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李植給七萬虎賁軍裝備了七千多門迫擊炮,幾乎每個步兵班都裝備一門。散布在一百五十多裏的壕溝戰線上,也就是大概每十幾米的戰場寬度就布置一門迫擊炮——當然,戰場上的壕溝挖得彎彎曲曲,比一百五十裏更長,所以迫擊炮的密度比理論上稍低一些。


    但是無論怎麽看,這樣的火力密度都是很驚人的。


    此時在戰場上,虎賁軍這邊到處都是嗵嗵的迫擊炮發射聲,而江北軍那邊,則響徹著小型開花彈的爆炸聲和中彈者的慘叫聲。


    如果從高空看下來,會看到一朵一朵紅色火花在戰壕裏炸開,像是夏天怒放的花朵一樣。開花彈炸開後發出的黑煙慢慢往上升騰,變成一片一片的黑霧漂浮在空中。配合著壕溝裏傷員身上濺射出來的血液,讓整個畫麵的色彩變得十分血腥。


    虎賁軍的士兵們都滿臉驚奇地看著操作迫擊炮的戰友們,看著那小小的火炮統治著這一百多裏長的戰場。


    比起後方大壕溝裏那沉重的十八磅長炮,五十斤左右的迫擊炮簡直就像是一個玩具。而迫擊炮的炮彈就更小,還沒有虎賁軍的手榴彈大。然而這個小東西卻在戰場上發揮了其他武器無法比擬的作用,徹底讓對麵的壕溝變成了人間地獄。


    尤其是在淮安堅守了一年多的那兩萬人,更是滿臉的讚歎。想不到苦守了一年多進退不得的淮安戰線,如今被這七千多門迫擊炮完全改變了。


    李興按耐不住手癢,走到一門迫擊炮麵前趕走了炮手,開始操作炮筒往對麵射擊。


    李興此前在範家莊的校場上就多次試射過迫擊炮,此時操作起來得心應手,看得旁邊的李老四都忍不住讚了幾句。


    微微調整了炮口的角度,李興用手掌比劃了一下遠處的目標,猛地一拉炮繩。


    嗵一聲,三斤多重的炮彈射出了發射筒,拋向了四百多米外的壕溝。


    不過炮彈沒能落入壕溝裏,在壕溝前麵兩米處炸了。


    李興看了看落彈點,喝道:“再來!”


    他和配合他的炮兵一起裝好了炮彈和底火,再次一拉炮繩。又是一枚炮彈向遠處射去,轟一聲炸在了江北軍的壕溝裏。


    李興豎起耳朵聽著遠處的聲音,希望能聽到敵人的慘叫聲。


    但李興沒能聽到,他嘿了一聲,調整炮筒的方向瞄準旁邊的壕溝,又開始了第三次,第四次射擊。


    最近幾年李植積極向外拓展硝石的貿易。如今李植的勢力不但從江南走私四川和湖廣的硝石,還可以通過山西商人連接蒙古、西域的礦產。新疆的硝石礦產十分豐富,通過大同王氏的商隊源源不斷地販賣到天津,讓李植的火藥供給充裕起來。


    也正是有新疆的硝石支撐,李植才敢使用迫擊炮這種武器對付江北軍。畢竟迫擊炮是越過壕溝射擊敵人,如果敵人采用鬆散陣形,有時候要好幾發,甚至十來發炮彈才能炸傷一個敵兵,彈藥消耗量是很驚人的。


    李興射著射著,始終不確定自己是否命中敵兵,惱怒地皺緊了眉頭。


    射到第十次,李興幾乎把自己正麵的十幾米壕溝全部用迫擊炮彈犁了一遍,終於看到火光一閃,一個江北軍士兵被爆炸的衝擊波撞到了壕溝壁上,半邊身子露出壕溝,慘死在壕溝的邊緣。


    李興終於得手,十分興奮,朝李老四喊道:“看到沒有!老四,這就是王兄的手段!我看江北軍這次拿什麽抵擋!”


    李老四點頭說道:“東家,不,王爺確實手段神奇。我當真是越來越相信那個星宿下凡的說法了。若是尋常人,哪裏能想得出這麽多神奇的物事出來?”


    李植一個又一個發明帶來的衝擊力太大,已經讓李老四越來越敬畏了。如今李老四雖然有心和李植拉近關係,但也不敢再叫李植東家,還是改成王爺的叫法了。


    李興哈哈一笑,一拳打在李老四的肩膀上,打得李老四一個踉蹌。


    江北軍的戰壕中,一片混亂。


    到處都是傷兵和屍體,不知道到底被炸死了多少人。慘叫聲和呻吟聲像是背景音樂,在壕溝中來回縈繞。壕壁上到處都是被炮彈炸過後的焦黑土層,上麵點綴著炮彈裏迸射出來的致命鋼渣。被炸死的屍體裏流出涓涓的血流,聚集在壕溝的低窪處。在壕溝裏走幾步,就能看到屍體身上被炸斷的碎肢,令人作嘔。


    吳三桂為了減小被迫擊炮轟炸的傷亡,已經把人馬撤了下去,隻留了十分之一的人守第一線的壕溝。原先江北軍每天分兩班駐守前線壕溝,每一丈的距離上布置三個人。但現在吳三桂大大減少了壕溝中的人員安排,讓一個人守三丈的壕溝。


    這樣的安排,可以大大減少迫擊炮的殺傷力。


    那些個被選中守壕的可憐蟲基本上處於崩潰狀態。他們一個個蜷縮在壕壁後麵瑟瑟發抖,求神拜佛希望炮彈不要砸在自己身邊。一聽到炮彈落地的聲音,他們就不顧一切地往旁邊撲倒,最大可能減少被炸死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還是時不時有人中招。


    吳三桂也縮著頭躲在壕溝裏,思索著怎麽才能防住這可怕的小炮。仗著身上的魚鱗甲堅厚,他倒是不像一般的小兵那樣害怕炮彈中的鋼渣。


    吳三桂也想過在頭頂上建鐵殼,但那樣需要時間。對於江北軍這樣依賴手工匠人的軍隊來說,沒有半年也建不好這樣的工事。有那樣的時間造出這樣的工事,士兵已經被虎賁軍全部炸光了。


    而衝過去攻擊迫擊炮,又會被躲在壕溝裏的虎賁軍士兵槍斃。


    怎麽看,這仗都沒法打了,隻有逃跑一條路。


    一枚炮彈突然掉在了吳三桂右邊一丈外,嚇得吳三桂趕緊往左邊一滾。轟一聲,炮彈炸出了一大片煙塵。


    吳三桂暗道此地不能久留,趕緊退出了第一線壕溝。走進後麵的第二線壕溝,他卻看到左良玉和史可法眉頭緊縮,正站在那裏商量對策。


    兩人臉色都是一片慘白,顯然已經完全被“李賊”的手段震撼到了。


    史可法看到吳三桂撤了下來,撫著吳三桂的手說道:“長伯,李賊的手段太駭人,如今我們隻能南撤了!退到南京依靠長江固守,等待日本幕府軍夾擊李賊,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吳三桂聽到這話,眼睛一眯。


    撤是肯定要撤的,問題是怎麽撤,誰來斷後?吳三桂看了看史可法和左良玉的臉色,暗道這左良玉不會是想讓自己這邊的人馬來殿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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