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川君,我們可能衝不進去了!”


    “什麽?怎麽可能!”鄭彩大急到:“我們有三千人!”


    “現在隻有三百人了!”


    “什麽?”


    鄭彩大驚。


    自他小腿中槍倒地開始,迄今不過片刻呼吸時間。其中一開始還有自己差點痛死過去,耽擱了一小會兒。


    可是就在這麽短短的片刻時間裏,自己的人手,就幾乎全數都沒了?


    若非這位七左衛門其實也是姓鄭,他幾乎就要懷疑此人在騙他了。


    “你在騙我,對不對?”他一把抓住田川七左衛門的胳膊,狠狠地問到。


    “田川君!”田川七左衛門朝他大吼了一聲。然後又無比頹喪地說到:“是了,你眼睛瞎了,看不見了!”


    也多虧他眼瞎了,看不見從奉天殿的門洞裏冒出來的那一道巨大的火舌有多恐怖!


    火舌所指之處,那一條線上的人們,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被收割去了性命。


    最勇敢的人死得最快。


    反而是畏畏縮縮不敢向前的,至今還活著。


    就在二人對話的這短短時間裏,那一道火舌又將地上的屍骸來回犁了一遍。本已經斷成了碎末是屍堆,如今更成了一灘爛泥,連形狀也看不出來了。


    畏畏縮縮聚在廣場上的那一群人,如今也堆在一起,連個聲氣都沒有了。


    “聲音怎麽停了?”鄭彩突然發覺了不對。


    剛才他一直聽著有“噠噠噠”的響聲,為何現在突然便消失了呢?


    “因為,”七左衛門沉聲說到:“所有人都死了啊!”


    “怎麽可能?哈哈,怎麽可能!”


    鄭彩一把推開七左衛門,向著記憶中玉階的方向上爬去。


    地上都是黏糊糊的一片,像是爛泥潭一般。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腿上挨過一槍的教訓,想要爬上去親自驗證一下。


    可是他還沒有爬上兩步,雙手還沒有觸碰到玉階,另外一隻殘存的腿便被一隻手抓住,倒拉了回去。


    在他看不見的後方,那位十八歲的年輕人一隻手抓著他的腿,另外一隻手拔出了背上的刀,倒持著,懸在他的身體上方。


    ——鄭彩還在大叫著:“你放開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七左衛門麵朝著禦陛的上方,大聲地叫到:“我是南安伯鄭芝龍之子!此事與我無關,都是田川羽公利欲熏心,受了馬士英蠱惑,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鄭彩用他唯一的一隻腿踢騰著,口中嚷嚷到:“放開我!我有三千死士,個個都驍勇善戰,怎麽可能這麽快便死了?”


    七左衛門繼續大聲說到:“我父在日本和東海的貿易,大半都由我在打理,月進錢百萬,富可敵國!從今往後,都願交予陛下處置!”


    ——鄭彩在血漿中撲騰,竟如遊泳一般,嚷到:“奉天殿就在眼前!給我衝!衝啊!”


    “為證心跡,今日願大義滅親!從此以後,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七左衛門說罷,將那倒懸著的刀狠狠刺下。


    在已經寂靜如墨的廣場上,隻聽得‘嗖’的一聲刀尖入體的聲音,那一柄雪亮的直刀生生將還在血河中撲騰的鄭彩給釘在了地上。


    然後七左衛門走前一步,一腳踩在鄭彩奮力掙紮的背上,兩手用力地壓著刀柄。


    死死地將鄭彩壓在刀下,直到他徹底沒有了聲息,才鬆開手來。


    就在黑色的血泊中朝著上方跪了下來。


    朗聲說到:“罪臣田川羽公已伏誅!”


    ……


    率軍攻打奉天殿,自然是大罪。


    可是如今看來,這罪狀該扣在日本國田川氏的頭上。


    而那鄭氏,非但無罪,反而因誅殺了田川羽公,而該有大功。


    且不論此時的金陵城內外,其它幾處的戰事如何。至少,在奉天殿前,鄭氏雖不能大勝,但亦可不輸。


    按道理來講,便是如此。


    “砰!”


    奉天殿上,火光乍現。


    一枚子彈從黑沉沉的門洞裏飛出來,將田川左衛門的腦袋爆成了一團血霧。


    就在頃刻之前,他剛剛將自己的姓氏改成‘鄭’!


    可惜,沒有卵用!


    神機營自來南京之後,一直隱忍不發,可不是為了招一堆大爺回來侍候的!


    ……


    奉天殿前的戰鬥已經進入了尾聲,東華門上的戰鬥卻遲遲沒有開始。


    午門上的孫鏗一直壓著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下。


    “等一會!再等一會!”


    “還等個啥啊,統領大人!”陸養浩急得在地上來回打轉。“陛下都下命令了!”


    “那隻清軍還沒有來!”孫鏗拿著望遠鏡朝城外望。


    夜晚實在太黑,他什麽都看不見。


    但是他就是有感覺,那一支滿清的騎兵,一定會來!


    “剛才不是已經過去一支兵了嗎?”


    “再等等!”孫鏗硬邦邦地說到。“錯過了這一次,老子下次要打他就沒那個機會了!老子哪兒有那個精力去漫山遍野地攆兔子!”


    “唉!”陸養浩歎了一口氣。


    那就再等一下吧,誰叫孫鏗人家是統領呢!


    官大兩級呢!


    ……


    東華門與午門相隔其實不過數百米。


    但凡東華門上的這位魏國公和圖賴願意往左右探查一下,就能發現自己其實處在左右兩挺重機槍的包圍之中。


    可惜他們都沒有這個心思。


    且不說這位魏國公如何想,便是已經被熱兵器打得連番受挫的清軍,直到此時,都還沒有從懵逼狀態中醒悟過來。


    他們依然認為,自家的巴圖魯天下無敵,能抗著大明的紅夷大炮往前衝,還有什麽是他們不可戰勝的?


    這位名叫瓜爾佳-圖賴的,乃是大清開國五大臣之一費英東的第七子,今年44歲,久經沙場。


    從努爾哈赤的時期就開始打仗,打了三十多年,參與了大清立國過程中幾乎所有的戰役,征朝鮮、征蒙古、大淩河、鬆錦之戰、一片石……


    這一場場勝仗打下來,要讓他相信自己的刀兵不利,簡直是天方夜譚!


    乃至於,那位在他看來草包一般的魏國公都急得上火了:“圖賴大人,怎麽辦?怎麽辦?奉天殿那邊好像打輸了?”


    圖賴還能沉住氣安慰他:“魏國公,別擔心!鎮海候蠢,該敗!我大清無敵,必勝!”


    雖然說秣陵那隻鐵騎已經有些遲了,但圖賴依然相信,一旦那隻大軍開來,便什麽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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