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你也知道我肚子裏有蟲子?”


    蒼天可鑒,夏清語隻是太過驚奇,所以才會隨口問一句,哪裏想到江老太爺卻激動了,竟一把抓住她的手:“果真是女神醫,我說我肚子裏有蟲子,他們都不信,說若是有蟲子,疼法不對,廢話,我又不是那種長長的蟲子,疼法怎麽能一樣?”說到這裏,老爺子忽然又冷靜下來,盯著夏清語道:“莫非娘子也和那些庸醫一樣,認為我這肚裏是那長蟲子?那你可是錯了。”


    夏清語尷尬笑了笑,暗道我要是承認,必定也會被這老爺子歸為庸醫之流,隻是,難道您老人家說的不是蛔蟲?那是什麽蟲子啊?難不成是絛蟲?喲,看見那麽大個兒的蟲子,沒嚇死算您老膽大,那可是最長能長好幾米的家夥啊;鉤蟲的話,您老看不見吧?


    夏清語在這裏暗自思量,那江老太爺卻也把她當做之前那些大夫了,失望的重重躺下去,看著房頂不說話。


    “究竟這病是怎麽起來的?還請老太爺明白說一遍吧。”陸雲逍在一旁終於看不下去了,心想你們都不說話,打啞謎呢這是?


    江海看了父親一眼,見老爺子瞪著眼睛不言語,無奈之下,隻好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先前在客廳之所以不說,倒不是存著考驗夏清語醫術的意思,而是盼望著對方能有和其他大夫不一樣的診斷,誰想,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


    因見老爺子不高興,江海隻好引著陸雲逍和夏清語出來到了花廳,命下人們奉上茶水點心後,方將這病的緣由敘述了一遍。


    原來兩個月前,並不喜歡出門的江老太爺偶然動了遊興,前往外地遊玩兒,在元洲的清風山上看見了一座大廟,於是就在廟裏住了幾日,哪裏知道下山時不知是眼花還是怎的,就覺山林中似乎是有老虎,老太爺和兩個家丁嚇得不敢在山道上走,連忙躲進密林裏,就此迷了路,入夜時不得不露宿荒野,彼時老太爺口渴難耐,一個家丁看見一汪山泉,便用水囊裝了山泉水,三人都喝了。不料第二天早上起來,老太爺去洗臉的時候,才發現那山泉水雖然清澈,可是裏麵竟然生長著一種和玉米蟲差不多大小的蟲子,雖然不至於滿滿當當,但為數也不少,老爺子心裏一下子就犯了疑,覺著自己是把這蟲子給喝進胃口裏去了,這可是活生生的蟲子,都沒嚼碎,那到了胃裏,有了人的食物渣子,還不歡快的成長起來呢。


    也就是從那一次,雖然老爺子後來遇見樵夫,出了林子,但回來後就一病不起,非要說那些蟲子在自己胃口裏吃東西長個兒,還生小蟲子。讓大夫們想辦法幫他把蟲子弄出來,不然隻說這病好不了了,任誰勸說也不肯聽。有那聰明的大夫,知道老爺子這是疑心病,於是便弄了補身體的藥,隻說喝了蟲子便出來了,結果誰知老爺子這麽精明,喝了藥非得看自己的屎尿,發現裏麵沒蟲子,把那大夫大罵一頓趕走了。


    江家人無奈,隻好把那一起喝了山泉水的兩個家丁找來,給老爺子現身說法,隻說這倆人也是吃了滿肚蟲子,人家都沒事兒,您老怎麽就能有事兒呢?


    這一現身說法當即就把老爺子弄火大了,舉著拐棍兒給了子侄們一人一棍子,顫巍巍吼著說我多大歲數?他倆小子多大歲數?那蟲子打不過他們,打我一個老頭子還不是小菜一碟?再說了,他們那身份,從小兒有口吃的就不錯,蟲子都能當補身體的補藥吃了,我能和人家比嗎?我出身大富之家,從小就是山珍海味喂大的,講究的就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那胃口能和人家比嗎?


    江海說到這裏,夏清語差點兒沒把茶水噴出來,就連一向從容平靜的陸雲逍,也忍不住搖頭失笑。江海苦著臉道:“您二位還笑呢,不知道當時我爹把我們揍得那個慘,老實說,要不叫那一次,我還真不敢肯定那些蟲子都死了,可是你們說,那些蟲子要真活著在他胃口裏折騰,他還有那勁兒舉棍子打人嗎?問題就是,我們說那蟲子早都死了沒有用,老爺子認準了,就說那蟲子還在他身體裏打滾呢,小侯爺您說,這還能怎麽辦?”


    陸雲逍皺眉道:“這倒的確難辦,現在看來,如果真有那麽些蟲子在胃口裏翻騰,老爺子也不是現在這個光景,隻是有數的,杯弓蛇影啊,這疑心病一旦起來,最難去除的。”


    江海攤手道:“可不是?先前桑侄女兒給老爺子也看過,倒也想出個法子糊弄他,開了兩*脾消食的藥,說是吃了這藥,那蟲子就在胃口裏被藥化了,平心而論,這倒也是沒辦法中的好辦法了,奈何老爺子先前讓我們糊弄過,這一次說什麽也不信,隻說能將那蟲子化了的藥,豈不是就能把他的胃口也給化了?這樣藥除非是劇毒,他倒寧可絕食而死,也不肯服毒自盡,把桑侄女兒說的都不好意思了,您說,這……這老爺子……唉!簡直拿他沒辦法了。”


    話音落,就聽外麵小丫頭道:“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桑姑娘來了。”


    江海麵色一沉,看著幾個魚貫走進來的女孩子不悅道:“誰讓你們過來的?還知不知道一點兒規矩了?太太今年沒怎麽管事兒,縱的你們越發連禮數都不知道了是不是?”


    幾個女孩兒看上去並不害怕這父親,三姑娘笑嘻嘻道:“爹爹別這樣說,女兒們也沒有別的意思,這不是聽說夏娘子被人稱為神醫娘子嗎?所以我們過來聽聽,不知道她有沒有好辦法。”


    夏清語能夠察覺到女孩兒們笑臉上那抹隱藏的敵意,她覺著莫名其妙,暗道我招你們惹你們了?不過看到眾人視線都有意無意的落在陸雲逍身上,她心裏便明白了,不由暗自好笑,心想真是豈有此理,你們喜歡渣男,那就上趕著去追啊,我都讓他休了,還看我不順眼是怎麽回事?


    正想著,便聽桑綠枝悠悠道:“小侯爺說夏娘子是神醫娘子,想來醫術定然超群,不然哪裏擔得起這神醫二字?既如此,想必您對老太爺的病也是胸有成竹吧?但不知您有什麽樣的手段能夠去掉老爺子的疑心,說出來,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夏清語眉頭微微挑起,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成熟的現代女性,不應該和這些隻會撚酸吃醋的懷春少女一般見識。然而此時看著桑綠枝那輕蔑的眼神,聽著對方口裏故意擠兌自己的神醫二字,她就覺得有點不舒服。既然那個女人讓自己不舒服,她也就不想讓對方舒服了。


    對江老太爺這個疑心病,夏清語剛才聽到敘述的時候,腦海中就有一道靈光劃過,隻是還沒有時間具體思索梳理,但她已經有了點信心,覺著這病自己或許能治,因此她微微一笑,淡然道:“疑心病的治法也不很難,隻要去除老爺子的疑心,讓他相信胃口裏沒有蟲子了,那不就結了?”


    桑綠枝冷笑道:“說起來輕巧,這個道理誰不知道?問題就是怎麽去除老爺子的疑心,您這話,說了不是等於沒說一樣嗎?”


    夏清語淡淡一笑道:“當然不一樣,我或許會有辦法去除老爺子的疑心。”


    “什麽辦法?”桑綠枝麵色嚴肅,雙眼緊盯夏清語,暗道我不信,那麽多大夫都束手無策,甚至連江南蘭國手都沒有辦法,你就能有辦法了?


    果然,就見夏清語微微一笑:“暫時還沒想出來,但我知道,我一定會有辦法。”她說完,便看向江海,輕聲但堅定道:“府上這份兒診費,我賺定了。”


    “娘子隻要能治好家父的病,在下情願奉上千金。”見夏清語說的篤定,江海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這時候不拿錢砸下去,更待何時。


    果然,“奉上千金”這四個字讓夏清語的熱血一下子就沸騰了,正要問清楚這千金是指一千兩銀子還是指一千兩金子,就聽三姑娘冷笑道:“大話誰不會說?你隻說一定會有辦法,又沒說什麽時候才能有辦法,難道老太爺還要一直等下去不成?您沒看他已經瘦了許多?再撐幾天還不知是什麽光景呢。”


    江海一聽:對啊,自己隻顧著高興了,萬一是眼前這位娘子為了臉麵,說大話怎麽辦?日後她自然可以想辦法拖過去,我們老爺子可拖不得啊。


    剛想到這裏,便聽夏清語悠悠道:“我自然不會如此無恥,三日為限,三日內,我負責治好老太爺的病,如何?”一邊說話,她就看著點心盤子裏的炸元宵,心中已經有個主意慢慢成形。


    “好,就以三日為限,咱們來打個賭如何?”


    三姑娘最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聽見夏清語的話,心中不由暗自好笑,暗道你敢說大話,那是因為不了解我家老太爺的性情,多少個大夫,最開始也是成竹在胸,以為有辦法糊弄過去,最後還不都是铩羽而歸?你不過一介女流,何德何能與那些妙手回春的大夫相比?結果焉能例外?


    “好,就以三日為限來打賭,但不知姑娘要賭什麽。”


    夏清語聽見這個提議,眼睛刷一下亮了起來,暗道嘿嘿!合著奶奶我這幾日鴻運當頭財星高照,一個兩個都搶著給我送錢呢。


    三姑娘看了看姐妹們,低頭想了想,然後抬起頭大聲道:“好,我們姐妹就和你賭了,聽說你在街上擺攤子,可見沒什麽錢,別的東西給你也是糟蹋,就拿銀子來賭吧,我們出五十兩銀子,你若三日內能想出辦法,這五十兩銀子便歸你,若是想不出辦法,以後就莫要再厚顏無恥的稱自己為什麽神醫娘子了。”


    “混賬,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江海勃然大怒,三姑娘於是低下頭去,好像不敢再說,卻也沒有收回剛才的話。


    陸雲逍麵色一沉,為了讓夏清語來給江家那個狐狸老太爺看病,他才打出神醫娘子的名頭,其實從始至終,夏清語都沒有這樣不謙虛過,這三姑娘說的話,不是要打那個棄婦的臉,而是要打他的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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