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兩百五十七 壺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壺中傷別離(3)


    夜風輕柔,苦酒入喉,曹植獨坐在涼亭中,心裏空空的,不知該去想些什麽,從何想起。舒鉿碕尕


    右手握著的一杆毛筆,筆尖上的墨已經風幹,絲絲縷縷的羊毫凝結在一起。


    他擱了毛筆,伸手去拿麵前的酒壺。


    方才在白溪洲,他最終還是答應了卞夫人娶妻一事。他心中複雜,剪不斷理還亂。於是,他向卞夫人請求出府雲遊一些時日,待回來,他即刻就娶崔含。


    她已有家室,如今,他也要有了家室。他們的距離,已不能再遠。


    就讓他做那個聽話的兒子吧,做個不會違抗母命的孝子。


    當他看到卞夫人眼中滿意的神情,他心中說不清的滋味。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對他的期待,從小到大,母親的付出,他難以辜負。


    他剛要舉手飲酒,酒壺卻被另一人穩穩按住。曹植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注意到來者的腳步聲。


    “植弟怎一人在此飲酒?”是曹丕的聲音。


    曹植聽出,目光落在曹丕的黑色衣袍之上,心情低落令他的話音不自覺淡淡,“二哥得了空?這個時辰,不該是在家麽。”


    曹丕午後陪著曹睿玩了許久,此刻剛把曹睿送回奶娘那裏,他一個人便繞到了浛涇潭這邊散心。他看見曹植在喝酒,本來還猶豫過是否要上前說話。


    曹丕揮起衣袍下擺,坐在了石椅上。他瞧見石桌上還有一張帶著字跡的宣紙,“植弟又作詩了?”


    曹植無意識地用袖袍蓋住了詩作,不想叫曹丕看到,下一刻又覺得自己實在滑稽。詩中隱晦,想來就算曹丕看到,也不會看出什麽。曹植放下了手臂,袖袍滑落,險些帶掉了薄薄的宣紙。


    曹丕拿了起來,見曹植沒有介意,便低聲讀了出來,“何意今摧頹,曠若商與參。茱萸自有芳,不若桂與蘭。新人雖可愛,不若故人歡。”隻有短短的三句,曹丕讀完後打量了曹植,直言道,“此詩倒不像植弟平時的風格了。”


    “二哥讀出了什麽?”曹植苦笑。


    “新人與故人。”曹丕自語出來,他並非有意回答曹植的問題,而是想到了自己與袁熙。


    曹植見曹丕的神情凝重了起來,似是也有心事在身,遂問道,“二哥也有了感慨?”


    曹丕不回答,而是伸手拿過了曹植的酒壺,“一起喝酒,如何?”


    酒壺本就不大,其中的酒也所剩不多,曹丕隻喝了兩口,就見了底。


    “早知二哥會來,子建就多準備些了。”


    “突如其來的事太多,也不是你可以料到的。”曹丕依舊說著,一語雙關,說給曹植,也說給自己。


    在曹植的印象中,曹丕鮮少會主動飲酒,此刻他必是有了難耐的心事。曹植不禁猜想起來,這麽晚了曹丕卻不在蘭皋堂中,會不會是和甄宓之間發生了什麽。新人與故人。曹植猛然一驚,難道是曹丕心中有了新的女人……


    “二哥你——”曹植不敢開口,他不知道如何問才算妥當。他忽地好心疼。他本打算今晚一過,就再也不要去管甄宓的事情,可現在看來,最能揪住他的心的,還是她。


    他真是向天借了膽,居然如此開口道,“二哥,你一定要珍惜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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