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就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一場華麗的視覺盛宴,閃亮登場!


    隻聽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眼前那一排橫亙天地之間的大船,從最中央的那一艘開始,驟然燃燒了起來。


    就在蘑菇雲衝天而起的同時,玫瑰紅的烈焰向著東西兩側蔓延,瞬間就占據了整個江麵。


    一排巨船,一列火牆!


    滾滾的濃焰鋪灑在江麵,像是驚濤一般,席卷上岸邊。


    岸邊的人群還來不及驚呼,就被金黃色的怒濤卷了下去。隻有幾個幸運的,帶著一身的烈火,像一隻燃燒的蠟燭一樣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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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跑不了幾步就撲倒在地,打滾,哀嚎,最後靜靜地燃燒,為這個冷夜,貢獻出微弱的光與熱。


    整個長江上麵,都成了火的海洋。


    烈焰甚至沿著江水,撲到了秦淮河上,將靠著長江那一頭的幾艘花船,點成了火把。


    幸好,今日下午的時候,有幾艘船被官兵強行拖走了,秦淮河的江麵上有一大段空當,這才阻礙了火勢的蔓延。


    不然,此時的十裏秦淮,就該是人間地獄了。


    ……


    狗剩從坦克裏鑽出來,先擦了一把鼻涕,順手抹在入口的鐵架上。


    他看見整片天空都變紅了!


    那火勢,比他當日在何家梁上無意中引爆了一山的火藥,還要威猛!


    耳邊還不斷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那是遠處大船上的火藥桶在殉爆,一聲比一聲響。


    玫瑰紅的火海之上,便又綻放起一朵接一朵,黑紅色的花朵來。


    “哥!俺厲害不?”狗剩傻不愣登地問到。


    坦克的頂蓋旁邊,坐著一個瘦瘦的矮子,貌似眉清目秀,隻是一臉的油汙,像是戲文裏的夜叉一般醜陋恐怖。此時正目瞪口呆地望著遠處的江麵,手裏被他已經翻了幾十遍的說明書,已經掉在了地上,他也渾然不覺。


    “哥啊,你就說俺厲害不?”狗剩拉了拉這矮子的衣角,討好地問到。


    “厲害!”


    這矮子一開口,聲音稚嫩,竟是個童音。


    坦克旁邊還站著幾個大人,此時才回過神來,一句句“我CAO!”“入她娘咧”“奶奶地!”如連珠炮一般脫口而出!


    “入他娘咧!”狗剩也跟著大吼了一句。


    被坦克頂上那少年一把拍在腦門上,“別學髒話!”


    “好咧,哥!”狗剩傻笑著說到,眼巴巴地看著那少年。


    那少年虛著眼瞼,瞧著遠處江麵上的猛火,手伸入兜裏,掏出一枚花花綠綠的糖果來。


    狗剩的眼睛都看直了!


    少年慢慢地將那花花綠綠的糖紙剝開,嘴角抿了抿,反手將手裏的東西往後一塞。


    狗剩伸出嘴巴去,恰好便接到那枚糖果。吧唧一聲,差點將那少年整隻手都咬了進去。


    這個從王恭崮上滾下來的憨子,原本在朱由檢大軍從何家梁撤離的時候,就該被拋棄了。當時的他,渾身沒有半片好肉,被夾在一條石頭縫裏,從頭到腳都是幹涸的血跡。


    後來被徐勝撿了回來,說好賴比一條狗強。


    沒想到這傻子竟然真活了下來,從何家梁一路南下,吃也吃得,睡也睡得,到了南京沒幾日,竟然也能下地跑了。


    隻是到底是個傻子,怕他到處惹禍,隻能用鐵鏈拴著,養在徐勝的家中。


    後來,夏完淳到徐勝家中來借書,不經意便和狗剩聊了起來。也不知怎回事,對其它人的話聽都不聽的狗剩,偏偏對夏完淳的話聽得懂。


    兩人這便成了形影不離的兄弟。


    “端哥兒!”旁邊的士卒咧嘴笑著,說到:“要不咱們再抵近些瞧瞧?”


    “有什麽好瞧的!”夏完淳淡淡地說到:“不過就是火罷!”


    “嘶!不愧是端哥兒,穩!”旁邊士卒豎了個大拇指,說到:“老子的腿肚子現在都還在發抖!娘咧,要是這一炮轟在老子身上——”


    “你他娘上輩子得是做了多大的孽,才能挨上這一炮?”旁邊一個士卒笑罵到。


    “呸,憑你也配!”另外一個士卒說到。


    當日何家梁上,這坦克一炮轟垮了勒克德渾的大軍。當時的眾人,便已覺得那簡直便是神跡。


    可是如今這一炮,直接轟掉了長江上麵十艘巨桅樓船。


    那火勢,連江水都給燒開了!


    窮這些泥腿子的想象,也絕難想象出世間竟然有武器能達到如此威力的!


    ……


    這一片火勢如此之大,以至於江北四十裏外的瓜埠,都能隱隱約約看見漫天紅光!


    瓜埠渡口,一艘平平無奇的船上。


    鄭鴻逵立在船頭,憑欄西望。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一個白袍文士從身後一溜小跑走了上來,不顧風浪顛簸,扶著欄杆到了鄭鴻逵的身側,說到:“如此大火,必然是南京已經燃起來了!”


    鄭鴻逵微微一笑,問到:“金陵為留都,今日付之一炬,田大人為何如此高興?”


    文士慨然說到:“為天下大計,縱然毀之,亦是情非得已!留都百姓,必然是能體諒的!”


    鄭鴻逵笑了一下,“言之有理!”


    從來征戰殺伐,隻有勝者才有機會說話。數百年後,興許會有某個故事,說是金陵人為弘光朝廷君父大義,不惜舉火焚城,與敵偕亡。也未可知。


    此番圍攻金陵,家主特意安排,雇傭了西洋船隊來執行,讓自己在瓜埠遠觀。


    如今看來,家主倒是多慮了。


    舉世皆反,金陵城中那位,哪兒來的活路啊!


    如今連金陵城中都燃了起來——鄭彩,我這個做叔父的,可是專門告誡過你,要約束軍紀的啊!


    你搶就搶好了,幹嘛還要放一把火?


    這讓留都的百姓,還怎麽‘體諒’嘛!


    回來之後,自己一定要狠狠地批評一下你!


    鄭鴻逵想到這裏,便欲轉身吩咐起錨。


    南京大局已定,他當速往蘇州麵聖,禦前興許還將有一番唇槍舌劍,未必便比今夜輕鬆了。


    方才轉身,便感覺腳底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整個人都掀飛到了半空中。


    還來不及驚呼,便見四方八麵都是烈火滾滾。


    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他根本還來不及想明白到底怎麽回事,身下便又騰起一股火球來,將他狠狠地又拋了第二次。


    他知道自己肯定死了。


    因為當他在空中翻滾的時候,看見了自己的腸子,正纏繞在半截腿上,飛舞!


    “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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