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染不曾想到會在魔殿之中見到容色,看著他有些驚訝,同時有些生疑。


    早前商子鈺是偷潛進來,他卻是正大光明的站在大門。蜀染雖然被困於鐵籠中,但月宮外有人把守她還是知道的,容色如今這般絲毫不懼的模樣是不是太過於蹊蹺了?太過於淡定了?


    容色仿若未察覺到蜀染的生疑,也未覺得自己此下有任何的不妥,他緩緩走進去,見到她雙手被套鎖鏈時眸中閃過一道怒意,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來此似乎隻是故友間的敘舊,一番客套寒暄。


    蜀染向來話少,雖是生疑,但對於他的寒暄也是應承,幾次問道他怎會在此?皆被岔開話題,惹得蜀染幾番輕皺眉頭,卻見他使的眼色,陡然明白過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容色未再月宮待多久,離開之前在蜀染手中寫了兩字,等他。


    掌心的那道溫熱尚存,蜀染看著容色出去的身影,微眯了眯眼。容色與魔殿……


    這些時日,蜀染讓九命出去打探了不少消息,也是知道魔殿現在正與上九宗一等的勢力開戰,最近打探的消息,聽說幻府也加入了戰爭中,她本以為會知道司空煌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從龍淵那群龍中脫身出來?然而他卻是沒有上戰場。


    蜀染從九命口中還知道,現在魔殿與上九宗一等開戰的地方是天方城。本來那城是魔殿信誓旦旦欲拿下的,卻是不料遭到了埋伏襲擊,未能拿下天方城。雖然傷亡過重,但上九宗一等也沒有討到什麽好處。


    蜀染被囚鐵籠之中也見了不少人,其中要屬洪真的次數最多,但至於那魔殿之主,蜀染始終未曾見到過一麵。不僅如此,就算如今的魔殿開戰,據說那魔殿之主也未曾露麵,主持大局的都是洪真一等的魔殿得力幹將。


    一晃又是兩日過去,司空煌一邊對於蜀染的下落也終於是有些眉目了。


    米府,司空煌看著眼前的厲謙一眾人,“這般說來,當日小染兒將你們安置在米府便是去往了玄宗,可蛇葵他們卻是說未曾見到小染兒!”


    話到此,驀然一頓,司空煌目光倏地一凝。


    一連半月過去不見蜀染,很顯然她是出事了。


    一想到蜀染出事,下落不明,司空煌就有些按捺不住,臉色陰沉得可怕。


    “會不會是魔殿之人?”易瑄看了眼司空煌,突然說道:“眾所皆知,幻府與米家聯姻,小九是未來的幻府少夫人,雖是大多未曾見過小九真容,但魔殿野心勃勃,想要得知也是不難。我想,會不會是魔殿之人想以小九來威脅幻府。”


    “三師兄這話倒是有理,自從幻府加入大戰後,魔殿是節節敗退,說不定倒真是想拿小九威脅幻府,好上演一出威逼利誘的大戲。”蕭二說道。


    “這並無不是沒有可能。”厲謙思慮了一番。


    聽見這番猜測,司空煌輕皺了皺眉,心下已是有了主意。不管這番猜測真假,隻要有一絲可能,他都要去魔殿一探虛實。


    然而他們猜中了方向卻是沒有猜中真相。


    月宮外重重守衛,商子鈺知道以自己的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救出蜀染,陡然便是想起司空煌。他與蜀染之間的二三事他也是知道的,他既是幻府少主,肯定有辦法救出染染。


    打定主意,商子鈺連日來的焦灼終於淡定了下來,趁著無人注意便是悄悄溜出了魔殿。


    他卻不知自己的一切行為都在別人的監控中。


    洪真看著那乘著夜色離開的身影,嘴角冷冷地勾起,朝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當即離去。


    商子鈺那日偷潛入月宮,洪真是知曉的。就他與蜀染的那層關係,他又怎麽可能放任蜀染這般,這些日子他就是按兵不動,私底下是讓人時時刻刻監視著他的,一有風吹草動立刻來報。餌已出,便隻等魚兒上鉤了。


    蜀染被囚鐵籠中,倒也不知道這水潭下竟然是另有乾坤。她打量著這間奢華,以無數夜明珠照亮的寢殿,輕擰了下眉。


    寢殿除此鑲嵌的夜明珠,空無一物,比起月宮更是大上一倍。殿正中是一道碩大的陣法,雙圓之案,中間以複雜的紋路相連,她正處右邊一圓之中。而左邊的一圓之上有一道米白色的龐然大物。


    龐然大物形似狐,雙眼緊閉,沒有任何的生機。它有九尾,十分健壯,此下卻是被釘在各方位,應承著陣法中的九點。


    蜀染看著那龐然大物瞠了瞠眼,藏匿於她身上的九命卻是激動起來,那躁動激憤的氣息中散發著滔天怒意。


    那是它一直尋找的最後的身體!竟然被人弄成這般憋屈的模樣!


    蜀染察覺到九命的不對勁,看向了它,問道:“怎麽了?”


    “蜀染,你可知我究竟是何獸?”


    蜀染頓時給了他一眼,“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上古九尾狐。”九命看向蜀染,目光灼灼。作為上古九尾狐一族的最後一獸,千年前它在曆經天劫中不甚身受重傷,之後更是雪上加霜,重傷之際被其他幻獸乘虛而入,從而導致身魂被迫分開。


    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何處?但魂魄還是有意識,它不知道自己飄蕩了多久?後來被人鎮壓在陣法下,直到蜀染的出現才得以脫身。


    蜀染目光一動,上古九尾狐她曾聽說過,在上古時期曾與龍族並肩的幻獸一族,隻是上古中也是戰爭紛亂不休,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上古幻獸大多數已經滅絕,再無從失蹤,沒想到九命竟然是九尾狐一族!


    難怪初見它時,那般倨傲狂妄,如今一想,倒也是應該。


    蜀染看向對麵的龐然大物,目光驟然一縮,所以眼前這物便是九命!


    “你……”蜀染看著九命想說什麽,突聽一陣腳步聲在寢殿中響起,她心神一動,趕緊將九命召喚回了幻獸空間。


    來者兩人,稍上前的是一名俊美的男子,他一襲華貴的錦袍,身材修長若竹。眉長入鬢,一雙妖冶深邃的眼眸冷如潭,深不見底,涼透人心,一眼便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在男子身後是一名身著灰撲撲衣衫的老者,他有些駝背,身材矮了男子稍長,一頭密雜繁多的白發亂糟糟的遮掩而下讓人看不清容貌,一雙眼稍抬而起,看著蜀染的目光犀利如劍。


    “這便是主上所說的兩魂之人麽?”蒼老的聲音十分的嘶啞低沉,落入耳中不覺間有幾分刺耳。


    蜀染一眼便認出那老者便是那日黑淵之中被魔殿所劫獄之人。


    “便是她!”


    與老者難聽的聲音相反,男子的聲音清清淡淡,就仿若一瞬春風亂入心間,漣漪菲菲,十分動聽。


    蜀染卻陡然一頓,突然想起荒原之中那日幻境所見。雖然這道聲音不似那時的憤怒與撕心裂肺,但聲線到底無變。再看男子容顏,藏於腦海中的記憶猛地被喚醒。


    雲遊君者!蜀染看著他瞠了瞠眼,他沒死麽?


    蜀染在心中驚問了聲,但轉念一想,那日幻境她未看見結局,世人都說雲遊君者隕落,但傳言大多有些誇大其詞的成分。


    “主上,距離月圓之時還有一刻鍾,主上要不要歇息片刻?待會陣法開啟,主上心神會耗費很大。”老者看著龍雲遊恭敬地詢問道。


    “也好,便勞你準備。”


    “主上言重了。”


    二人顧自談話,未曾理會一旁的蜀染。或許在他們眼中,將死之人不足以有任何的威脅。


    老者領命離去準備,龍雲遊徑直在寢殿一處閉目養神起來。須臾,他緩緩睜眼,看向了蜀染,“你很淡定,不怕?”


    “大不了一死,有什麽好怕。”蜀染冷淡回著他,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著這雙圓之陣。


    “嗬。”龍雲遊一聲輕笑,“我認得你的氣息,當日在荒原之中偷窺我記憶之人,你懂陣法?你是米家之人?”


    “不懂。”蜀染冷睨著龍雲遊說道。


    龍雲遊勾了勾唇,未揭穿蜀染的謊話,“你可知這陣法是何?這是祭靈大陣,可以讓兩方世界之人隨意出入。”


    蜀染看著龍雲遊麵不改色,但心中已經是掀起波濤駭浪。


    祭靈大陣她知曉,在米家禁忌陣法中排行第一,她也隻是聽聞過,未曾見到過那卷陣法,原來這便是那祭靈大陣麽?


    蜀染輕皺了皺眉,看了眼對麵的九尾狐,目光倏然一凝,幾乎瞬間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瘋狂形成。


    這所謂的祭靈,能通的隻有靈體形態才能隨意出入,所以若如九命所說,那九尾狐是它的身體,那麽雲遊君者要連接的兩個世界難道是上古時期?以靈體形態出現的上古時期的大能也是不容人小覷。


    這才是魔殿的最後的底牌吧!以上古時期的大能組成一支戰力軍,那該是何等的所向披靡!


    “雲遊君者,能否給將死之人留一點最後的清淨?”蜀染不再看他,緩緩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龍雲遊有些不滿意蜀染此下的淡定,隻覺得她淡定得完全不正常,他輕皺了皺眉,卻也未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起來。


    見寢殿安靜下來,蜀染輕顫了顫睫毛,虛眯起一條眼縫。


    須臾,一道黑影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飛閃而過,直落入九尾狐中。


    夜黑風高,皎潔的圓月瑩瑩,一地銀霜之下,是觸目驚心的殺意。


    洪真看著果然上當的司空煌,眼中閃過一道得逞,看來這幻府少主對蜀染的感情倒是真啊!


    司空煌是隻身前來魔殿,不曾想碰到了商子鈺,一聽蜀染被囚在魔殿中,他一刻也未耽誤的跟隨著商子鈺來到了魔殿老窩。


    洪真早就做好準備,此下萬事俱備,便隻等魚兒上鉤。


    幻力在空中不停往來,各技招式絢爛大放,掀起一陣又一陣的動蕩。


    相比起魔殿眾人,司空煌和商子鈺倒是有些勢單力薄,可誰又敢小瞧了未來的幻府之主。


    一聲龍吟響徹天際,落入心扉,帶起一陣動蕩。


    眾人看著月色下威風凜凜的雲龍,隻覺得一陣心悸。


    “傳聞司空一族與龍族有契約,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不過,司空少主,你認為魔殿會沒所準備麽?啟陣!”


    洪真一聲令下,魔殿眾人迅速撤退,司空煌和商子鈺腳下陡然現起一道黑色大陣,夜色之中那厚重的陰煞之氣,冷涼刺骨。


    彼此,寢殿,祭靈大陣已是準備妥當。


    九尾狐圓形陣法中,站著十八人,分別依在九尾上下。


    蜀染一直疑惑著商子鈺的修為為何會進步得這般快?這才知曉是從這九尾狐中得到的獸力。


    以獸之力加之人體,其中的痛苦怕是隻有當事人最為清楚。


    血紅色的熒光在陣法上漸漸縈紆而起,鐵籠之上開始漸漸顯現出道道陣紋。


    鐵籠不止壓製人的修為幻力,還消減了蜀染的魂力。


    蜀染能清楚的感覺到九命的掙紮。


    兩魂之人,生祭祭靈,亦為通靈之鑰。


    逐漸地,蜀染的意識渾渾噩噩起來,恍惚之間,便覺雙腕一疼,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淌而出,滴落在身下繁雜的陣紋上。霎時,血光更盛。


    不知何時?老者在一旁頌吟起來,蜀染沒有聽清楚究竟是念的什麽,隻覺得每個音落入耳間便是沒由來的煩躁。


    溫熱的東西還在體內流失,空中傳來一陣濃鬱的血腥味,惹得蜀染有些作嘔起來,她想要睜眼看看此時此景,奈何眼皮越來越重,越是想要睜開,越是覺得眼皮有千斤重。


    最後一縷血流淌過最後一道陣紋,乍然有風起。


    容色闖入寢殿,便見蜀染臉色慘白的躺在圓陣之上,一雙手不停地有血洶湧冒出,緩緩流淌在那陣紋之上。


    而囚於她的鐵籠早已碎裂,稀稀落落地落在一邊。


    容色隻覺得呼吸一窒,他不知蜀染此時是死是活?想也未想,便是朝蜀染衝去,一把抱過欲要騰飛而起。


    連接雙圓陣上的龍雲遊霍然睜眼,一道幻力既出,阻了容色的動作。


    “色兒,你當真要與為師作對?”他目光冷然的看著容色,眼中已是起了殺意。


    “師傅,你騙我,雙魂之人祭靈隻有一個下場,灰飛煙滅。她是我喜歡之人,我不能看見她死。”


    “所以為了一個女人你便是要背叛為師!你對得起為師這幾年對你的栽培嗎?別忘了,當年若不是本君救了你,將你帶回了魔殿,你認為你還能有如此的風光?還能重新奪回雲家?容色,你別逼為師弑徒。”


    冷厲的聲音凜然嗜血,容色目光一動,臉上有些失神,手中抱著蜀染的力道卻是越發的緊致。


    “色兒,女人沒了,再找一個便是!這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大有人在,等到魔殿統一幻域,你要多少女人便要多少?”見到容色神情鬆動,龍雲遊開始曉之以理起來。


    “可蜀染卻隻有一個,師傅,對不起,我做不到見她死!”


    “你找死!”龍雲遊臉色大變,一道幻力迅疾地打向容色。


    容色抱起蜀染輕身一閃躲過,一道利劍而出,持著磅礴的幻力,以排山倒海之勢刺向龍雲遊。


    “好,容色,你好樣的。”見容色下手絲毫不留情,龍雲遊大怒,手掌一翻,一條金色的鎖鏈順勢而出,仿若有生命般的直衝容色,攜著那毀天滅地之勢,銳不可當。


    容色見他亮出混沌天鏈,臉色陡然一變,已是來不及躲閃,千鈞一發之際,他霍然轉過身,將蜀染護在了懷中。


    “噗。”一口鮮血從嘴中噴灑而出,容色踉蹌飛出,卻依舊是死死將蜀染護在懷中。


    龍雲遊見他為了一個女人連命也不要了,更是一怒,正要出手,寢殿外傳來一陣匆促又整齊的腳步聲,緊隨著便是闖進一隊人。


    “主上,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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