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基地的第一天,幾乎煞劍所有的人都趕來赫連長葑那三室兩廳,整套房留頓時擁擠的不像話。


    赫連長葑心裏很不高興,好不容易帶著妻女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呢,這幫小兔崽子就過來湊熱鬧,於是赫連長葑一聲令下,把大部分的人全部給趕了出去。


    最後,還留下幾個死皮賴臉的。


    赫連長葑淩厲的視線掃過僅留的那幾個。


    很好,沒有對他女人有非分之想的,也沒有符合裴霖淵氣息的,留下的都跟他一樣,站在那裏就能讓小東西哭的。


    仔仔細細地掃了一圈,赫連長葑確定沒有見到徐明誌。


    於是有些納悶。


    按道理,這家夥……不可能啊……


    這時,一間臥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隊長,小家夥叫什麽名字啊?”


    “……”


    赫連長葑頓了頓,冷著眉眼朝門口掃過去。


    隻見徐明誌抱著小東西,伸出一根手指逗她玩兒,小東西很賞臉,笨拙的抬手去抓,黑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不知道遇上了什麽高興的事兒。


    於是,赫連長葑這個當爹的心,分分鍾碎的稀裏嘩啦的。


    狗日的,他這爹當的也忒窩囊了!


    然而——


    這還不是更窩囊的事,他的好老婆大人,又無情地在他胸口插了一把劍。


    “你取一個吧。”


    從廚房裏覓食出來的夜千筱,閑閑散散地朝徐明誌說道。


    那不過隨口一聲的決定,讓其餘人都下意識地掃向赫連長葑,懷疑這當爹的頭上是不是已經綠了。


    嘖嘖……


    這場麵,怎麽越看越奇怪啊。


    “我?”逗孩子的動作一頓,徐明誌錯愕地炸了眨眼。


    跟其他所有人一個樣,徐明誌也是一臉懵逼的。


    “嗯,”夜千筱淡淡應聲,啃了一口蘋果後,又確定地點頭,“你。”


    “隊長……”小徐同誌遲疑地看向了赫連長葑。


    “你取。”


    赫連長葑趁著臉,咬牙切齒地點頭。


    夜千筱這個當親媽的都發話了,他怎麽可能不答應?!


    在家裏,他真是一點兒主權都沒了……


    “你們,”夜千筱又掃了剩下的那幾人一圈,挑著眉問道,“要留著吃晚飯嗎?”


    “吃吃吃……”


    剛有兩人點頭,就被拉到了身後。


    很快,便是整齊劃一的聲音,“不吃不吃不吃……”


    瞥見他們帶來的一地食材,夜千筱嘴角一抽,“還是吃吧。”


    “好好好。”


    眾人趕忙應聲,心裏樂開了花兒。


    反正做飯的是月嫂,夜千筱不過說一聲的功夫而已,讓他們留下來之後,就去了房間打算睡一會兒。


    可赫連長葑這個愛女狂魔,並沒有去徐明誌手裏搶人,反倒是跟著夜千筱一起進了房。


    “為什麽要讓他取名字?”赫連長葑眉頭依舊緊皺。


    “想讓他取。”


    夜千筱將窗戶打開,冷風呼嘯而入,她淡漠的聲音在出口的刹那,便近乎被狂風撕扯至無聲。


    “我需要一個理由。”赫連長葑盡量保持著平穩。


    名字什麽的,就算取得不滿意,之後還可以改……


    但是,絕對說不上不生氣。


    夜千筱將決定權交給徐明誌的時候,都沒有跟他商量過。雖說在夜千筱看來,那不過是一件小事,並不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但赫連長葑不能將這件事當做小事。


    上帝展翅騰飛,從窗口飛入,停在了夜千筱肩膀上。


    上帝比他們早到一天。


    今天剛到基地,它就在空中盤旋,歡迎他們回來。


    “兩家都想了很多名字,可都有爭議。”夜千筱微微側過頭,將一包肉類零食撕開,拿出一塊肉遞到上帝麵前,不緊不慢地開口,“既然她喜歡徐明誌,就讓她喜歡的人來做決定好了。”


    事實上,夜千筱本來想讓裴霖淵取的。


    但赫連長葑肯定會跟裴霖淵打起來,所以便將那想法給壓製住了。


    她一直比較隨性,隻要孩子健康,就算名字是隨手翻字典取的,那也沒有關係。


    “……”


    這一番話,硬是將赫連長葑說的啞口無言。


    畢竟,仔細一想,還有幾分道理。


    “丁心給了我一份淩珺的照片,”肩膀微微一抬,上帝再次展翅飛離,夜千筱轉身將窗戶給關上,然後朝赫連長葑挑眉,“你看嗎?”


    “嗯。”


    赫連長葑板著臉應聲。


    一口怨氣還沒徹底消散,赫連長葑自然給不出好臉色。


    丁心給了夜千筱一個相冊,外加一個u盤,相冊太明顯了,夜千筱並沒有帶過來,隻帶了個u盤。


    她將筆記本電腦打開,然後將u盤插進去,再將隱藏的文件打開。


    數千張照片,在整個文檔裏出現。


    赫連長葑剛湊近一看,臉色就倏地變了變。


    荒涼,一派荒涼……


    慘烈,一派慘烈……


    這是一個被戰火肆意多年的國家,每一張圖都記錄著這個國家凋零風貌,硝煙四起,戰亂橫生,可在這樣慘烈的圖片裏,總有一抹肆意灑脫的身影存在。


    她像是與這個國家隔離開,可又神奇地融合在了一起。


    有近景,有遠景,有特寫……


    同樣,也有麻木的,有沉思的,有憐憫的,有張狂的……唯獨,沒有歡笑的。


    那個人是淩珺。


    那個國家,是現今還處於戰亂中的國家。


    赫連長葑就站在夜千筱身邊,看著那些圖片一張張的往後跳,先前的那點怨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留下的卻是難以形容的震撼。


    畫麵裏隻有淩珺一人,加上那個攝影的,也不過是兩個人,沒有任何疑似他們同伴的人出現。


    僅僅兩個人,從那個國家的一端,來到另一端,好端端的,沒有斷手也沒有斷腳,不可思議的存活了下來。


    不知花了多長的時間,赫連長葑等待著所有的照片都被過了一邊。


    “我以為沒了。”直至所有照片都過完後,夜千筱才勾了勾唇,緩緩開口,“丁心找到那個攝影師,又把他壓箱底的東西翻了出來。”


    淩珺留下的軍刀,槍支,早已被當做遺物而銷毀,就連那些照片,都被毀掉了,而丁心費盡心思找到這些照片,絕對說的上是一份大禮。


    這是淩珺存活於世,僅剩的痕跡了。


    什麽都已不在,一切都已消失,而最終,記憶也會隨時間而遺忘,隻有這種真切存在的,才足以證明那個人來過。


    夜千筱完整的看了一遍,雖說有些感慨,可畢竟是自己經曆過的,倒是沒有什麽震撼。


    可是赫連長葑,看完之後,神情便變得嚴峻沉重起來。


    半響,他出聲,“就兩個?”


    “嗯。”


    “為什麽?”


    “他想記錄,我當他保鏢。”夜千筱的語調輕描淡寫的,根本就沒將其中的危險放到心上。


    “筱筱。”赫連長葑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


    緊緊抓住夜千筱的手,赫連長葑聲音沉沉的,“以後不準冒這種險了。”


    “嗯。”


    夜千筱淡淡應聲。


    當然,不會再有下一次。


    這種驚心動魄的冒險,發生在她年少輕狂的時期,那時候的她了無牽掛,對任何事情都隨心所欲,處處樹敵處處有朋友。


    已經夠了。


    她認識過很多人,盡力過很多事。


    可那些,都隻能存留於記憶裏。


    從今往後,淩珺的存在,也隻能存留於記憶裏。


    驚險刺激的生活,經曆過一次,就足夠了。


    ……


    在赫連長葑的強迫之下,夜千筱在家裏規矩的休息了一段時間,每天除了跟赫連逸凡進行沙盤演練,就是玩那個有趣的小東西。


    小東西很喜歡徐明誌,而徐明誌也喜歡小東西,所以每到休息徐明誌都會往這邊跑,好像赫連長葑這個當爹的毫無存在感一般。


    然而,小孩兒是不能打不能罵的,赫連長葑就算再如何憤怒憋屈,那也隻能將苦楚往自己肚裏咽。


    夜千筱休息了大半個月後,也終於忍不了了,實在是閑得發慌,便拋棄了倆孩子,果斷的去了訓練場。


    作為一個勇於挑戰的女隊長,夜千筱強行將端木孜然拎過來當陪練,每天都被端木孜然這個體能小變態虐的半死不活的,而江曉珊和錢鍾薇兩人也跑來湊熱鬧,天天以超越夜千筱為樂趣,最後夜千筱忍無可忍,在苦練了半個月之後,成功碾壓江曉珊和錢鍾薇這倆炮灰。


    在部隊,好像這麽幼稚的行為就是一種樂趣,單純的樂趣。


    進步與較勁,充斥著她們的生活,卻也不會傷了和氣,一切都顯得那麽積極歡樂。


    夜千筱那麽抓緊時間練體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年前將會有一場與東海艦隊的演習,其中海陸將會成為主要敵軍力量來對付他們。


    海陸那邊不知道是誰成為藍軍。


    可他們知道。


    所以,他們這些從海陸出來的人,都提前開始加練。


    跟老部隊對抗上,怎麽著都不能輸了吧?


    夜千筱比較勤快,加上訓練計劃安排的不錯,所以在演習之前,她的體能已經恢複到不錯的狀態。


    而,在這期間,聽說徐明誌將字典翻爛了,也沒給小東西找到合適的名字。


    夜千筱跟赫連長葑都不急,讓他慢慢地找,反正現在也沒空給小東西弄戶口本。


    演習前夕,煞劍一夥人終於出發,風風火火地抵達東海艦隊。


    仿佛一下子變了兩個氣候。


    原本的冰天雪地,一到東海艦隊,便是涼風習習,好像還沒有入冬一般。


    演習還差四個小時開始,煞劍整個隊伍都降臨在演習場地內。


    但——


    誰也不知道,當他們興致勃勃的準備演習的時候,一場意外的任務將會降臨,中止這場演習。


    “隊長,衛星電話。”


    通訊沒有關,每個人都聽到了封帆的聲音。


    眾人皆是一愣,對著突如其來的電話有些莫名。


    五分鍾後,赫連長葑一聲令下,所有人在指定地點集合。


    與此同時,紅隊的演習被導演部中止,海軍陸戰隊參與演習的人,統一被調集在一起。


    “夜隊,什麽事?”


    剛到集合點,呂芝靈瞥見夜千筱,不由得走過來問道。


    “不知道。”


    夜千筱眉頭凝起,淡聲回了一句。


    呂芝靈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退到了一邊集合。


    原本還有幾個想去問的人,再看到夜千筱的表態之後,皆是默默地壓抑住好奇心,等待著隊長過來宣布消息。


    演習中途被製止,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的集合,他們隱隱都能感覺到什麽。


    越等到最後,氣氛越發的緊張。


    直至看到赫連長葑的身影走來後,他們才鬆了口氣。


    可緊跟在赫連長葑身後的,還有一輛車。


    “五分鍾準備,換上實彈。”


    走過來,赫連長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截了當地發布命令。


    眾人心裏的猜測得到證實,雖然有些愣神,可也沒有停留,迅速排好隊伍去車上領實彈。


    夜千筱隨著隊伍,在實彈落入手中的刹那,有種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而等她去琢磨的時候,卻憶不起來源在哪兒。


    徐明誌從她身側走過時,頓了頓,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那雙漂亮璀璨的眼睛,好像閃爍著永不熄滅的亮光。


    夜千筱有些恍惚,然後朝他扯了扯嘴角。


    而那時候,徐明誌已經跟著前麵的隊伍離開了。


    五分鍾後,煞劍隊伍再一次集合。


    赫連長葑開始介紹情況。


    兩個小時前,有一夥海盜潛入境內,搶劫了一艘客船,這艘船上有幾位很重要的官員,但身份現在還沒有被發現,他們要做的是,無論采取怎樣的方式,都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艘客船奪回來,並且保證所有人質的安全。


    上麵對此很重視,所以才特得製止了這次的演習。


    海軍陸戰隊跟他們一起行動,但是兵分兩路,海陸是去客輪上營救人質,而煞劍則是去海盜船。


    據悉,海盜船上被帶走的幾個人質中,就有一名官員。


    煞劍所有人都將任務記牢,可氣氛卻一掃先前的和諧與安寧,瞬間變得緊張嚴峻起來。


    這是維和之後,第一次有這麽多成員參與的任務。


    而,維和是煞劍參與過的那群人,永遠都無法忘掉的記憶。


    種種苦難銘刻心間,每每想起,心猶如千斤重。


    來接他們的直升機很快便抵達。


    在直升機上,赫連長葑迅速製定了作戰計劃。


    直升機當然不可能將他們送上海盜船,時刻有人監守的海盜船,估計不等他們降落,機關槍已經掃了過來。


    整個隊伍分成四個小組,從四個不同的地點降落,同時也從海盜船四個不同的方位進攻,每個小組負責海盜船內不同的區域,不用手下留情,所有見到的海盜一概清除。


    這一次,夜千筱跟赫連長葑還是分開了。


    夜千筱身為隊長,自然也得成為組長,她帶領一個五個人小組從船尾進攻。


    成員都是她熟悉的,封帆、徐明誌、端木孜然,還有易粒粒。


    他們作為排列第二的小組,成為第二批的人集體躍入海裏。


    海水冰冷刺骨,在第一時間便令他們的體溫迅速流失,夜千筱還沒開始遊動,就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僵硬起來,四肢漸漸冰冷。


    夜千筱也沒快速移動,而是觀察了下海麵的情況,見四人都從海裏冒出頭後,夜千筱才出聲,“出發。”


    兩個字,在海風之中,轉眼被吹散。


    不知他們有沒有聽清,反正當夜千筱辨認清楚方位準備遊動的時候,其他四人開始朝她靠攏。


    夜色降臨,月色朦朧,氣溫驟然下降。


    大海一望無際,可落幕之後,他們隻能借助潛水燈觀察周圍的情況,遊了不到一個小時後,小組五人終於見到了海盜船的蹤跡。


    眾人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


    到了。


    終於到了。


    身體冷的近乎沒有知覺,冷風還是無止境地伴隨著海浪往他們身上撲打。


    今晚風浪很大,身處其中,隻覺得有種異常難以忍受的壓迫感。


    在他們等了幾分鍾之後,最後一個小組也成功的抵達。


    每個人都浮在水麵,嚴禁以待,緊張感正在每個人心底蔓延。


    此次任務,不能有任何閃失!


    正因如此,壓在肩膀上的擔子,一點兒都不見減少。


    終於,在近乎漫長到無望的等待中,赫連長葑的聲音在公眾頻道裏響起——


    動手!


    於是,所有人開始登陸!


    夜幕之下,繩索在空中旋轉,隨後上拋,悄無聲息地扣在欄杆上,一群像是在隱藏在這片黑暗中的人,好像不受阻力與重力的影響,以可見的速度登陸。


    無數次的演練,換來的是任務中的不留痕跡。


    所有小組登陸的極其順利。


    夜千筱幾乎在登陸的那一瞬間,就用手中的匕首將在甲板上撒尿的兩個海盜給秒殺了。


    有她在上麵守著,之後四人登陸的毫無壓力。


    隨後開始清掃甲板上的人!


    由夜千筱帶頭,其餘四個人,兩兩組隊,從一側進行清除,在沒有必要的時候不用槍支,手起刀落的時候,已經解決掉所遇海盜的性命。


    呼嘯的風聲遮掩掉了一切聲響,連老天都在助他們,清掃完船隻的一側時,竟是連一顆子彈都沒有發。


    但,這樣順利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


    在船艙上的一個狙擊手,原本偷懶打盹睡著了,躺下身沒有被夜千筱等人發現,因此而逃過了一劫,可他卻在迷迷糊糊中清醒的時候,卻發現了夜千筱這一群人。


    揉了揉眼睛,狙擊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然後噌的一聲就爬了起來,同時僅僅握住了手中的狙擊槍。


    隻是,還沒有瞄準他們,便倏地意識到了什麽,他趕忙將一把手槍拿了出來,打開保險,對準天空就是一槍。


    “砰——”


    響亮的聲音,在狂風之中,卻無比的清晰。


    狙擊手以這一槍,提醒了海盜船的所有人,可同時,也了結了他的性命。


    在槍響的那一瞬間,夜千筱拔槍開槍,一氣嗬成,子彈從他的太陽穴穿過,準確無誤地將他的命給了結。


    狙擊手的使命結束了,可屬於他們的真正戰鬥,也開始打響!


    甲板上的其他巡邏隊伍,在聽到槍聲的那一刻,就迅速地朝這邊趕了過來,五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在第一時間觀察清楚周圍的地形,然後朝不同的方向分散開來。


    找到隱蔽點,然後對循著聲音跑過來的海盜進行射擊!


    與此同時,船艙內的戰鬥也已經打響,錯雜的槍聲頓時在整艘船上響徹著,每一聲槍響都似乎帶動著人的心髒跳動。


    他們的預估失誤。


    原本想著,海盜船上的海盜並不會多,而更多的應該駐守在客輪上以防有軍隊來救援,可出乎意料的,這艘船上的海盜竟是要比他們預料中的要多上一倍左右!


    船艙內的情況不知道怎麽樣,而甲板上的人則是在持續不斷的增加,這些海盜一個比一個凶猛,用刀槍上的話沒有問題,可真若跟他們拳打腳踢起來,光是體型上的差距都會給煞劍的人帶來不小的麻煩。


    五個人,沒幾分鍾的功夫,就被他們給逼到了甲板的各個角落。


    通過還沒有斷掉的通訊,夜千筱依舊可以聯係到他們,清楚知道他們的方位,可從四麵八方湧來的人,著實讓他們有些難以應對。


    夜千筱用一顆顆的子彈,奪走一條條的性命,這樣慘烈的場麵,時刻在刺激著那幫海盜們,火力壓製得更猛,而長時間的磨耗,讓夜千筱退無可退,子彈如密集的雨一般掃射而來,夜千筱貓著身子在黑暗中迅速移動、躲避、尋找隱蔽點,可每一次都支撐不了多久。


    不知堅持了多久,好像時間很長,好像時間又很短。


    夜千筱聽到耳麥裏傳出一聲——


    “出來了。”


    懷有警惕,亦懷有僥幸。


    不知道是誰出來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船艙內活動的小組,應該是占據上方的。


    很快,夜千筱看到——


    出來了!


    那群被逼退的海盜!


    船頭的甲板好像一瞬間擁擠起來,子彈好像從每一個角度都能飛過來,有人在飛奔亂竄,有人在盲目開槍,根本就沒有瞄準的時間,夜千筱抓住空隙,將手槍換上了新的彈匣,猛地一梭子彈打了出去,將圍攻自己的幾個人全部送上了西天。


    剛喘了一口氣,夜千筱往後退了幾步,便聽到封帆地聲音——


    “徐明誌,小心!”


    素來沉靜的封帆,聲音難得地有些緊張。


    手指摸上耳麥,夜千筱擰著眉頭問,“什麽情況?”


    “徐明誌被幾個海盜逼去了船尾,其中有個人身上綁了炸彈。”封帆的語速飛快,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將事情說清。


    夜千筱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船尾跑了過去!


    “砰——”


    “砰——”


    “砰——”


    在她抵達船尾甲板的刹那,三聲槍響就以極為突兀的姿態灌入耳膜。


    甲板上總共有五個人。


    孤立無援的徐明誌,三個拿槍猛地掃射的海盜,還有一個——


    將外套脫掉,露出綁在身上炸彈,且拿著打火機的海盜。


    那三發子彈,射入了徐明誌的身體。


    夜千筱沒有看到子彈是怎麽穿透他身體的,可唯獨能肯定的是,子彈確確實實穿透了他的身體。


    莫名的恐慌從心底襲來,夜千筱緊緊抓住手槍,眼神在一瞬間發狠,淩厲中充斥著殺氣,眼睛黑得發亮,仿佛一切事物都能於她眼底堙沒。


    “別過來!”


    舉著打火機的海盜及時發現了她,緊張地將打火機送到了炸彈的導火線前麵,用半生不熟的英文朝夜千筱吼道。


    他話音一落,三個海盜便轉過身,舉著槍朝夜千筱瞄準。


    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狂風席卷而來,整條船都開始搖晃起來。


    舉著打火機的海盜,在搖晃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而手指不過輕輕一抖,依舊燃著火光的打火機,火苗微動,便點燃了他炸彈的導火線。


    夜千筱神情冷若冰霜,仿佛沒有看到那三把槍似的,手中的槍支猛地就抬了起來。


    三個瞄準她的海盜,也欲扣下手中的扳機。


    然——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原本因中彈而疼的臉色扭曲的徐明誌,猛地朝前麵站著的海盜撲了過去,原本還因點燃了導火線不知所措的海盜,並沒有注意到徐明誌的動作,一不留神被撲住之後,整個人猛地往後倒。


    在他們身側,就是欄杆。


    徐明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導火線燒盡的那一瞬間,抱著他一起跳入了大海。


    “噗通——”


    兩個人落水的聲音,本該極其響亮,可夜千筱卻覺得那聲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同一時刻,她開了三槍,了結了前麵三個海盜。


    同時,狂風席卷著海浪,猛地朝船尾砸了過來,這艘船仿佛隨時都會覆沒一般,浪花同雨水混雜在一起,劈頭蓋臉地迎麵砸過來。


    夜千筱舉槍的動作沒有動,那平穩伸直的手,跟教科書上的射擊姿勢,一模一樣。


    封帆慢一步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徐明誌拉著海盜跳船的那一幕,他近乎愣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什麽都看不到的大海……


    不知過了多久,他僵硬地回過頭,去看了眼夜千筱。


    她眼底閃爍著光芒,不知是海水,還是雨水,亦或是別的,將那雙眼睛襯得極亮極亮。


    後來,陸續有人趕過來。


    沒有海盜,隻有煞劍的人。


    後來,一切都歸於終結。


    人質被成功救了出來,所有海盜不是死了就是跳海了,亦或是被俘虜了。


    後來,海麵恢複了平靜。


    煞劍的人站在甲板上,看著那毫無波瀾的大海,眸光濕潤。


    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是不是,他們早來那麽一刻,哪怕是一刻,他們的兄弟就不會消失在大海……


    是不是,他們多留一個心眼,哪怕是一個,他們就能給兄弟那麽一點支援……


    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海盜不知道,後來趕到的支援,也不知道。


    可是,誰也沒真的哭出來,因為沒有人確定最後的結果。


    有人問,“找嗎?”


    “找。”


    這一個字,是夜千筱說的。


    於是——


    找!


    附近沒有島嶼,更不用說陸地,茫茫大海,危機重重。


    可他們得找,必須找。


    夜千筱是看著他活著跳下去的,所以,她明知身中三槍的他希望渺茫,可依舊懷有著那麽一絲希望。


    後來,海陸的人來了。


    他們剛完成任務,原本心情還算不錯的,可在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之後,整個集體都不敢說一句話。


    再後來,路劍也來了。


    他一聲令下,海陸所有人都開始尋找。


    這群海陸的人裏,有認識徐明誌的,他們都記得那樣一個陽光開朗的青年,當然,也有新來的沒有見過他的,可身著一樣的製服的時候,任何陌生的麵孔都是他們的戰友,是他們的兄弟。


    所以他們


    這一找,就是三天三夜。


    煞劍所有的人都浸泡在海裏,整整三天三夜。


    那些徐明誌曾經的好兄弟們,也浸泡在海裏,一刻不停的尋找。


    再後來,他們什麽都沒有撈著。


    旅長和大隊一句話,就製止了他們的搜尋行動。


    如果三天還找不到,那麽,他們就應該認清現實。


    夜千筱看到祁天一,那個曾經訓練過他們的冷麵教官,哭的很慘很慘,什麽形象都不要了似的。


    她看到原本還在護航回程的牧齊軒和施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個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她看到好多熟悉的麵孔,那些錚錚鐵骨的好男兒,抱頭痛哭。


    她還看到赫連長葑……


    連他這樣的人,也紅了眼圈。


    不認識徐明誌的人,那些來支援的人,跟他們在一艘船上回程,看到那些被稱之為精英中的精英,哭的不像個人樣兒。


    不知為什麽,連他們自己都想哭。


    *


    一切終將逝去。


    當鬧過哭過之後,他們也得回歸現實,麵對現實。


    夜千筱親自去了趟徐家,將徐明誌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徐媽媽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因為承受不了而被送進了醫院,其他的人忙前忙後的,在突如其來的消息中難以自拔。


    她被一個人晾在了徐家。


    然後,一個人去了另一座城市。


    赫連長葑身為隊長,必須處理好徐明誌的事情,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夜千筱已經聯係不到了。


    問不到消息,也打不通電話。


    他找人查了下夜千筱的行程,在知道她去了哪座城市之後,才放下了心。


    他們沒有找到徐明誌,可葬禮依舊得辦。


    夜千筱沒有去參加。


    他下葬那一天,夜千筱所在的城市大雪紛飛,天地被裹上一片銀裝。


    夜千筱在冰珞的墓前站了一個上午。


    這一次,沒有人給她酒喝。


    這一次,沒有人跟她絮叨。


    這一次,沒有人在她麵前哭。


    因為那個人,可能,不在了。


    所以她就這麽幹站著,什麽話也沒說,什麽事也沒做。


    世事無常,她一直知道。


    但是,過於無常,她沒有料到。


    雪花飄落,飄了整整一個上午,腳下的積雪堆得很厚很厚,夜千筱眼眸動了動,然後看了看天。


    那一刻,她分不清天空的顏色是怎樣的。


    身體近乎僵硬,夜千筱低下頭,再次掃過那沉寂已久的墓,視線從那張照片上滑過,最後,抬起了腿,轉身離開。


    下午,她得趕飛機。


    ……


    極近黃昏的時候,夜千筱出現在另一個墓地。


    其他人已經離開了,就連徐媽媽也被拉走了。


    但,有人在等她。


    赫連長葑帶著赫連逸凡和小家夥,身姿筆挺地站在墓前,靜靜地等著她。


    這裏的雪很大,比那座城市的還要大。


    大得——


    讓夜千筱的視線有些迷蒙不清。


    天很冷,小家夥卻很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墓碑,上麵那張照片,好像存留於她記憶中似的。


    赫連逸凡也很乖,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睛卻通紅通紅的,眼淚仿佛隨時都會流出來一般。


    夜千筱走過去之後,跟他們站在一起。


    雪花飄飄,冰天雪地。


    天地間好像一切都靜默了下去。


    眼前這座新建好的墓,是否又躺著一抹亡靈?


    一家四口,在這座新建好的墓前,一直站至天黑。


    天色徹底地暗了下來。


    中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至最後,夜千筱出聲,“走吧。”


    冷冷清清的兩個字,仿佛不再有任何悲傷與留念。


    赫連逸凡主動走過來,牽住了她的手。


    兩隻手,都冰冷冰冷的,可在牽到一起的時候,手指好像暖和了幾分。


    他們倆走在前麵。


    而赫連長葑,抱著小家夥,走在後麵。


    走出陵園,外麵空蕩蕩的,隻是雪地裏留下的腳印,證明著這裏曾有很多人來過。


    赫連長葑沒有開車來,可他們剛抵達寬敞的馬路,就見到一輛軍車停在他們麵前。


    封帆從駕駛位置走了出來。


    在他手上,拿著一個筆記本,還有一本字典。


    他將這兩樣東西,交給了夜千筱。


    “這是他留下的。”封帆隻說了這樣一句話。


    而那個他,毫無疑問的,指的自然是徐明誌。


    頓了頓,封帆又道,“如果可以的話,從上麵挑個名字。”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仿佛有些不合時宜。


    可,封帆覺得,應該在這個時候來說。


    沒有什麽和不合時宜的,他們懷念的都是同一個人,當這份情誼不變,那麽,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


    夜千筱的手指凍得僵硬,可她沒有上車,借著路邊的燈光,打開了筆記本和字典。


    都是徐明誌的筆記。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以“赫連”開頭的名字,這個筆記本幾乎寫滿了一半,有上千個名字。


    而那本字典,夜千筱記得是徐明誌前不久才買的,可翻開的時候,字典已經有些破舊,很多字都被他用紅筆圈了起來,甚至有些都在一旁留下了美好的祝願。


    夜千筱一頁一頁的翻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他人也沒有打擾她。


    小家夥已經睡著了,可在不知某一刻,忽然醒了過來,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想哭,可最終沒有哭出來。


    封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那被翻動的筆記本和字典。


    他沒有說,就在演習開始的前一天晚上,徐明誌都在跟他討論小東西叫什麽才好。


    他說出了好多好多的名字,可不等封帆去挑選,就全部將其否定了。


    他說那個小家夥值得最好的。


    然後,他怕取得名字不合她心意,對不起她。


    那時候的封帆想,如果以後,徐明誌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會比當時更糾結。


    可惜的是,再也沒有那個以後了。


    他的好兄弟,將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刻。


    “赫連尋,”夜千筱合上了筆記本和字典,微微抬起頭,朝赫連長葑懷裏的孩子看了一眼,一字一頓地道,“她叫赫連尋。”


    赫連長葑微微一怔,爾後,重複地開口,“好,赫連尋。”


    當所有人放棄希望的時候,夜千筱將最後一絲希望給予了她。


    小家夥,這個世界並不美好。


    可在你出生的時候,曾有那麽一個見過不美好的人,隻是為了你的名字,就煞費苦心,想要給你留下那麽點美好。


    所以,要記得他啊。


    ------題外話------


    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罵,但最好不要,因為現在情緒很低落。明天估計有,今天太累了。


    正文結束,瓶子已經哭成淚人了,你們有什麽想要看的番外可以說,瓶子會斟酌來寫的,有些人的小故事估計會很短,到時候發到微博裏,妹子們可以關注一下賬號。


    抹幹眼淚,繼續推薦新文。


    言情:《軍門暖婚之封少拐妻》,正在連載,想換口味的可以去看看。


    軍旅:《王牌特戰之軍少追妻》,重磅推薦!1月1日更新,《狂妻》裏的人物會各種客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牌狙擊之溺愛狂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果店的瓶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果店的瓶子並收藏王牌狙擊之溺愛狂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