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化縣知縣突然惡狠狠地說道:“這李植是想置江南的士紳於死地!如果我們江南的文官們畏懼後退,恐怕天子下一步就是在江南均平田賦,設立法庭了。”


    醴陵知縣吳知敢惱怒地說道:“這江南又不是李植的領地,李植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些。”


    益陽知縣唐通臨無奈地說道:“如今天子聘李植的妻弟崔昌武為內閣次輔,總攬朝政。可以說是將一半的朝局交到了李植手上。”


    吳知敢說道:“即便如此,他李植也不該處處和我們士紳死鬥。他在自己的領地上均平田賦是為了稅收,尚有個理由。他在天子管轄的土地上和我們士紳死鬥是為什麽?和天下的士紳有仇麽?”


    眾官沉默了一會,心裏都對李植的行為恨之入骨。


    吳知敢大聲說道:“虎賁軍隻有兩萬人,而江南的幾十萬地方營兵和衛所軍都聽我們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聯絡各地的要員,調兵攻打虎賁軍。”


    在明朝後期,地方上的軍鎮、衛所不但將領是文官們提拔的,而且平日裏兵餉糧草全部依賴文官們撥劃。這麽多年下來,地方上的兵馬可以說完全聽文官調遣。


    所以江北軍北上的時候,可以把山西和北直隸的地方軍全部聚攏。


    江南的文官們因為這一層緣故,敢和天子對峙。如果天子派東廠番子到江南來拿人,江南的文官有把握調集地方將領的兵馬殺了東廠番子。


    不過虎賁軍來了,就完全不一樣了。


    三堂中文官們此時對視了一眼,沒有一個人支持吳知敢的話。


    地方上的將領都是兵痞一樣的人物,雖然依附於文官,但都是沒什麽信義的。江北軍能挾持地方軍北上攻打京城,那是在士紳們力量處於上風的時候。如今虎賁軍出兵了,地方上的將領們卻不傻,哪一個會去死磕天下第一強軍虎賁軍?


    雖然南京隻有兩萬虎賁軍,但是在一鎮九省還有十幾萬呢。就是江南的全部營兵和衛所軍一起上,也不是虎賁軍的對手。


    此時文官們如果想調集地方軍對抗虎賁軍,恐怕調集出來的兵馬走著走著就一哄而散了。


    唐通臨看著咬牙切齒的吳知敢,歎了口氣。


    李植一插手這件事情,江南的文官們就必敗無疑了。


    唐通臨拱手說道:“蓋了崔昌武大印的吏部文書前幾天又到了老夫的官衙,老夫不敢怠慢,明日便赴京做京官。諸位,老夫告辭了。”


    丟下這句話,唐通臨就自顧自離開了三堂,出衙門去了。


    唐通臨一走,其他的地方官們紛紛站了起來,他們一個個都朝茶陵州知州丁又貴拱手告辭。


    最後丁又貴也借口家裏有事,離開了三堂。


    吳知敢張大嘴巴,看著同僚們一個個走了,最後隻剩下善化縣知縣和自己兩個人。


    善化縣知縣咬了咬牙,說道:“此時李賊勢大,我們且避他一避,暫且應征入京。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李植總有翻船的一天。”


    說完這話,他也一揮袖走了。


    吳知敢在三堂中呆立了一分鍾,歎了口氣,瞪著眼睛走出了知州衙門。


    ####


    崇禎二十五年六月初三,皇極殿上的早朝,從各地征調來的文官們站滿了朝堂。


    李興兩萬人入駐南京後,江南的文官們一個個都識了時務,北上入京了。


    到了京城,在兩萬京營新軍和幾千東廠番子的控製下,這些地方官一個個都要聽天子的。


    而江南的地方主官,則被朱由檢全部換成了在北直隸和山西操作過變法的文官。雖然不能保證這些官員絕對的忠誠,但至少曾經服從過,比江南的文官們就好調遣多了。


    此時的朝堂上,東廠的番子們摁著繡春刀站在兩側,對著手持牙牌的京官們虎視眈眈。即便江南來的文官們一肚子壞水,也沒有一個敢在朝堂上潑出來。


    許久,天子朱由檢才從皇極殿的後麵走了出來。


    朱由檢的身邊,華蓋殿大學士,內閣次輔崔昌武穿著正一品的大紅官袍,手持牙牌,一臉嚴肅地走到了朝堂上。


    顯然,在上朝之前崔昌武和天子還私下商量了一些事情。


    看到李植的妻弟崔昌武這副做派,朝堂上的文官們恨得牙癢癢。然而李植的兵威在那裏,卻沒有一個人敢對李植的妻弟出言不遜。


    實際上,因為崔昌武代表李植站在天子身邊,眾官眼中的天子都份量重了些。


    朱由檢看了看各懷心思的文官們,冷笑了一聲。他一甩官袍前襟,身子一轉坐到了禦座上。


    鴻臚寺的官員等天子坐定了,一甩淨鞭唱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崔昌武上前一步,大聲唱道:“新任禮部主事吳知敢、戶部郎中馮留山等十二人在家中妄議朝政,交遊朝廷官員汙蔑朝廷新法,其心可誅。臣請天子拿下此十二人,交由東廠審問盤查!若無差錯,誠宜處斬!”


    說完這話,崔昌武就朝禦座前的太監手上遞過去一份名單。


    聽到崔昌武的話,朝堂上的官員們眼睛一瞪。


    吳知敢這些天確實嘴巴不幹淨。他到了京城後被分配到最沒有油水的禮部,做的又是最沒有權力的主事,每天怨聲載道。他確實找了十幾個同年的老友發了發牢騷,說了新法的幾句不是。


    這十幾個人確實說話比較激進,說要阻止天子在江南變法。


    但那也不至於處斬吧?一下子殺十幾個人?


    這崔昌武也太狠了吧?和李植學的?


    他是拿吳知敢這十二個人立威?


    眾官們麵麵相覷,有心想出來救這些人,卻被崔昌武和朱由檢的氣勢嚇到,一時都有些猶豫。


    朱由檢看了看崔昌武的名單,臉色一沉,說道:“無知老叟膽敢議論新政,王德化何在?”


    “奴婢在!”


    朱由檢將手上的名單朝王德化一扔:“去千步廊,將吳知敢等十二人擒下。若無差池,便按次輔的話,將這些人斬了!”


    “奴婢遵旨!”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文官們一時噤若寒蟬。


    天子廢了大明朝幾百年的傳統,開始因言罪人,這是要做什麽?


    要在江南均田賦?


    果然,崔昌武拋出了那一分名單後,接著說道:“變法大事,關係天下億兆百姓的溫飽足食。如今時機已經成熟,臣請在江南推行新法,均田賦,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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