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勝還在猶疑,卻聽見李士元繼續說到:“徐先生,我便直說罷!那假韃子,比真韃子更可恨!”


    “真韃子在屠城的時候,還知道把車輪高以下的童子給留下,可是假韃子連繈褓中的嬰孩也不會放過!”


    “真韃子行軍之時,還知道繞開青苗,不要踐踏莊稼。可是假韃子為了路好走,會從剛抽穗的麥地裏直接趟過去!”


    “真韃子殺人時梟首,一刀兩段,不囉嗦。假韃子殺人時先斬四肢,再剜心剖腹,隻為了高興!”


    “真韃子是敵人,所有人都知道是敵人。可是假韃子會扮做良善,將一大屯子裏的人都引至絕地,背叛之後,還會笑著對這些漢人說‘賤骨頭’!”


    ……


    李士元一番話連珠炮一般說下來,說得徐勝啞口無言。


    這些話,根本不需要再證實,他就知道,李士元說的,肯定是真的。


    恰如另一個時空中的大夏國一樣,其立國之戰,死傷在自家人手上的兵士,又何曾少了去?


    “徐先生,真韃子,我李士元本事有限,殺不了多少!但那一堆人頭,隨便你怎麽查驗,裏麵都是如假包換的假韃子!”


    “你要是覺得他們不值錢,我也無話可說!”


    “你若真想賴了這筆賬,你盡管開火!往後,和江北綠林一脈,橋歸橋,路歸路,你們自去不死不休也就是了!”


    徐勝心中也是在反複權衡一件事情。


    這李士元,定然是算不上什麽好人。


    趕上太平時節,這種人要麽早早地去投胎了,要麽大半輩子都會在牢獄裏撿肥皂。


    但在這種亂世,沒有這李士元,難道就沒有張士元?王士元?


    更何況,此人膽魄自不必說,本事也端的是有!


    便看其堂而皇之地將那人頭堆砌在江北,宣揚得滿天下皆知,裹挾著眾人的眼光,來收這一筆賬。這等手段,可不是那種隻知道殺人領賞的普通人可比的。


    至於綁架了候方域要挾候恂,這看起來倒像是兒戲一般,純粹是為了造勢而已。不將候恂嚇個半死,又怎麽判斷,這真正能做主的人,其實隻自己?


    “李兄,你跟我來!”


    徐勝心意已定!


    管球他什麽好人壞人,自己又不是救世主,裝什麽聖母?


    ……


    便在紫禁城東,靠著秦淮河不遠的地方,有一處雜亂的民居。


    本為市井之所,但卻也守備頗嚴,街頭巷尾時常見有兵卒巡邏,一行捕快更是在街道上來回勘察,手中提著銅鑼。


    李士元跟著徐勝一起入巷口。


    剛入巷沒多遠,便聽見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李士元奇怪道。


    “給你看個東西!”徐勝說到。


    兩人繼續前行,卻是靠近河邊,那‘嗡嗡’的聲音越大。聽起來像是水車,又像是織機。


    不多時,便來到了河邊。


    李士元這才發現,沿河一片都是平屋。屋中,一眼望不到頭的織機,正在水流的帶動下,瘋狂地轉動著。


    許許多多的人來回奔走,忙得腳不沾地。


    空中棉絮亂飛,混合著汗水以及排泄物的味道,惡臭難聞。


    “你帶我來看工坊做什麽?”李士元問到。


    “李兄可知,全鬆江的織戶,一年可產多少匹布?”徐勝問到。


    “我怎麽知道?”李士元回答到。


    “大家都說,買不盡的鬆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鬆江的布匹,一天的產量也就五千匹左右,一年下來,不過二百多萬匹!”徐勝說到。


    “布有很多種,標布、扣布、稀布、番布、榮斑布、中機、小布、三梭布、龍墩布、雲布、飛花布、漿紗布等等,其中最上等的三梭布,可以用來做皇帝的禦衣,每匹值銀二兩。大略估計,全鬆江的布匹產值,一年在一、二百萬兩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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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一筆生意,對吧?”


    徐勝看著李士元說到。


    “你和我說這個幹嘛?”李士元的目光漂移不定,心中應該是有些揣測,不過他此時自然是知道裝傻。


    “在這裏,你所看見的這個工坊裏,一個月就可產布二百萬匹!”徐勝說到。


    他帶著李士元走了幾步,行到倉庫裏麵,但見裏麵盡是白布一堆一堆,如山丘一般地堆著。


    他隨意從其中揀選了一匹,遞給李士元,說到:“質量如何,你仔細看!比你身上穿的要好,對不對?”


    李士元心中已是起了波瀾。


    這工坊裏,最是讓他震驚的,是那織機竟然不需要人力,純粹靠著河水的流動,便能自行運轉。


    那布匹從織機上下來,快如奔馬一般,幾乎眨眼間便是好幾尺,絡繹不絕。


    而且這裏的織機之多,一眼望不到頭。


    徐勝說這裏一個月能抵全鬆江一年的產量,他都覺得徐勝說得保守了!


    “目前的世麵上,像這種質量的布,大約是2錢銀子一尺。我給你每尺布一分銀子的進價,你拿去賣,能賣多少,全憑你本事,如何?”徐勝說到。


    李士元眼中一熱。


    這一來一去,就是20倍的利潤!


    而且,這是布!


    天下沒人不需要穿衣服,拿著這布匹在手,既可以當做餉銀給發下去,還能賣給其它人。


    豈不比自己販馬要強?


    “好是好,”他還是傲嬌了一下,說到:“隻是,我那些兄弟都是些粗糙漢子,怕是做不好這等營生?”


    “嗬!”徐勝笑了一下,說到:“這等生意,牽條狗都能做!”


    李士元還在考慮,徐勝繼續說到:“李兄,那殺頭的買賣,是做不長久的。這天下不久就要定了,你要是還想多活幾年,該轉行了!”


    “擦!”李士元也是人精,該果決的時候絕不含糊的狠人,當即便答應了下來。“做!”


    “那就行,你以後會感激我的!”


    “隻是……”,李士元說,“你是知道的,我現在沒有錢進貨!”


    “哈哈!”徐勝笑了起來,“你可以向我借啊!”


    “難道就不能直接從你欠我的錢裏抵扣嗎?”李士元問到。


    “咱們一碼歸一碼,欠你的錢,我自然會還你,你再寬限我幾天!至於你拿貨的錢,我現在就可以借給你!”


    徐勝從隨身的塑料口袋裏掏出厚厚一疊紅色的大夏幣,“咱們的交易,用這個來計價!”


    對於徐勝來說,用什麽貨幣交易,比交易什麽東西更重要。


    重要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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