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541加更)


    此時天色已晚。一頭霧水的盧中植帶著盧智趕到前院時,遠遠便見著一片火把攢動,前廳門口對峙著兩群人。


    一方自然是國公府的護院家丁,另一方則是二十多名官兵,看那整齊劃一的衣著,竟是長安城內的護衛軍!


    兩方之前,各立三兩個人出來說話,盧家這邊的自然是盧榮遠和盧榮和兩兄弟,對麵一臉火氣的卻是一名年過五旬的高個兒老者。


    盧中植走到跟前時,對峙的雙方正在爭執,見他過來,同時停下,那高個子老者繃著臉伸手對盧中植草草一禮,不等他開口,便伸手一指他身旁的盧智,問道:


    “你就是國子監那個叫盧智的學生?”


    這說話的人,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後的族叔,被先帝封為薛國公,官拜三品的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和盧中植同為開國功臣的他,卻是個備受爭議之人,早年因為貪汙被剝了一身官祿。可過了一年又被皇上重新還了回去,這人是不貪汙了,可性子卻更是麻纏。盧中植本就同他不甚交好,十幾年過去,更是半點情誼不留。


    盧智沒有點頭,卻有一名陌生青年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同時點點頭。


    長孫順德便冷哼一聲,對著身後一揮手,“拿下!”


    “慢著!”盧中植一嗓子便讓他身後的官兵腳步頓下,厲聲道:“長孫大人,你夜闖我府上,不分原由便要拿我孫子,是何道理!”


    “道理?道理還是留著他自己到刑部去講吧,若是讓我在這裏說出來,那可就不是抓一個人這麽簡單了。”長孫順德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牌子拎在手上,示於兩人眼前。


    盧智眉頭一皺,伸手摸向腰間荷囊,卻不見了白日還在身上的國子監牌子。


    這又是護衛軍又是刑部的,不說明白,盧中植怎麽可能任由他帶人走,正要再行阻攔,卻見長孫順德身旁走出來一名青年安撫了他之後,請了盧中植借一步說話。


    盧中植得了他幾句耳語,陡然色變,沉聲對著長孫順德道:“我敢拿項上人頭擔保,這件事絕無可能是孫兒所為。這塊牌子應該是被誰竊去的。”


    長孫順德有些不耐煩道:“是不是有他的份兒,到刑部一審便知。我也與你保證,若是與他無關,誰也動不了他半根手指。”


    盧智將幾人臉色看在眼裏,又聽到了幾個**的字眼,心中一番計較,出聲道:“祖父,我同長孫大人一去便是,相信這其中定有誤會,解釋清楚便好。”


    盧中植知事不可違,便折中對長孫順德道:“那老夫便陪你們同去走上一趟。”


    長孫順德先是沒好氣道:“你若想去,我還能攔你不成,”而後音量一輕,近乎自語:“出了這檔子事、剛好讓我碰上,這大晚上的,想不管都不行,真是晦氣...”


    原來,今天下午長孫順德在酒樓喝酒時候,意外聽見了隔壁雅間的突厥人密議,早年帶兵的他多少能聽懂幾句,知這些人是突厥奸細,便派了下人去找來一群護衛兵。把這些奸細拿下,本想著捕了活口能立功,可這些人卻都當場服毒自縊,從他們身上什麽都沒搜出來,卻在那雅間裏,發現了一塊國子監的學生牌子,上麵刻的,正是盧智的名字。


    是以,耽擱了半天功夫的他,才會揣著一肚子火氣,一路帶著人直接找到國公府。


    * * *


    夜半,遺玉同盧氏躺在一張**,待她呼吸終於平穩之後,方才伸手輕輕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盧智被人領到刑部去,雖說有盧老爺子在大可不必擔憂,但皇上剛剛下命徹查他們一家人的身份,便突然出了這樣的麻煩事,讓她無法不懷疑到房喬的頭上。


    明日大理寺必會來人提他們前去問話,怎樣應對房喬,晚上那會兒看著盧智的樣子,他是半點也不擔憂房喬拿出畫像什麽的證明他們身份,隻是還沒來及和他們通氣,便被人抓了去。


    兩件麻煩事撞到了一起,她隻希望明天盧中植和盧智能及時回來才好,不然就隻能靠著她娘晚上說的方法,暫且耍回無賴了。


    腦子裏雜七雜八想了一通,遺玉也漸漸沉入了夢鄉,而在這長安城中的另一處,卻有個倒黴又可憐的人整夜都不能入眠。


    * * *


    第二日是個陰天。過了辰時還不見半點陽。


    朝會之時,因昨日房盧兩人被留朝,一些好事的官員一進到殿中,便搜尋他們身影,可直到散朝也沒見他們人來,恰是這樣,才更能說明是出了事的。


    大理寺卿劉德危因得了聖命,昨日下午便著手準備起今日的審問,早朝也沒有到場,於是這些官員們,竟是無人得知皇上下了詔讓他徹查房盧兩家糾紛之事。因非初一和十五,朝會來的都是京城裏品級排得上號的官員,好在還有一名昨日聽了些內情的從四品少卿在場。


    恰這人便是個多嘴的,於是百十號人一路出了皇宮,步行到長長的皇城門口時候,口耳相傳之下,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了大理寺今日會審房盧兩家之事。這些人大多是有官品在,職能卻不上不下的好事者,像是杜如晦之輩,是不會摻合到他們中間去的。


    想看熱鬧嗎,那是當然。但是大理寺審案,又怎會允許他們旁觀。於是乎,一群人便明裏暗裏央了那少卿,許足了酒宴,隻為能聽個囫圇的一手消息。


    這頭少卿被人圍堵,那頭劉德危卻是因這既沒原告也被告,這輩子頭一次遇上翁婿之間搶奪子孫妻兒的糊塗案子,一個頭兩個大,他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案子審理不好,必當遭兩家埋怨和皇上的不滿,就是審理好了。也會落得一家怨恨,實在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皇上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一點口風都沒落,這讓他踟躇了一個晚上,才下定了決心——審,按規矩來,該是什麽,那就是什麽。


    * * *


    再說懷國公府,遺玉早上,是在盧氏的喚聲中醒來的。


    早點吃到一半,盧榮遠他們便到院中,按著昨日盧中植的交待,陪著他們同等大理寺來傳人。盧智和盧中植一夜未歸,府上派去問信的人,隻得了盧老爺子一句口信,說是不用擔憂,卻沒言明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盧景姍看著桌上沒動幾口的飯菜,幫母女倆分別盛了一碗甜粥放在手邊,勸道:“昨晚你們便不好好吃飯,今天的事情肯定多,這會兒不多吃些,別到時沒了力氣。”


    盧氏聽後覺得有理,便又喝了半碗粥,遺玉也多啃了兩個包子,想著等下把上次給李泰換剩下的鎮魂翻出來,和盧氏一人吃上一粒。拋開審案不審案的,今日可是要見房喬那家子,怎麽能在精神頭上輸了去。


    盧榮遠道:“別急,慢慢吃,大理寺照常是巳時以後才開務,這會兒才剛過辰時,來傳人少說也是半個時辰後的事。”而後猶豫著對遺玉道:“我看你用完早飯還是回學裏去吧,最近不是正在選那撰書之人,耽擱這麽一上午,定是會被刷下來的。這邊有我們陪著你母親,不會出事的。”


    其實這裏麵暫時是沒遺玉什麽事兒的,盧氏離家時候。她還在娘胎裏待著呢。要證明他們一家四口身份,多是從盧氏身上先下手。


    遺玉邊咽下嘴裏的包子,邊搖頭道:“大哥許是趕不回來了,二哥也不在,我要陪著娘。那撰書雖是件好事,可我年紀到底是小,想來到最後還是會被刷下,不如早早就放棄了為好。”


    如今留下的二十來個人裏,除了她、長孫夕、盧書晴年紀較小外,都是十六開外的青年,撰書時需幾年光陰,她真是參與到裏麵去,等書成,恐怕也要嫁人生子了。同眼下的事情相比,那些名聲於她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盧氏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想去就跟著去,又不是犯了殺人放火的案,他們吃不了咱們的。”


    “說的對,”盧景姍上下打量了遺玉身上的學院常服還有盧氏身上簡單的著裝,不滿道:


    “你們這模樣可不行,吃完了飯,趕緊去把衣裳換了,把該戴的都戴上,該穿的都穿上,就算不能承認身份,也要讓那姓房的知道,咱們現如今過的好好的,可不稀罕當他房家的夫人小姐!”


    遺玉擦著嘴應和道:“是啊娘,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時候讓那人看得,卻認不得,幹著急,窮上火,嘿嘿。”


    盧氏對房喬一事,已然放開,聽她們這麽開玩笑,心情反而放鬆不少。於是用完早點後,愣是被盧景姍折騰了半個時辰,剛剛在臂彎上掛好描金的披帛,便有下人來報,大理寺派了官差來,傳盧中植、盧氏還有盧智過去。


    等事先半點都不知情的趙氏和竇氏,得了大理寺來傳人的消息時,盧氏兄妹四人並著遺玉,已經乘著馬車,在官差的護送下,去了大理寺。


    而另一頭,氣定神閑地在刑部宿館裏麵被禁閉了一夜的盧智,卻第二次被人領出來問話,盧老爺子在呈遠樓安排人查探了一夜的消息,還算順利地找到了幫他洗脫嫌疑的證據。隻等著走個過場,便能將人給放出來。


    (加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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