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沒想到遺玉會先認出了她,驚訝之後唇角一勾,小聲道:“是我,你是小玉罷,都長這麽大了。”


    盧氏這才認出眼前這人,不正是當年被鄭立手下從靠山村帶走的劉香香麽。一晃四年便過去,這劉香香如今已是完全脫去了當年稚氣,雖是梳著女兒家的發式,但到底臉上透著淡淡已經人事的女子韻味,盧氏定眼瞧去便已看出其中不同來,又聯想到當年之事,難免有些心酸。


    “原來是香香,你怎會在這裏?”


    劉香香見她們俱已認出自己,便將燭台放置在一旁桌上,上前兩步走到床邊坐下,拿食指在唇間比劃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向盧氏三言兩語敘了一遍:


    四年前她被帶回張鎮之後便做了那鄭立房中的丫頭,後來因為聽話日子倒也過的湊合,由於鄭立就居在張家別院,沒少聽些閑言碎語,過了年後她竟然聽說這張鎮長要娶個繼室回來,另有好事之人告訴了她這未來新夫人便是她的同村人,她也知曉張家背後那些個醃臢事情,擔憂之後就細細打聽了,才驚聞這正主竟是盧氏,原她也以為是你情我願的關係,隻當盧氏不知曉這張宅的險惡之處,便總想要尋了機會見上盧氏一麵。


    無奈鄭立看管房中之人極嚴,平日也不讓她離身過久,待她又聞盧氏母女被關進了那死去的張夫人所居的小樓裏,才察覺出了其中不妙,因此今日借著鄭立醉酒問了不少實情出來,驚慌之下才瞞著他偷跑到這小院子裏,那看門的想來也知道她是鄭立跟前用慣了丫頭,又聽她解釋便不做多想,放了她進來。


    盧氏聽完尚來不及唏噓,隻緊抓了她放在背麵上的手,問道:“你這偷跑過來不要緊罷,還是早些回去,免得他知曉了再責罰你。”雖然劉香香話裏有些不清不楚,但盧氏又怎不明白她如今的處境,也就是個少爺屋裏比較上得了台麵的通房丫頭而已,真做出什麽有違本份的事,打殺還不是主子說了算。


    遺玉卻是比她娘想的多,看見劉香香之後,她的腦筋便活了起來,驚訝之後更多了幾分希望,可是聽罷盧氏問話,又把已經冒到頭頂的主意給強壓了回去,劉香香處境的確不好,這個關頭上還敢冒了風險來看她們母女已是不易,比起那王氏母女同牛氏的作為已是勝上十分,自己又怎能自私地連累她。


    卻沒想那劉香香聽了盧氏的話後,反問道:“嬸子,我隻道您是被關在這裏等了成親,想來您是不願意的,可好大致講與我這是怎地一回事。”


    盧氏見她不慌不忙的模樣也就咬牙切齒地將自己如何被王氏母女極其姑媽陷害,又是怎地半夜被擄來這裏的事情與劉香香大概講了一遍。


    劉香香聽她說完,便起身開始在屋內踱步,到她來回走了六道之後方又扭轉身來,疾步到了床前,壓低了嗓音對盧氏道:“嬸子,你和小玉且趕緊收拾一下,這小樓我也來過幾次,二樓是有扇窗子能直接跳到後街的,我來時怕婆子們不讓我進來,於是就摸了鄭立的鑰匙串子,上麵是有那二樓鑰匙的,我這便放你們離開,出去以後,你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盧氏二人皆是一驚,遺玉更是忍不住開口道:“我們要是走了,那你怎麽辦?”


    劉香香輕笑一聲,道:“我隻需裝作昏迷,待人發現時候便說是你們打暈了我然後逃走便可,那鄭立也是極其寵我的,不會為難與我。”


    遺玉是不清楚這些大戶人家的後院事情,盧氏卻是知道的清楚,當下便拉住劉香香的手道:“不行,你當嬸子是傻子麽。”倘若劉香香真的極其受寵,又怎麽會三年過去,那鄭立連個妾的名份都沒有給她。


    遺玉隻當盧氏害怕她們走後,劉香香被為難,又一想前幾天夜裏見到的鄭立本人,也是擔憂,眼珠子一轉,就對劉香香說道:“香香姐,不如你跟我們一道走罷。”


    盧氏也在一旁應聲道:“是啊,香香,跟著嬸子走罷。”


    劉香香的母親趙氏,在劉香香被抵債帶走那年就因病去世了,喪事還是村民們幫著籌辦的,那時大家夥也都去尋過劉家兄妹,但老大劉貴是不知去向,劉香香則是被拘在張宅不讓見人,因此她如今也算了孑然一身了。


    劉香香聽了她們的話,也很是心動,可又想到自己的賣身契尚在鄭立手中,跑到哪裏不都是個奴婢,於是臉色一暗,道:“我卻是走不成,那鄭立手上有我的賣身契在。”


    盧氏這才知道她擔心什麽,忙又拉過她的手,急道:“香香,咱們往關內去,他們找不到那裏,到了京都附近咱們找個安定的村鎮居住,介時盧智再考舉罷,就算真被找見了,又能拿咱們怎樣?還是你喜歡過現在的日子?”


    劉香香也僅是考慮了片刻,便被她們說動,盧氏母女一陣歡喜後輕手輕腳地整理了衣著,遺玉又快速在這屋子裏摸了一圈,這才跟著劉香香悄悄出去,任那燭台留在桌上,摸黑上了二樓。


    劉香香站在二樓緊閉的那扇門前,對了半天的鎖眼,“哢嗒”一聲脆響後,三人心中皆是一喜,又緩緩推開這扇久未人動的木門小心不讓它發出“吱呀”的聲響,挨個閃了進去。


    ***


    盧氏第一個從那扇兩人寬的窗子跳了出去,借著月光,遺玉看清這窗外便是張鎮後街的一條小路,由於地勢原因,這小樓一樓是建在坡下,從二樓跳到路麵也僅有兩人高度,看著危險可地麵卻是鬆軟的泥土,真正躍下隻要小心不扭到腳踝還是很安全的。


    就在遺玉滿心激動的認為幾人就要逃脫這鬼地方的時候,突然隱約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喊叫聲,豎起耳朵一聽,才知那守在門外的仆婦們竟是已經發現她們不在屋中,因此才開始大呼起人手來。


    劉香香也是聽到了樓下的呼叫聲,原本有些放鬆的神色再次緊繃起來,她隻是片刻猶豫間,便輕推了一把遺玉,道:“小玉,你先下去。”然後便轉身要走。


    遺玉卻不聽她的,不但沒有跳下去,反而伸手拉了她的胳膊,急聲道:“香香姐,你要做什麽!”


    劉香香強壓慘淡麵色,回頭對她露齒一笑,道:“我去把門關好,你先下去。”


    “不要,咱們一起下去!”月色下,劉香香一張清秀小臉卻是比在樓下屋中燭光裏更慘白一些,遺玉見了她這笑容,恍惚間又憶起四年前那個午間陽光下的人影,隻覺得心頭一抖,說什麽也不願意鬆開手來,她有預感,若是現在放任劉香香離去,那恐怕她今後是再也見不到這個重情重義的女子了。


    劉香香毫不設防被她拉住,尚未回神卻又被推向窗口,這時樓下已經傳來了陣陣腳步聲,她情急之下也沒有多想,就抱住遺玉縱身躍了下去,兩人隻覺得耳邊風聲一呼而過,便已經是落到了地麵。


    盧氏並不知道二人在樓上短暫的對話,隻忙上前將她們一一扶起,又聽遺玉急聲道:“娘,快走,咱們被發現了!”


    於是三人相互攙扶著,使盡了全力往遠處逃去,身後是幾個仆婦氣急敗壞的叫喊聲,三人穿過兩條街來到鎮外大路上,已經有些脫虛,到底還是盧氏身體好,一手扯著一個勉強繼續跑步前行,隻因身後竟然隱隱傳來了男子的喝叫聲。


    劉香香和遺玉也是聽見那陣陣“站住”、“停下”、“別跑”之類的喝叫,這也讓原本已經無力的兩人又猛地提起一口氣來,跟著盧氏的步伐堅持著朝記憶中鎮外的一片樹林跑去。


    三人都沒敢開口說上半句話,一張嘴午夜的涼風就灌進喉嚨裏,疼的就像是咽了一塊棱角銳利的尖冰,身後躁動越來越大,遺玉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就見不遠處幾束火光正離她們越來越近,期間夾雜著人吼與狗叫聲。


    此時她胃部一陣**,渾身寒毛都已立起,反拉住了盧氏的大手,餘光四處尋覓藏身之所,無奈這裏十分空曠,僅遠處一片樹林尚可藏身,卻隻怕她們跑到那裏之前便會被人抓住。


    “噠噠、咕嚕嚕”,“噠噠、咕嚕嚕”,遺玉在寒風中努力睜大一雙眼睛,瞅著那遠處樹林裏突然鑽出的馬車,兩匹棗紅駿馬在月色籠罩下,渾身散發出滲人的血色光芒,漆黑的車身似要和夜色融為一體,就連那頭戴褐色鬥笠一手揮舞著韁繩的車夫,也像是地獄的使者般讓人心驚膽顫。


    遺玉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同盧氏緊握的手上用力一拉,竟是扯著兩人都朝著那詭異的馬車奔去,僅是十幾步後,那輛馬車便已經行至她們兩丈之外,遺玉腦中一炸,猛地甩開了盧氏的大手迎了上去——


    “籲!”“嘶!”那車夫在馬車即將撞飛遺玉之前擰住了韁繩,兩匹線條優美的駿馬當即前蹄高曲鳴叫了起來,顧不得一旁盧氏同劉香香尚在震驚之中,遺玉兩步跪倒在那馬車前,略帶顫音地高聲道:“請車內主人救我母姐三人!”


    那馬夫打量了一眼三人衣發淩亂的模樣,既不嗬斥遺玉剛才的危險行為,也不理會她此刻的請求,反而轉身將車簾揭開一道縫隙,好讓車內之人看清外麵動靜,低聲恭敬問道:“公子?”


    耳聞這車夫話語,遺玉一雙勾玉大眼,直直從那被掀起的一角車簾中盯向車內,但由於光線卻半點也看不到裏麵人影,她使勁咬了一下嘴唇,又衝著馬車狠狠磕了一個響頭,強忍顫栗再次喊道:“請公子救我母姐三人!”


    ****&m;l;、呼然之間、124970的pp又把果子頂上一名,呃,重要人物出場了,就是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哪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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