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兩百八十九 寒天亂雲低薄暮,飛絮急雪舞回風(1)


    寧靜的夜,混亂的心。舒鉿碕尕


    曹丕坐在書案旁,雙臂搭於椅上。月光照亮了他的一半側臉,卻在同時隱暗了另一半。


    裙裾及地,甄宓隻拖著薄薄的中衣站在書房外,兩人之間隔著屏風。很久,誰也沒有任何動靜。


    一個時辰前,曹丕就回到了蘭皋堂。她上前迎他,他卻一言不發,直接拐進了書房。


    甄宓第一次被他就這樣晾在原地,幾次都想跨過這個屏風的距離,卻發現邁開一步都是十分艱難。從何時開始,她已經不能自若對他。


    她的詩稿被他放在了白玉書案上,曹丕的雙目緊緊框住了這些墨跡。


    原來,從那次詩酒會起,她和曹植之間的聯係就不止千絲萬縷。甚至是更早開始的吧,或許就在自己讓曹植去陪她出城的那時,他們兩人就牽扯不清了罷。


    長久以來,他竟然被徹頭徹尾的蒙在鼓裏。


    他的手足,在覬覦他的女人,他卻像個傻子似的渾然不知。


    終於,甄宓無法再對兩人之間的冷淡裝作若無其事,她走進了書房。


    曹丕聽到了她的腳步,轉瞬間就將詩稿收在了袖袍中。


    她定住腳步,突然有些不敢上前,黑暗中曹丕的麵上沒有一絲笑意,眼神更是冰冷的可怕。


    “子桓——”


    他依舊無動於衷地看向她,冷瞳閃爍,直刺入她的溫眸。他好想望穿她的心思,望穿她的一切。


    “都過了子時,為何還不睡下?”不管他是如何冷漠,她依舊還是溫柔地關心了起來。


    終於,他動了動幹澀的雙唇,“宓兒——”


    “在我身邊的這幾年,你可曾後悔過?”


    他開口時的艱澀沙啞就已然令甄宓驚住,想不到他的問話更是讓她覺得可怕。


    她緊張了起來,“子桓在胡說什麽?”


    他輕笑了一聲,笑容轉瞬即逝,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他自言自語道,“或許真是我在胡說了。”


    四年了,四年裏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她一人身上。她呢?她也是同樣的愛著自己嗎?這張詩稿上究竟是曹植的一廂情願,還是他們兩人的情投意合?


    千裏念中洲,中洲,中洲,白溪洲。


    愈想著,曹丕愈不能自拔,十指緊緊地摳緊了木椅,甚至留下了斑斑痕跡。


    甄宓故意讓自己去忽略他的這些異常,“子桓何時學會了嚇唬人?可是以為我會怕?”


    她雖這樣說著笑著,可心裏,是真的怕了。


    “宓兒,我比你更怕。”再輕淺不過的一句話,卻是凝聚了他心底所有的恐懼。母親拒他於千裏,兄弟愛上了他的女人,如果連她,他唯一在乎的人都要棄他而去,嗬,曹丕痛苦地笑了出來。


    他是真的好介意,方才在醉酒的曹植麵前,甄宓那一瞬的失神。


    她想問他究竟是怎麽了,可她心裏知道,一切的異常其實都是從她開始的。


    或許這便是罪孽,她令無辜的袁熙痛苦,如今輪到她自己來痛苦。她最終隻是輕歎了口氣,轉回身回到了內室。


    書房內隻餘曹丕一人,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圈椅中,不曾合眼,這般出神地度過了一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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