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內,風聲鶴唳。


    連池塘裏的野鴛多叫了兩聲,都挨了當頭一刀,留下孤零零的另一半,慌亂逃跑。


    應天府知府,兼太常寺卿路振飛在內閣苦等了一天,也沒有等來一個大學士見他,把他著急得不行,連連催促行人司再去問。


    到了快入夜,那行人司的司正再來稟報,說陛下與大學士正在商議國是,不便見他!


    “可是,現在還有什麽國是,比得上中秋之日的郊祀更重要呢?”


    中秋之日,陛下將舉行郊祀,之後的大朝會,還將公布一係列國策,算是對整個天下做一個交待,建製定鼎。


    這個日程,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有一係列繁瑣的事情要準備,路振飛這些時日來,一直為此事而奔波。


    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麵麵,都不是他一個應天府知府,兼任太常寺卿能夠決定的。


    本來這活兒不該由他來做。


    隻是前任禮部尚書王鐸,前往蘇州宣撫的時候,臨陣變節投了弘光朝廷,這才臨時將他拉過來負責此事。皇帝給他臨時按了個太常寺卿的官職,著他全權料理此事。


    半途接手,他是一個頭兩個大。


    眼看離中秋日不到一個月時間了,連典儀規程都還沒有定好。


    這叫他如何不著急?


    昨日已經在內閣等了一天,今天又來,可還是沒有一個能拍板拿主意的人出來!


    他衝著那行人司的司正發了一通火,可也解決不了問題。


    眼看天色又黑了,這事情確是不能再拖了!


    “路大人,要不明日再來?”那行人司的司正勸到。


    路振飛想了一想,“不行!我要進宮!”


    說罷,不顧此人的勸阻,便欲進宮麵聖去。


    剛走出內閣房門,便見一個錦衣小校走了進來。“可是路大人?”


    “閣下是?”


    “傳陛下口諭,著太常卿路振飛明日酉時,入宮覲見!”那錦衣小校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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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振飛先是拱手表示領旨,隨即狐疑地問到:“陛下口諭,本該內官來傳旨,為何是你一個錦衣衛小校?”


    那人笑著說到:“陛下與閣臣在乾清宮議事,錦衣衛負責宮禁守衛。我隻是奉命來傳旨,其餘的一概不知。”


    路振飛猶疑不定,問到:“你可知,矯詔乃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我隻負責傳旨!”那小校說到。“路大人明日見了陛下之後,不妨再問我矯詔之罪不遲!”


    路振飛隻得壓下心中焦躁,轉身離開了。


    內閣中還等著許多同僚,此時都相繼離開,一個個臨走之時,還頗多抱怨,說這些閣臣一個個屍位素餐,全不似之前那些閣臣一樣勤政。


    言語之中,尤其對莫名其妙鑽出來的顧炎武頗多不滿。說此人年紀輕輕,連個進士都不是,憑什麽能身居高位?


    路振飛沒和他們搭話,自顧自地離開了。


    連夜回到應天府衙,召集應天府通判、典史,言及大典日期將近,務必清點好手下,隨時聽命。


    將一眾連夜趕來僚屬給弄得驚詫莫名。


    陛下和一眾閣臣已經消失了兩日之久,疑惑的人並不止路振飛一人。


    隻是都被錦衣衛以各種各樣的借口給拖延了下去。


    實在有鬧得狠的,直接被錦衣衛以‘追查奸細,配合調查’的名義給帶走了。


    如此行事之下,金陵城中方才暫時平穩。


    暗流湧動自然不少,可都被死死地摁住,並沒有掀起什麽浪花。


    ……


    乾清殿西側為西宮,為諸嬪妃居所。


    其中一間屋子被臨時收拾了出來,按照徐勝的吩咐,上上下下皆用沸水洗過一遍。屋中的家具妝台等全被扔了出去,屋子中除了一張大床以及一張桌子,再無它物。


    幾個內官連著床板將朱由檢抬了過來之後,便被帶到另外一處看管了起來。


    錦衣衛將此處圍得密不透風,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現在,屋子中便隻剩下了徐勝、顧炎武,以及床上的朱由檢三人。


    床單也重新鋪上了無菌布,一盞無影燈懸掛在床頂上。


    “徐先生?”顧炎武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


    “我有些內急……”


    “憋不住的話,就直接尿褲子裏!”徐勝說到。


    “好!”


    “開始吧!準備輸血!”徐勝帶著白色手套,舉在胸前,淡定地說到。


    若還是幾個月前,要讓他在培訓了兩天之後,直接獨立完成這樣一套手術,恐怕他自己都認為絕無可能。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完全改變了。


    越是到了此時,反倒越是冷靜了起來。


    而且,還能反過來安撫明顯有些手抖的顧炎武。


    “放心,像這樣的手術,簡單!在我們那個世界,基本上人人都會做!”徐勝說到。


    “是……是嗎?”


    “當然!”徐勝說到:“人體也不過就是一台機器,機器壞了,找到毛病,修好便是了,沒什麽好緊張的。你知道吧,在咱們那個世界,有個人眼睛裏進了彈片,人家用另一隻眼睛對著鏡子,自己給自己把手術做了!”


    “哦!”


    “還有人肚子被子彈打破了,腸子都流了出來,人家還不是自己把腸子塞回去,自己給自己縫合。像陛下這種傷,簡單得很,隻需要把子彈取出來,重新固定骨頭,縫合傷口,包紮好就行了!”


    “那……大概多久能好呢?”


    徐勝的手猛地一抖!


    這句話,卻是本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朱由檢問的。


    徐勝眼睛一瞥,卻發現朱由檢正歪著頭,看著自己的肩胛上被掏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一隻銀白色的鑷子正在裏麵扒拉著。


    “你……怎麽醒了?”徐勝問到。


    “痛醒的!”朱由檢回答到。


    “不是麻醉了嗎?”


    卻聽見手術盤裏傳來叮叮當當一陣輕微的顫動,徐勝停住手上的動作,望了過去。隻見那一支丙泊酚的針管裏,還充盈著乳白的顏色。


    “對不起,我……忘了!”顧炎武慌忙說到,便欲放下手上的東西,去拿針管。


    “別動!”徐勝說到。


    “算了,就這樣吧!”床上的朱由檢說到:“比起死來,痛算什麽?朕還記得在候恂府上時,遇見高一功來抓朕,朕為了假扮成黃忠,不得不自己敲碎了自己的後牙,那才叫痛呢!朕當時還能給他唱一曲‘定軍山’,現在,要不是戴著這玩意兒,朕也能唱……”


    他說的‘這玩意兒’,是指呼吸機。


    “叮當”一聲,一枚彈頭被鑷子拔了出來,扔在盤中。


    那一枚子彈,在穿透禦輦上的木板之後,又擊在防彈衣上,產生了彈跳,側位進入了朱由檢的肩骨內。


    “那你再忍忍,現在開始給你接骨!”徐勝說到。


    “將軍氣概與天參……白發猶然困漢南……啊……”


    “寶刀燦雪彰神勇……鐵騎臨風憶戰酣……呀……”


    朱由檢呼哧呼哧地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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