。總歸耽誤不了的。”
王氏又歎了口氣：“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個我如何不知。你兩個妹妹，我這個當娘的不求她們能大富大貴，隻求她們能日後過得舒心，一輩子平安喜樂。”
要說以前，王氏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來。可在江南的那段時日總歸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這才知道，便是高門大戶裏的女子，也是有同她完全不同的活法兒。隻是，她的女兒，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分。
這等人設正合賈珠的心意。畢竟他去江南任職也是帶著任務去的。如今任務圓滿完成,身份也依舊瞞得嚴絲合縫，對他來說隻有好事沒有壞事。再說了,悠閑的日子誰不喜歡。
一日,在賈母麵前請安。賈珠見家裏人幾乎都在，氣氛也輕鬆愉悅,便無意中問了一句：“如今元兒也大了,不曉得老祖宗可是有什麽安排。”在賈珠前世的記憶裏，元春便是差不多的時候準備入宮了。
本朝聖人寬和，從不強求閨秀參選，但也不絕有心之人的晉升之階。隻要條件合適,選秀與否全憑各家自願。隻是宮裏的規矩不同外頭，若是有心，閨秀進宮前自是要請專人教導一番的。甚至有些人家的小姐，打小便是依著宮裏規矩教養的。如今賈珠自覺自己能支頂門戶,又不曾聽說家裏給自家妹妹請了教養嬤嬤,便以為今世不同前世，於是就問了這麽一出。
不想賈珠話一落音，在場的氣氛明顯一變。隻見王氏不等賈母出聲,便慌慌忙忙的趕緊開口道：“這怕是越活越轉去了。你這當哥哥的,哪裏能當著妹妹的麵滿嘴胡言。長輩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一邊說著,王氏一邊給賈珠使了個眼神,似乎是在責怪他提起了什麽不該提的。
賈母那邊回給王氏的是一記冷哼。對著賈珠，她則是道：“難得你這個當哥哥的有心，關心自家妹子的前程。隻是常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妹妹的大事還輪不到我這老太婆做主。”
賈母這話說得露骨，其中的不滿也溢於言表。元春姑娘家臉嫩，當場紅了眼。隻是她生性要強，不曾明顯的失態。而以邢氏為首的大房眾婦人，則是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似乎在等著瞧樂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賈母同王氏婆媳之間的矛盾再大，也不願當著賈珠的麵鬧得不可開交。不過一會兒，賈母就借著身子疲乏讓眾人散了。
“珠兒，之前給玉兒做了這季的新衣裳，帶著給葉兒也添置了幾件。隻是也有段時間沒見葉兒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你跟我過去看看。若是差不離，就帶回去改改。若是實在不合適，就得讓你媳婦趕緊張羅起來了。”出了賈母的院子，王氏就隨便找了個由頭，顯然是有事要同賈珠說。
“珠兒呀，不是大伯母多管閑事。”因為沒看到預期中的熱鬧，臨到離開邢氏都心有不甘，試圖在母子之間攪攪渾水，“這女孩子嫁人呐，無疑是第二次投胎。可別讓有些人短視，耽誤了我們元兒的前程。”
哪怕王氏這次回來不再是管家大權獨掌，她對邢氏也是一點都不怵的。
“珠兒，咱們走吧。玉兒也好久沒見你了。都想哥哥了。”對於邢氏，王氏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給。
“母親……家裏這是？元兒她沒事吧。”沒有了閑雜人等，賈珠單獨麵對王氏時，心裏已經隱隱約約將元春同前世的經曆聯係到了一起。
“老祖宗她，她一直惦記著你妹妹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認為是個有來曆的。”提起之前所發生的，王氏心中仍然有著怨氣，“之前不是大選的時候麽。我原想著咱家，雖算不上什麽大富大貴，但也不至於拿姑娘家的後半輩子博前程。再加上你老子是個百事不管的，便私下央了你舅舅給元兒報了免選。哪裏想到老祖宗她……”
“那元兒她？”話聽了一半，賈珠也是心急，不等王氏說完便趕緊發問了。
“天家自有自己的規矩和威嚴，哪裏容得咱家一會子說不選，一會子又選的。因我托你舅舅在前，老祖宗在南安太妃麵前便失了顏麵。如此一來，她便怨上我們母女兩個了。”不管如何，此刻王氏算是幫自家閨女躲過了一劫。因而說到這一出的時候，她也就沒那麽激動了。
因有前世的經曆打底，賈珠對王氏所說已有了心裏準備。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可能會對元春目前的名聲有些影響，可也終究讓她避開了前世的老路。對於這些，賈珠是深感慶幸的。
同時，賈珠也暗笑於自己的天真，原以為自己讀出了名堂，考了功名，也外派為官過，照理在長輩麵前也算是能獨當一麵了。他此刻不說撐起門戶，但也不至於丟了祖宗的臉麵，理應算是個大人了。可實際在長輩眼裏，他還是個娃娃，遇事都不用同他商量的。
往深裏想想，其實賈珠是能理解賈母的心思的。論前世，自家同周遭親戚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最後都沒落得個好。可此刻，頹勢未顯，金陵四大家族，除了薛家是皇商排開不提，史家一門雙爵，王家也在軍中擔著要職，隻有賈家降爵承襲，不複往日的風光。
他賈珠再好，在親友麵前也不過是小輩。小打小鬧，他芝麻大點的小官算不上什麽。可若是元春進宮有了前程，賈家那便是正經的皇親國戚了。要知道賈母素來要強，起了這等心思也不足為奇。
賈珠心裏的長篇大論王氏是不知的。她平複了心緒，又對賈珠囑咐說：“今兒這事便算了。也是我這個當娘的之前忘了同你說。隻是你妹妹一個姑娘家，身上落了這麽一出總歸不算光彩。日後切莫同她再提。”
.“那元兒日後該如何？”賈珠畢竟不懂內宅裏的彎彎繞繞，見王氏這麽一說又著急了。
“緣份是急不得的，總得慢慢來，時候到了便到了唄。”王氏感於賈珠的少見多怪，“且過些時日，等風頭過了，再慢慢替你妹妹張羅。家裏親戚多，不論你舅家還是南邊的姑姑姑父，都是得用的，我也都給了信，求他們注意點兒。便是你這個當哥哥的，若是同窗同僚裏有好的，也可以說來聽聽。總歸耽誤不了的。”
王氏又歎了口氣：“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個我如何不知。你兩個妹妹，我這個當娘的不求她們能大富大貴，隻求她們能日後過得舒心，一輩子平安喜樂。”
要說以前，王氏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來。可在江南的那段時日總歸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這才知道，便是高門大戶裏的女子，也是有同她完全不同的活法兒。隻是，她的女兒，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