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來,夜江樺從來沒有怕過夜千筱。(.)


    除了這一次。


    在夜江樺印象中,夜千筱是那種很容易欺負的,就算他的惡作劇再怎麽狠,夜千筱急了也隻會追著他打,再不濟就是去爸爸那裏告狀,可是這對於夜江樺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他有個親姐姐護著他,還有個疼他的媽媽,每次夜千筱打他或是告狀,都討不到好果子吃。


    昨天睡覺之前,他就聽人說夜千筱要回來了,今天便出奇的起了個大早,在大院裏轉悠了好半天,琢磨著怎麽將她趕出去才好。


    可是……


    有些怯怯地看著站在麵前的女人,夜江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好像曾經好欺負的小綿羊忽然變成了大灰狼。


    明明是他被打了,被硬邦邦的石頭彈過的額頭疼得他隻想哭,可隻要夜千筱的視線盯在他的身上,他就完全不敢吭聲。


    不過一個眼神,他就被徹底嚇住了。


    凝眸盯了夜江樺一會兒,直到對方僵硬的定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的時候,夜千筱這才不緊不慢地蹲下身,語氣淡淡的問道:“疼嗎?”


    沒有任何的關切,也沒有絲毫的擔憂,那簡單的兩個字裏,唯有令人心悸的寒意。


    夜江樺警惕地盯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然而,夜千筱的視線卻猶如淩遲般從他身上掃過,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壓力的夜江樺,隻是下意識地感覺到害怕,恨不得離這個女人遠點兒,再遠點兒,可那刻他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再如何想要撒腿逃跑,腳下的步伐也不肯移動半分。


    這是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那麽害怕,怕得連哭泣這種屬於他的技能都忘記了。


    “疼。”


    過了好久,夜江樺眼淚汪汪的瞅著夜千筱,好像她隨時都會撲過來將他一口吞掉似的,讓他怕得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夜千筱眯了眯眼,“誰幹的?”


    畢竟是已經擁有思考能力的,而且智力還比較正常,麵對這樣的提問夜江樺眨了眨眼,最後隻能頗為委屈地朝她支吾道,“我,我自己摔的。”


    此刻這膽怯和委屈的模樣,跟方才那趾高氣揚的模樣截然相反。


    夜江樺此刻已經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


    早知道的話,就縮在房間裏不出來好了。


    微微抬起眼瞼,夜千筱緊逼的視線仍舊沒有收回,她眉目冷清,見不得絲毫憐憫,“還想再摔一次嗎?”


    “不……”夜江樺怯怯地瞅了她幾眼,感覺到迎麵而來的壓力,隻得硬著頭皮回道,“不想了。”


    得此回答,夜千筱緩緩地站起身,淡淡的掃過他一眼後,便從車庫揚長而去。


    不是夜千筱非要跟一個小孩過不去,小時候的頑皮打鬧是很正常的,但是這並不代表可以肆無忌憚,當事情的嚴重性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時,那就不能將對方當成孩子來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一個人想要對別人施以暴力的時候,就要做好被加倍償還的準備。


    寒風獵獵,雪花肆意。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回到自己的房間,夜千筱才剛剛將夜媽媽給她收拾的背包放下,緊促的房門聲便忽地響了起來。


    不過夜千筱卻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她不緊不慢地將擋住光線的窗簾給拉開,堆滿了雪花的院落赫然出現在視野內,在這寒冷臘月之際,她淡定自若地將落地窗給拉開,那刺骨寒冷的風便呼呼灌入進來,將房間內的暖氣衝的一幹二淨,唯獨留下嚴寒的氣息。


    於是,當夜千筱打開門的時候,站在外麵等候的女傭人隻覺得陣陣寒風迎麵而來,冷的她渾身都直打哆嗦,她訝然地抬眼看向夜千筱,見得夜千筱上身隻穿了件褐色的毛衣後,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時間還真忘了過來要通知的事。


    她記得……大小姐應該最怕冷才對啊。


    “什麽事?”


    夜千筱倚在門邊,雙手環胸,冷然的問著她。


    猛的一個哆嗦,那女傭人下意識地反應過來,立即站直了身子,老實地跟她說道:“夜小姐,老爺和夫人正在客廳等你。”


    說到底,夜千筱就算再如何不討喜,也是這個家的大小姐,除了個別的傭人外,其他的都是對她恭敬有加的。


    畢竟夜家不會為了一個傭人,而放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吧?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一般的傭人都會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清楚,夜家的傭人也會盡量不跟夜千筱起爭執。


    “哦。”


    雖然這麽應著,可夜千筱卻沒有急著下去的樣子,那女傭人剛想再催促一句,可下一刻夜千筱已經將門給關上了。


    夜家的都不是多麽有耐心的,尤其是夜家最有權威的夜老爺,向來隻有別人等他沒有他等別人的份,如今女傭人見到夜千筱這番舉動,頓時就傻了眼,不由地頗為焦急地在門口等待著,心裏更是琢磨著要不要再敲門催催。


    然而,對於這些傭人來說,在夜家,夜千筱就是除了夜老爺之外,最讓人害怕的存在了……


    可就在女傭人急得滿頭冒汗的時候,麵前一陣冷風頓時襲來,等她定睛再看之際,擋在她前方的門已然被打開,而再度出現在門口的則是換了件針織衫的夜千筱。


    裏麵隻穿了簡單的襯衣,外麵的灰白針織衫敞開垂落,直至蔓延到她的膝蓋處,在這樣的冬天裏看起來格外的單薄,尤其是當女傭人還感覺到那陣陣冷風的時候,可夜千筱身上那股成熟淡然的氣質,卻讓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她下意識的退到了一邊。


    沒有管這個女傭人,走出房門的刹那,夜千筱順手關上了門,而後悠悠然地朝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眼看著夜千筱消失在視野中,那女傭人莫名地抓了抓頭發,不知為何總是覺得這位夜小姐變得有些不同了,沒有以往的浮躁和驕傲,那身淡定自若地氣質好似能夠駕馭得了所有的事物,同時也讓人不自覺地心生好感。


    雖然有些冷淡,但夜小姐能夠一直這樣就好了……


    女傭人這麽想著,然後晃了晃腦袋,將這種想法從腦海裏清除,最後老實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當夜千筱來到客廳的時候,等待她的夜長林和繼母紅燦已經是拉著臉,擺出了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仿佛對於他們來說,多等一秒鍾都是浪費。


    “千筱啊,過來坐。”


    一直等待著的紅燦視線幾乎是盯在了樓梯上,剛見得夜千筱從上麵走下來,臉上的笑容立即堆積了起來,方才那抹不耐之色瞬間被隱沒下去,仿佛先前的不快和不耐煩都隻是幻覺似的。


    熱情的招呼著夜千筱過去,長得本來就好看的紅燦再來個溫柔得體的笑容,一時間將夜家女主人的位置坐得妥妥的,端得起來又放的下去,這變身的功夫倒是挺厲害的。


    夜千筱並沒有跟她勾心鬥角的心思,這個夜家她從來沒有放到眼裏,將來也不會這位繼母和繼母的倆孩子爭什麽,加上她上輩子自由自在慣了,像夜家這種門規頗多的家族,她可是避之不及。


    隻不過,正因為她做事向來直截了當,所有拐彎抹角的都會被她給捋直,所以紅燦這裝模作樣、明明嫌棄要死卻還是要擺出一副疼愛你的模樣,著實將夜千筱給惡心到了。


    徹底無視紅燦佯裝熱情的打招呼,夜千筱悠然地坐在了單人沙發上,盡管背脊挺得筆直,可眼底卻挑起了幾分懶散地神色,好像在場的兩人都不足夠她去重視。


    將夜千筱這懶散模樣映入眼底,夜長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在部隊裏待了幾個月卻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連最基本的禮貌和孝道都給忘了,見麵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幾個月不見,就忘了怎麽稱呼長輩了嗎?”


    夾雜著怒火的聲音落卻,夜長林手掌霎時拍在茶幾上,木製的茶幾頓時在他的動作下發出頗為刺耳的聲響,就連擺在上麵的三杯茶都被震得動了動。[.超多好看小說]


    一旁的紅燦眉目微動,不經意間有抹得意從眼底滑過。


    在這個家裏,夜千筱越是不得夜長林的喜歡,其他人就越是開心。


    對於紅燦來說,這個人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也不存在所謂的情意,更何況她還威脅到自己今後的利益。


    現在既然沒有辦法將她給掃地出門,那就讓夜長林愈發不待見她,反正在這個家,必須要得寵才行。


    “忘了,”夜千筱抬起纖細的長腿,以極為優雅地姿勢疊在一起,漫不經意地看向夜長林,“要不,您教教?”


    神色愈發地陰沉,夜長林手掌倏地握拳,心底湧起了滔天怒火,幾乎讓他隨時都可以爆發。


    夜長林素來不是脾氣好的人,而且有著極為嚴重的大男子主義,在家裏基本上是沒有人敢抵他的,包括以前的夜千筱,就算再如何的張揚也不敢在夜長林麵前放肆。


    一般來說,能夠治得了他的,就隻有早已退休在家悠閑度日的夜老爺子。


    如今夜千筱剛剛回來,就敢不尊重他,明目張膽地熱鬧他,無疑是不怕死的行徑,就連旁邊的紅燦都不由得驚訝,眼前的夜千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的棱角愈發的凸顯,能夠傷人的刺也愈發的多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很鎮定,不像是失去理智後的魯莽行為。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客廳裏持續蔓延,可夜長林畢竟是經曆過多年磨練的,就算再如何的惱怒,也清楚夜千筱是他的女兒,再憤怒也不可能直接將她給打死,畢竟到最後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你跟徐明誌的婚事,已經徹底告吹了。”深吸了口氣,夜長林沉聲地說著,冰冷不耐煩地語氣卻沒有絲毫的好轉,“等你退伍還需要兩年時間,我跟你媽商量著,這幾天就讓你去相親,最好能夠找到個滿意的交往,爭取退伍回來就能成婚。”


    夜千筱現在才剛剛畢業,不過二十出頭,可是再過兩年就不同了……


    盡管現在這年齡並不算問題,重要的是夜千筱的名聲遠揚,能夠接受她的實在太少,若是兩年後年齡跟上去了,想嫁出去了就更是為難了。


    其實最開始,本以為她去部隊跟徐明誌相處兩年,之後回來就能直接成婚,卻沒有想到這樁持續了二十年的婚事,就在夜千筱去部隊裏待了幾個月後,就莫名其妙地散了。


    歸根究底,夜長林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讓夜千筱找到新的對象,對徐家來說也算是個打臉,他怎麽著也算是好受點兒。


    然而,聽到這話的夜千筱卻冷不防地蹙了蹙眉,她有些詫異地掃了眼夜長林,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並沒有說謊的跡象,搞成這種氣氛也確實證明他們在說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可是……


    相親?


    夜千筱嘴角抽了抽。


    或許是以前的思想還沒有改變過來,可她確實覺得,相親這種事是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


    “我不去。”


    沒有任何的思考和停頓,夜千筱直截了當的開口,不給絲毫商量的餘地。


    不說她根本就對夜長林安排的相親對象沒有任何的興趣,就算是她感興趣的那類人,隻要是在固定的場合被迫進行“撮合”,她都不會產生任何感覺。


    本來就在壓抑著怒火的夜長林,現在聽得她這樣的話,臉色再度拉了下來,沉聲怒喝道:“去不去由不得你!”


    “你可以試試。”


    手裏端著的茶杯輕輕地用晃了晃,夜千筱眸光微冷,仿佛下定決心要跟夜長林對著幹。


    而,感覺到夜千筱和夜長林兩人之間愈發緊張的氣氛,原本還優哉遊哉地想要看戲的紅燦,心裏也沒來由的多了些許緊張之意。


    她有想過這兩個人會吵起來,可沒有想到夜千筱一段時間沒有見,竟然變得這麽強硬,就算在夜長林麵前也沒有任何示弱的跡象。


    沉默幾秒,夜長林忽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眉宇間縈繞著難言的怒火,他猛然抬起手,指著夜千筱便怒衝衝開口,“夜千筱,別以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夜家現在還是我當家!”


    “沒人說不是你當家。”


    夜千筱完全沒有將他的怒火放在心上,抬起眼瞼看向夜長林的時候,她的眸光不存在絲毫畏懼之意,泰然自若,縱使處於仰視的角度,可沒有任何的示弱感,反倒是在氣勢上更甚一籌。


    真若是談判的時候,誰動了情緒,那就輸定了。


    夜長林未必不知道這點,隻是他麵對的人是自己的親女兒,像他這種人是絕對不允許自以為能夠掌控的人脫離自己掌控的,他覺得既然這件事他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夜千筱就不可以有反抗的餘地,所以當夜千筱不給他任何麵子的開始反抗的時候,那種不平衡感,惱怒和羞憤的情緒都湧現出來,以致他情緒失控。


    在向來習慣這種氣氛的夜千筱麵前,他顯然不是對手。


    拳頭緊緊握緊,手背處的青筋幾乎要爆裂出來,夜長林眼底的怒火顯然到了極致,然而卻在某個臨界點處被硬生生的給強行壓製下去。


    “相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必須去!”


    夜長林沉著臉看著夜千筱,用鏗鏘有力的話語增加他對這件事不會動搖的決心。


    本來這件事還是可以商量的,隻要夜千筱態度好一點兒,並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可是以夜千筱這樣的表現,他是絕對不會給夜千筱任何自由選擇的機會,如果她要是做的再過分點兒,他甚至都有可能把她鎖在家裏,沒有再進部隊的可能。


    “我也說了,”語氣淡然的將話語接過來,夜千筱抿了口茶後,便將茶杯給放到茶幾上,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手指彈了下衣擺,再度抬眼的時候眼裏滿是無可動搖的堅決,“不去。”


    說完,她也沒有繼續跟夜長林談下去的意思,轉身便再度朝樓上走去,隻是視線在略過客廳上方的幾個角落時,眉頭卻不由得皺了起來。


    反了天了!


    眼看著夜千筱這無法無天的舉動,夜長林剛剛壓抑下去的怒火,瞬間便暴漲了上來,他直接抬手一掃,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給我攔住她!”


    話音剛落,站在門外守候的兩個保鏢,就伴隨著一陣冷風從門外走了進來,看清楚夜千筱的去向,便快速利落的朝她跑了過去,猶如一陣風似的一前一後地將夜千筱給包圍起來。


    夜千筱微微側過身,略帶打量地瞥了這兩個保鏢幾眼,夜家的保鏢有很多,而且其中很多都是退伍軍人,能力都不耐,就如眼前站著的這兩個,全部都是虎背熊腰的,不過是胳膊就有她大腿那麽粗,往兩側一站便是猶如高山般的存在。


    眼角餘光瞥到走過來的夜長林,夜千筱唇角忽的勾起抹笑容,出招的動作來的猝不及防的,不過轉眼間手已襲向前方的保鏢,對方被如此快的速度給驚嚇住,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對抗,然那猛地抬出去的手臂卻沒有碰到夜千筱襲過來的手,向來習慣做假動作的夜千筱在空中改變動作,霎時抓住了他的兩隻手臂,腳下的動作已經逼近他的小腹,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便狠狠地踢到他的腹部,硬是將他撞得往後而去。


    然而,不等他後倒,夜千筱便前進一步猛地近身,鬆開那保鏢的一隻手,然後從另一隻手快速地切過去,那保鏢剛剛意識到危機襲來,就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懸空,眼前所有的視野都調轉了一圈,在背部落地的那刻,隻覺得疼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


    可,僅靠一招過肩摔就將他解決掉的夜千筱,在將他扔出去之際就已經跟另一個保鏢纏上了,在自己的同伴被擊敗之際就已經提起了警惕心的保鏢,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放水,自然也沒有在最初就被夜千筱給解決掉,可是夜千筱的招數過於怪異,看似像是部隊的格鬥招數,卻招招刁鑽取人脈門,狠辣又果斷到極致。


    堅持不到十招,他便被夜千筱踢倒在地。


    至於另一邊,本來往這邊走來的夜長林,在見到夜千筱出手的刹那,就猛地頓住腳步,頗為詫異地看著她那一連串的動作,直至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將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打倒在地。


    這是……他女兒?


    那個連跑幾步都會喊累的女兒?


    夜長林近乎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這一幕,一時間竟然忘了剛剛對夜千筱的滔天怒火。


    隻是,也沒有等他有什麽疑問,在很瀟灑的解決完兩個保鏢後,夜千筱便繼續沿著樓梯往上走去,仿佛方才那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哦,對了,”直到轉彎處,夜千筱忽的停下腳步,垂眸掃了眼站在原地的夜長林,悠然道,“家裏那個司機該換了。”


    沒有以前那些指證罪行,也沒有說那司機任何的不是,更沒有氣急敗壞的威脅和惱怒,她隻是淡淡的一句話,仿佛在說家裏的茶具應該換套新的了似的,而那個司機在她看來也隻是無關緊要的人,她不過是想起了才這麽說一句而已。


    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真的將那位囂張跋扈的司機給趕了出去。


    有時候,解決某些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當以前的夜千筱將司機的事情看得太重的時候,她便開始大費周章的想要將司機趕走,偏偏她的重視無法得到他人的重視,所以根本就不會將其當回事,甚至會將罪過推卸到她的身上。


    而現在的夜千筱將夜家小姐的架子擺的滿滿的,如果一個請過來做事的人不合她的心意,她當然有足夠的理由去換掉她,而且也就是說句話的功夫而已。


    就算夜長林再如何火大,也不會放任不將自家人放在眼裏的司機。


    ……


    夜千筱被囚禁了。


    自從回到房間後,女傭人便將午餐給送了過來,當初夜千筱心裏就起了疑惑,等她在冰冷的臥室裏午睡醒來後,再開門時見到守在門外的一排保鏢,頓時就醒悟了過來。


    毫無疑問的,夜長林就是想逼她就範。


    而對於如此幼稚以及弱智的行為,夜千筱隻覺得頗為搞笑,動用那麽多的保鏢過來還真是看得起她,與其在她身上花費那麽多功夫,夜長林還不如將整棟別墅給翻修一遍,免得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混進來了。


    “你,過來。”


    倚靠在門口,打量了那一排八個保鏢,夜千筱抬手指了指長相最為凶悍的那位,然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被點名的保鏢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寧死不屈的看著她,一副“你說破了天我也不會動搖”的架勢。


    隻可惜在僵持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他就被夜千筱那從頭到尾地打量目光給打敗,那種赤裸裸的展現在別人麵前的感覺確實不好受,他隻能屈服於夜千筱的“淫威”,然後老實地走了過去,隻是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他可是聽其他的保鏢說過了的,這位夜家小姐不過去部隊練了四個月,就已經練就了一身強悍的功夫,對付一兩個保鏢那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雖說他心裏是不怎麽相信的,但是既然有傳聞那就不是空穴來風,肯定是有個源頭才這麽說的,靠近她的時候自然得防著點兒。


    “站著累嗎?”


    夜千筱就像是簡單的嘮嗑,扯些有的沒的的話題,整的就跟在花前月下庭院飲酒般的閑情逸致。


    可隻是聽到她這話,保鏢就愈發的警惕起來,他印象中那個對誰都板著臉的夜家大小姐,忽然對他換了張和氣地麵孔,如此驚悚的事情都能發生了,不是別有所圖還能是什麽鬼?


    “不累!”


    刻意地跟夜千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保鏢幾乎將所有的架勢都準備好了,隻要夜千筱一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立即準備防備的動作,免得被她得逞。


    “別緊張,”夜千筱抬起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盡管她也清楚對方的警惕,自己隨意地動作都會讓他還手,可她卻毫不避諱,轉而她雙手環胸,朝他挑了挑眉,“我就問你個事兒。”


    眸中警惕更甚,保鏢冷梆梆的開口,“你說。”


    抬手往房間裏麵指了指,夜千筱收斂了那幾分的隨意,旋即淡淡的問道:“你們可以闖我的房間嗎?”


    保鏢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但話語卻鏗鏘有力,“不可以。”


    雖說這個年代已經沒有什麽不準闖入女子閨房的說法了,可是他們是過來幫忙做事的,得到的指令也是在這裏守著夜千筱,不要讓她出門。所以在沒有絕對必要的情況下,或者說沒有得到夜千筱或是夜長林的同意之下,他們是絕對不會闖進去的。


    否則……


    這,像什麽樣,是吧?!


    “行。”


    得到答案的夜千筱擺了下手,也沒有繼續跟他扯些沒用的話題,下一刻便再度進了門,將門給關上了。


    當然,站在外麵的保鏢們,誰也沒有聽到落鎖的聲音。


    至於那個被夜千筱叫過去的保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那緊閉的門,完全不能理解夜千筱到底想從他這裏知道些什麽,猶豫片刻仍舊無法得到答案後,他便不再追究,然後再度站回了先前的位置,盡職盡責地繼續“站崗”。


    可站在外麵的他們,誰也不知道,進門後的夜千筱,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她就直接從陽台上翻了下去,那敏捷的動作若是落到那些保鏢的眼裏,恐怕都得被震一震。


    這裏是二樓,下麵是院落,堆滿了積雪,憑借她現在的身手,完全可以毫發無傷的落地。


    花了點時間處理在積雪上留下的痕跡,夜千筱然後便瀟灑地拍了拍手,躲開庭院內所有的攝像頭,然後翻過圍牆離開了夜家。


    離開夜家於她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她之所以去問那個保鏢情況,卻不是在確定自己會不會發現,而是給他們留下發現的機會。


    埋了顆種子後,總歸會生根發芽,不是麽?


    身上帶有些許現金和幾張卡,還有一個可以充當手表來看的手機,離開別墅的夜千筱在街道上踱步而行,因為沒有車輛,步行走出去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她花了點心思在別墅區攔了輛高檔的轎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讓對方同意捎了她一程,直至到最後看到條比較熱鬧的街道後,她才跟轎車車主告別離開。


    臨近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昏沉了下來,而街道上的人群也愈發的增多,縱使已經到了上班、上學的時候,可節日的氣息卻仍舊非常濃烈,來往行人臉上多數都是喜氣洋洋的。


    腦海裏對這條街道的記憶並不熟,不過對於夜千筱來說卻正好合適,她找到條小吃街,隻挑自己感興趣的食物下手,不到一個小時就從頭到尾地將所有的看的順眼的小吃都給吃了個遍。


    可這個時候天卻越來越冷了,在這個季節吃穿著兩件衣服的她,佇立風雪中顯得格外的單薄。


    搓了下手臂,夜千筱四處張望了下,然後找了家有暖氣的商場走了進去,暫時避開了正在這座城市裏蔓延的寒冷空氣。


    商場的人比街道上的行人更多,許久沒有真正逛過這種地方的夜千筱,看著那些熱鬧的店子和人群,有些無聊的抬了抬眼,然後直接來到專門賣服裝的樓層,找準離得最近的店子便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想選怎樣的衣服?”


    才剛走進去,就有店員迎了上來,對她露出溫和有禮的笑容,用清甜的嗓音問道。


    夜千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跟她詳細講解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掃了圈,可不等她掃到比較符合眼緣的外套,身後就傳來個“砰砰”撞擊地板的聲音,她自然而然的偏過頭,不過抬手間,那飛過來的籃球就已經到了她的手上。


    緊接著,一個小男孩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我的籃――”


    話還沒有說完,那有些焦急的聲音戛然而止。


    追著籃球跑過來的夜江樺在離夜千筱兩米遠的地方,忽然看清了那位拿住他籃球的人的模樣,他冷不丁地刹住了腳步,今天中午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再度浮現出來,無可想象的懼意令他半聲都不敢吭,定定地站在原地望著夜千筱。


    明明怕她怕得要死,可是卻不敢就這麽逃跑。


    拋了拋手中的籃球,夜千筱卻沒有看向他,反倒是朝他跑過來的地方看了過去,那裏明顯有個成為孩子遊玩聖地的遊戲廳,各種各樣的遊戲道具擺在一起,讓無數孩子蜂擁而至,至於夜千筱手裏的這個籃球,估計是夜江樺在射籃遊戲中不小心給拋出來的。


    “大姐……”


    被夜千筱暫時遺忘的夜江樺,在經過強烈的心理鬥爭後,忽然雙手放到後麵,怯怯地喊了她一聲,話語裏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夜千筱微微垂下眼去看夜江樺,可她卻不存在所謂的驚訝和喜悅。


    很顯然是在被逼無奈之下的選擇,孩子向來是很勢利的生物,同樣也懂得用各種方法來保護自己。他覺得如果自己討好夜千筱的話,就可以不用再受到來自夜千筱的壓力,所以他在再三抉擇後,選擇臣服於夜千筱的強悍氣勢中,至於他心裏抱著怎樣的想法,大抵也隻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籃球在手指上轉著圈,夜千筱也沒有將籃球扣留下來的意思,手指輕抬那個籃球就沿拋物線朝夜江樺飛了過去,夜江樺立即手忙腳亂的將其接住。


    同時,夜江樺也沒有繼續停留,轉身就直接往外麵跑。


    然而……


    夜江樺跑的速度有些快,在跑過一堆掛起來的衣服後,不過轉彎的瞬間,立即撞到了什麽人,啊的一聲就直接摔倒在地。


    招待夜千筱的店員立即跑了過去,當然夜千筱也沒有在原地停留,而是往前走了幾步,將所有的情況盡收眼底。


    倒在地上的除了夜江樺,還有另外一個小男孩,不過相對於夜江樺來說,那個小男孩卻小了很多,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看起來幹幹淨淨的,白淨精致的小臉尤為可愛,他摔倒在地後,隻是緊緊皺著眉,然後不聲不響地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跟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緊接著就去撿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鴨舌帽。


    可,不等他的小手碰到那個鴨舌帽,夜江樺就忽的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伸出一腳過去,便將那個鴨舌帽給壓在自己的大腿下麵。


    “哼!快跟我道歉!”


    蠻橫的坐在地上,夜江樺擺著張怒氣衝衝的臉,沒好氣地跟那個懂事的小男孩吼著。


    本來想過去扶他們的店員,見到這樣的發展,一時間愣怔的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這件事,心急得火燒火燎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掃向了夜千筱的方向,眼神裏帶著點求救的意味。


    既然這個坐下來的大男孩喊這個女的為“大姐”,那他們倆估計是姐弟關係吧,在這種時候,隻要是不過度溺愛自己弟弟的人,都分得清是非對錯,也最適合處理這件事。


    讓她失望的是,夜千筱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是將視線放到那兩個正在起爭執的小孩身上,眉宇間帶著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邊,停下去撿鴨舌帽的動作,小男孩直起腰杆,麵色鎮定的看著夜江樺,就算麵對這個比他壯一倍的大男孩,他也沒有任何懼意。


    “起來。”


    小男孩的聲音格外冷靜,就像是最後的警告,絲毫不為“被欺負”的事情而驚慌。


    “你撞了我還不道歉,我就不起!”開始耍無賴的夜江樺晃了晃身子,然後將壓住的那個鴨舌帽給拿到自己手中,似是顯擺的朝小男孩晃了晃,最後做了個鬼臉,“有本事你來搶啊!”


    夜江樺的話音剛落,旁邊那個小男孩就已經握緊了拳頭,在夜江樺沒有任何防備還在顯擺帽子的時候,忽然間一個拳頭就衝著夜江樺的臉揍了過去,打得夜江樺猝不及防,刹那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四五歲的小孩子,就算是架勢擺的再怎麽足,可力道卻弱得很,打在身上就是個不痛不癢的,愣了會兒的夜江樺眼睜睜看著手裏的帽子被那個小男孩給搶走,火氣頓時就冒了上來,腳掌狠狠地在地上踩了一下,直到站起來後,便直接衝著那個小男孩衝了過去――


    “放開我!”


    拳頭還沒有靠近小男孩的腦袋,夜江樺整個人就倏地被拎了起來,原本就站在旁邊看戲的夜千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抬手從身後揪起了他的後領,把他騰空提起,忽然幾乎窒息的感覺令夜江樺掙紮著,四肢猶如群魔亂舞。


    不等他掙紮多久,夜千筱直接將他提到兩米之外,直到放下他的那刻,新鮮空氣頓時灌入咽喉,他急速的喘息著,但迎接他的卻是那道冰涼的目光。


    他下意識地揪住自己衣領,怯怯地看向夜千筱,心裏慌得特別厲害。


    夜千筱隻是看著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指示他做任何事情。


    猶豫了好久,夜江樺小心翼翼地朝正在給自己戴鴨舌帽的小男孩走了過去,聲音壓得比蚊子還要低,“對,對不起。”


    小男孩站在原地,清澈黝黑的眼睛盯了他幾眼,最後氣死人不償命的來了一個字――


    “哦。”


    如此不給麵子的回答,讓難得給人道歉的夜江樺氣的差點跺腳,不過有座製服他的大山在,他絕對不敢肆意妄為,隻得小心翼翼地觀察夜千筱的臉色,見得她沒有升起的跡象後,才一步步地移到自己的籃球麵前,在最後一秒抱起籃球跑開的時候,他幾乎讓自己所有的神經都給繃緊了,以至於他跑出很遠很遠後,已經沒敢回頭去看。


    太恐怖了!


    店員小姐在旁邊看著所有的發展,心裏卻不知該有何想法。她本以為這個女顧客是偏向於自己的弟弟的,可卻玩玩沒有想到,劇情居然來了個奇妙的翻轉,這女顧客直接將自己的弟弟給拎走了,而且一句話不說就將自己弟弟嚇得膽顫心驚的,就好像是洪水猛獸般的存在似的,著實讓人難以捉摸。


    “呐。”


    忽然間,那小男孩走到了夜千筱身邊,抬手抓住了她針織衫的衣角。


    心思已經轉到大堆衣服上的夜千筱被這麽一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頗為疑惑地瞥了眼就比她膝蓋高點兒的小男孩。


    “做什麽?”


    夜千筱嫌棄地看了眼他扯住自己衣角的小手,最後還是沒有將他給掰開。


    小男孩仰著頭,眨著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起來很天真的樣子,隻是聲音裏卻有幾分扭捏,“姐姐,能幫我個忙嗎?”


    微微凝眉,夜千筱仔細打量了下他那張精致的小臉,眸中的冷淡終究是淡去了幾分,她抬起手直接壓在他那戴著鴨舌帽的腦袋上,頗為悠閑地開口,“來,先給我選件外套。”


    夜千筱已經很久沒有來逛過商場了,現在流行的款式和品牌基本上她都不了解,當然選件衣服並不是什麽難事,但偶爾也會突發興起的選件比較滿意的。


    既然這個小鬼頭撞了上來,她也就不客氣的拿來當眼睛用了。


    那小男孩從頭到尾地將她給打量了一遍,那張可愛的小臉很快就擺出了一副頗為沉思的模樣,最後他的視線在附近所有的衣服上都掃了一圈,然後直接指向某個方向,“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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