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燕北的夜,不像一千多年後那樣悶熱,讓人無法入睡。


    這個時候的燕北,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大草原,微風吹過,會有陣陣涼意侵入皮膚,冰冷異常。


    如果不穿衣裳,會更加寒冷難耐。


    ......


    圈養漢家女子的牧場內,久久等不到李牧的出現,又不敢離開,也沒有膽子去不遠處的城池裏查看情況。


    這群赤果的女人們,在夜色的寒涼下,點燃了一個個火堆,聚在一起開始取暖,也是為了更好的等著那個在白天就離開的男人回來。


    李牧是她們唯一的希望,一個不想放棄的依托。


    一個個火堆,在夜色的風中搖墜,猶如繁星一樣,在這座圈養漢家女子的牧場中燃燒著,給予這些沒有衣服,赤果身體的女人一絲溫暖。


    這也是這些女人們,在被抓住作為奴隸,糧食後,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真切的暖意。


    遙望遠處沒有亮光的城池,死寂一般的感覺,沒有人知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那座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或者正在發生什麽。


    剛剛隱約傳來的金戈聲已經沒有了,哭喊聲也沒有了。


    突然的寂靜,實在是讓她們太緊張了。


    ......


    一個最靠近牧場外圍的火堆。


    “香兒姐姐,你說城裏發生了什麽?那個男人還會回來嗎,是不是拋下我們獨自離開了。”


    一個歲數要比香兒小很多的女孩兒心生好奇,與擔心。


    在說話間,還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座死寂的城池。


    聽到這個女孩兒的問話,香兒也是很為難,在她的心裏,其實是拿不準的。


    一個人對一座城,一個人對數量眾多的胡人軍士。


    即使那個男人再有萬夫不當之勇,再如何的神奇,可以憑空拿出華美的戰刀,戰戟,她也無法相信一個人能夠掀翻一座城池,哪怕這座城池不是太大。


    那是一座城池,並不是一個鼎,不是說掀翻,就可以掀翻的。


    想說實話。


    隻是看看周圍的這些赤裸著身體的女子,同一個火堆中那個被胡人軍士欺辱過的女子,還有周圍那些被她聚攏起來的女子。


    這些女子,太多了,足有千人之多。


    而且一個個流露出期望的眼神,眼神裏都有了一絲神采,不再像以前那樣灰敗了。


    猶豫中,香兒挪了挪身子,在身邊空出一個位置來,然後對那個詢問的女孩兒示意了一下,讓其到她身邊來坐著。


    女孩兒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快速的站起身來,走到了香兒身邊。


    同時,在坐下後,這女孩又重複了一句。


    “香兒姐姐,那個男人真的會回來嗎,不會拋棄我們嗎?”


    兩個問題,都是這座牧場上的漢家女人們所關心的,同一個火堆的女人們,更是在女孩兒問出來後,紛紛看向香兒。


    尤其是那個被胡人軍士欺辱過的女子,咬著嘴唇,很怕聽到不願意聽到的消息。


    少頃。


    香兒摟著那個女孩兒,讓彼此感覺到溫暖,看著周圍的女子,說道:“我想他會回來的,作為一個俠士,他救了我們,我們要記住這恩情。”


    “既然他讓我們留在這裏等著,那麽他就一定會遵守諾言的,我的阿爹曾經說過,俠士最重諾言。”


    香兒不知道,她口中的這個俠士,在有時候,其實會將諾言當做廁所裏的紙,可以隨時用來擦屁股,扔掉的。


    古代的俠士,會將諾言看的比命中,為了一個諾言,願意千裏奔襲,隻為刺殺一人,哪怕為此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李牧不會這麽傻,他重承諾,卻隻對親友重承諾。


    對於異族,敵人,承諾,隻不過是讓他可以更好的將其聚攏到一起,然後殺掉的一種手段。


    還好的是,對於香兒的承諾,他是遵守的,而且很好的完成了。


    這些,此時的香兒都不知道,她現在正在用言語安慰著周圍的女子,讓她們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相信那位俠士一定會回來的,而且,你們不是看到他的能力了嗎,這位俠士能夠憑空變出兵器來。”


    “雖然,我不知道這位俠士是如何將一把戰戟拿出來的,但是我能夠相信,他一定是一位能人異士。”


    “一定會有辦法救我們的,帶我們脫離這個苦海的。”


    ......


    在香兒為周圍的漢家女子打氣的時候,一個沙啞,痞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怎麽,這麽不相信我?”


    話音落下,一陣馬蹄聲,還有戰馬的嘶鳴聲響起。


    緊接著,一身血紅的李牧扛著一個大包裹,手中拉著一個繩子出現在了香兒的眼前,與這群赤果的漢家女人麵前。


    李牧的出現,讓這些原本擔心會被拋棄的漢家女人們激動不已,紛紛從各自的火堆旁站起身來,遙望過來。


    當看到李牧一身血紅,占滿全身的鮮血,由於長時間不清洗,變得幹硬,並且結成了塊狀,宛若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重甲。


    一時間,所有激動的女子震驚了,這是要經曆何種的殺伐,才能澆築出一身的血色重甲。


    恐怕,要不下萬人的鮮血,才可以。


    遠處的漢家女子感覺還不太真切,離著李牧最近的香兒,才是真正的感覺到這副用鮮血澆築的重甲的驚駭。


    以及那一身鋪麵而來的血腥氣。


    “發什麽呆呢,都很喜歡光著身子是不?還不快過來拿衣裳穿上,這些可都是我廢了好大力氣在城裏搜集到的,雖然不合適,但是好歹是女人的衣裳,而且幹淨。”


    “所以你們要將就著點,可別嫌棄說我找來的衣裳不好看什麽的。”


    “要不是為了搜集這些女人穿的衣服,我也不至於這麽晚回來,但是也不錯,還能聽到你們說的悄悄話。”


    “嘿,竟然不相信我,等你們穿上衣裳後,看我怎麽收拾你們,讓你們這些女人竟然不相信爺。”


    “可有你們受的了.....。”


    為了緩和氣氛,不讓身上的血氣嚇到這群赤果的漢家女人,李牧將肩上扛著的包裹放在地上,然後將手中的繩子抻了一下,把後麵同樣馱著衣服的幾匹戰馬拽了出來。


    做完這一切,他便將親自扛著的那個包裹打開,露出裏麵的衣裳,其中還有好幾件不錯的蜀錦做的衣裳在。


    “香兒叩謝恩公大恩!”


    “叩謝恩公大恩!”


    “叩謝恩公大恩!”


    ......


    剛打開包裹,就看到香兒,所有的漢家女子們一個個跪在地上,將頭磕在草地上。


    這一幕,讓李牧一時呆愣,然後欣慰的一笑,低身從腳邊的包裹中拿起一件蜀錦的裙袍,向前走了兩步,將手中的裙袍蓋在最近的香兒身上。


    “起來吧,穿上這些衣裳,一會兒跟我進城,隻是這城裏被我弄得有些不太好,你們可能會一時接受不了的。”


    “不要責怪我便好。”


    說完,靜靜的看著這些叩拜與他的女人們。


    對於她們的叩拜,李牧完全受的了,這可是救命之恩。


    感覺到李牧給她披上的裙袍,香兒心中一暖,抬起頭來,眼中帶淚道:“香兒不敢責備恩公,香兒隻想苟活於世,隻求不被異族胡人蹂躪。”


    “.....不管責備恩公。”


    ......


    多麽簡單的奢望,可是在這個時期,卻很難實現。


    “好了香兒,再不起來,這天就亮了,城裏可還需要你們這些女人去收拾呢,我這人隻會破壞,可不會收拾東西。”


    李牧一笑的扶起跟前的香兒。


    香兒站起身來,肩上披著裙袍,沒有馬上將身子的前麵蓋嚴,先是對周圍依然叩拜的女子們說道:“大家都起來吧,穿上衣裳,我們跟恩公進城,以後,我們不會在擔驚受怕了,因為有恩公在。”


    言罷,一雙眼睛祈求的看著李牧。


    周圍那些正在站起身來的女人,聽到香兒的話,也是一臉的欣喜,欣喜她們終於有了依靠,有了避風的港灣。


    可又怕,這真是香兒的一廂情願,她們的白日夢。


    難以相信下,所有的女人,也不去找衣裳穿,就這樣赤果的站在原地,看向李牧,想要得到一個肯定,一個答案。


    李牧看著香兒祈求的眼神,再看看周圍這些等待他開口的女人,他知道,這個累贅,恐怕在他離開這個臨時走私位麵前是拋不下了。


    沉默了一會。


    香兒見李牧不說話,以為她的小心思觸怒了這位俠士,擔心的用手抓起身上的裙袍,兩隻眼睛帶著可憐。


    周圍的女人們也是擔心起來,心跳不止。


    “恩公...。”


    香兒終於忍不住輕聲叫了李牧一聲。


    “嗯。”


    李牧回過神來,看到香兒緊張的情緒,再看看周圍這些女人,無奈的一歎,說道:“怪我心太軟,大家都穿好衣裳跟我進城吧。”


    刹時間,所有的女人高興起來,紛紛走上前來,互相幫助的挑起合身的衣裳。


    經過大難後,這些女人很珍惜這彌足珍貴的安逸,沒有任何的吵鬧,都在互相謙讓,愛護。


    香兒看到這一幕,輕聲笑道:“這都是恩公的賜予。”


    李牧一笑,看到香兒敞開的風景,說道:“香兒,還打算讓爺看多久,才將這身裙袍遮嚴,還有不要叫我恩公,我有名字,我叫李牧。”


    聞言,香兒看到敞開的裙袍,身體盡露,一下子大羞的叫了起來,雙手趕緊將身上的衣袍裹緊,難為情的看向李牧。


    ......


    香兒的驚叫聲,也引起了其他女人的注意,當她們扭過頭來,明白是為什麽驚叫後,頓時笑了起來。


    這笑聲中,夾雜著哭泣聲,夾雜著.......。


    也讓這個夜晚多了一絲人性。


    ......


    等所有的女人穿好衣裳,香兒也緩和過來了,沒有了剛才的難為情。


    既然已經選擇擔起這個累贅,李牧便帶著這群女人,浩浩蕩蕩的向著城池出發。


    隻是心中唯一擔心的是,這些女人一會兒看到城裏的狀況,心理的承受能力如何,不要一看到滿城殘屍,一個個開始嘔吐起來。


    那樣的話,這麽多的女人,他可照顧不過來。


    要知道,李牧在鎮殺這座城裏的胡人,漢家背叛者的整個過程,可沒有一絲的溫柔,是怎麽殘暴,怎麽來的。


    整個城池內,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還好的是,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當這群女人來到城門口,看到城門口的那些散落一地的屍體,人群中隻有幾個產生了不良反應,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大多數人,雖然臉色煞白,沒有血色,眼睛裏卻帶著對這些胡人屍體的恨意,以及複仇後的痛快。


    稍微愣了一會兒,給這群女人一個適應的時間,李牧才開口說道:“不用看了,裏麵比這裏慘烈十倍,希望你們不要害怕。”


    “恩公,我們不怕。”


    ......


    李牧對著香兒這群女人笑了笑,便走進了城門。


    ......


    三天後。


    燕北,大草原上,那座被李牧一人鎮殺的城池內,奇特的充滿了安詳。


    隻是不知道,這安詳,是不是短暫的。


    經過三天的忙碌,香兒終於帶著所有的女人將整個城池,從李牧破壞的狀態中,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城池內,那些在李牧的巨力下,砍殺的七零八落的屍體,也被收集起來焚燒,掩埋了。


    三天過去,這些女人也終於從最初的臉色慘白,麵無血色,吐到站不起來中恢複過來了。


    畢竟,沒有什麽,是比獲得自由,擁有活下去的希望所能比擬的。


    隻要能夠活下去,這些原本淪為奴隸,糧食的漢家女人們,爆發出與她們的姿色不成正比的力量,一個個互相扶持著,打理著這座城池,就像搭理自己的家一樣。


    當然,在搭理城池的同時,這些女人們也特意收拾了一座宅子出來,這座城池裏最好的宅子,作為她們的住所,也是李牧的住所。


    對於她們來說,剛剛脫離苦難,重獲希望,卻總是感覺虛無縹緲,不真實,隻有和李牧住在一起,才能讓她們感覺到踏實。


    哪怕不是住在一起,隻要住在一個宅子裏,這些女人也是感覺踏實的。


    對此,李牧無法反對。


    因為反對,你就要麵對一群女人的淚水。


    一千多個女人的哭泣,那場麵,真的很壯觀。


    尤其是,香兒還會帶著這一千多的女人一起哭,她好像發現了李牧的弱點,就是見不得女人掉眼淚。


    所以,每次一遇到李牧不答應的事情,香兒就哭,還拉著周圍的女人一起哭。


    這弄得李牧心煩不已,也隻好隨這些女人們去了,愛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總不能將這個城池拆了。


    這可是她們目前唯一的一座庇護所。


    ......


    此時,李牧也終於接到了係統頒布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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