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誌堅聽得有些意動,猶豫了一瞬,在周富貴添油加醋的描繪中漸漸心癢難耐,索性抬手拂開老鴇,一路出了滴翠樓,順著富安的話,心神蕩漾地往滴翠樓後頭的巷子奔去。


    不同於大街上的燈火通明,巷子裏有些昏暗,冷風裹著細雪直往人脖子裏灌。周誌堅走到一半,打了個寒戰,再看眼前黑漆漆的巷子,幾乎沒有人影,寒風一吹,心頭頓時有些發怵,轉過身一腳踢在富安腿上,惱怒地罵道:“你敢蒙爺!院子呢?在哪兒?”


    富安捂著腿肚子一邊吸氣一邊陪著笑意認錯,心頭也有些沒底,看了看黑乎乎的巷子,左手下意識伸進袖子裏,摸到一大塊兒銀錠子,定了定神,想著剛才那人許下的銀子,咽了口口水,斷然道:“爺,就在這裏頭,小的親眼看見那婦人進來的!絕錯不了!爺,您沒瞧見,那真的是個大美人兒……聽說什麽花樣都會玩兒……”


    周誌堅抬著下巴哼了一聲,料想富安也沒膽子騙他,耳邊聽著富安的話,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各種旖旎畫麵,光是一想便起了興致,燥熱難耐地舔了舔嘴角,心頭那點顧忌也沒了,循著大街上透進來的那點兒火光往巷子深處奔。


    黑暗中,周泰站在牆頭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路奔來的主仆兩人,餘光掃了眼躲在牆根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趙小四,冷著臉哼了一聲,擰著眉頭從背後扯出一塊兒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布袋子,揚手一拋,那布袋子不偏不倚兜頭罩住了色/欲難耐的周誌堅。


    不等周誌堅跟富安驚叫出聲,周泰便悄無聲息地落在周誌堅身後,一巴掌敲暈了富安,另一隻手不知從何處抽出把匕首來,直接橫在周誌堅脖子上。冷晃晃的刀刃貼著皮膚抵在周誌堅脖頸,嚇得周誌堅聲音一抖,罵人的話也少了幾分氣勢。


    “你幹什麽?你們敢,爺是崇寧侯府——”周誌堅罵罵咧咧的聲音戛然而止,手腳哆嗦著,沒敢在掙紮。脖子上那把刀已經割破皮肉,血流出來,頸上涼颼颼的,冷得人止不住地發顫,他毫不懷疑,若是他再多說一個字,下一瞬間被割破的就是他的喉嚨了。


    趙小四冷哼一聲,踩著周誌堅的腳背走過去,將地上的富安翻了個轉,拿繩子綁起來,堵住嘴,拖著往牆角扔過去,隨後狠狠地踹了幾腳。


    周誌堅看不見人,隻聽得見聲響,哎喲一聲跳起來,跳到一半,皮膚膈到刀刃上,又多了條口子,周誌堅的動作陡然停下來,牙齒打著哆嗦,渾身顫抖著,檔上漸漸染上一片濕膩,寒風一吹,便透出股難聞的氣味兒來,“你,你,你……想幹什麽?爺有錢……”


    周泰厭煩地哼了一聲,一腳將周誌堅踢跪在地上,轉頭看向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陸晚,無聲地詢問著。


    陸晚厭惡地掃了趴在地上的周誌堅,壓低了聲音示意周泰:“你知道踢什麽地方既不容易讓人看出傷來又能人痛不欲生的?”


    這不還是斷腿的招數?能有什麽分別?周泰愣了一瞬,挑了挑眉,不過片刻的猶豫便有了決斷,轉身便將布袋子撈起來,順手堵住周誌堅的嘴,同時抬腳踹過去,瞄著痛穴踢,動作又穩又準。


    頭上散發著酸腐氣味兒的布袋子被撤去,周誌堅剛想鬆口氣,誰料眼前一花,一口氣剛吐了一半,嘴已經被堵住了,隻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腳踹過來,還沒看清人影兒,身上猛地一痛,忙往後躲著,哎喲哎喲,痛得嗚嗚直叫。


    直到周誌堅奄奄一息地匍在地上,嗚咽著說不出話來,周泰才停住動作,等著陸晚發話。


    陸晚冷笑著走上來,又往周誌堅身上補了兩腳,從周泰手裏接過匕首,俯身蹲下去,刀尖在周誌堅臉上慢悠悠地比劃著,最後抵在周誌堅下巴上,強迫周誌堅睜眼看著自己,臉上一半風輕雲淡,仿佛根本沒看到周誌堅眼裏的錯愕陰狠一般,聲音極輕地冷笑道:“再讓我聽見你說我一個字,哼!一刀廢了你!”


    周誌堅錯愕倉惶又驚恐地看著陸晚,嘴裏的尖叫隨著陸晚的手裏的刀尖慢慢下移,最後直接卡在了喉嚨裏——她……她……真想廢了他!


    陸晚滿意地哼了一聲,將冰冷的匕首塞給周泰,扭頭問道:“藥呢?”


    藥?什麽藥?周泰皺著眉頭愣了一瞬,還沒什麽反應,就見趙小四捧著個白瓷瓶子滿臉興奮地湊了上來。


    “喂他吃!”陸晚根本沒接那瓷瓶,轉回頭,看著趙小四動作利索地撬開周誌堅的嘴巴把藥丸灌了進去,方示意趙小四讓開些,笑盈盈地看著哽得脖子通紅的周誌堅,聲音輕和柔軟,慢條斯理地提示著:“知道這是什麽嗎?南越最好的毒/藥!無色無味兒,無人能識,神不知鬼不覺就能讓人丟了性命,連神醫都診不出來,若是沒有解藥……”


    陸晚慢慢停住聲音,冷哼著踢了踢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周誌堅。


    趙小四瞄著周誌堅的動靜,忙上前踢了一腳,又仔細探了探,方退回來壓著聲音咳道:“咳,姑娘,這人嚇暈了!”


    “哎,真沒意思!”陸晚站起身來,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一麵往巷子裏走,一麵輕飄飄地吩咐著,“把他衣服扒了,扔出去!”


    趙小四興奮地答應一聲,抓著周誌堅的胳膊正要扒衣服,又聽陸晚頓住腳步,轉過頭來,眼裏笑意瑩然,改口囑咐道:“等等!他那個小廝呢——都扒了!找個僻靜的地兒,扔一塊兒去!”


    趙小四眨了眨眼睛,咳了一聲,又咳了一聲,腦子轉得飛快,眨眼間便有了主意,幹脆地答應一聲,壓著滿肚子的興奮,朝周泰擠了擠眼睛:“前頭有間柴房,勞煩周爺搭把手,跟小的一道把這兩灘爛泥拖進去。”


    周泰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厚著臉皮求幫忙的趙小四,又看了看沒入黑暗中的陸晚,冷哼一聲,仿佛拎東西似的地將暈死在地上的周誌堅跟不遠處的小廝富安一手一個拎著腰帶提起來,繃著臉示意趙小四帶路。


    趙小四嬉皮笑臉地道了謝,滿臉讚歎佩服地朝周泰拱著手,忙帶著人往桃源街的方向走了幾步,推開臨近巷子口的一處院門,讓周泰把兩人直接扔進了滴翠樓的柴房。


    周泰厭棄地盯著癱在柴房裏的兩人,皺著眉頭看了眼趙小四,默了片刻,轉身便往巷子深處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人已經落在了陸晚身後,悶著聲音問:“你不是說斷腿的招數沒用嗎?怎麽今兒又有用了?”


    這是不服氣了?陸晚停住腳步,轉過身,仰頭看著周泰,笑得滿臉燦然,理直氣壯地回道:“這叫此一時彼一時!先前我心情好,跟這些人費點心思也不打緊,就當讓小四他們練練手了。可惜後來我心情不好了,為這種人費心思,我嫌惡心!想想,還是你說的法子幹脆,省事兒!”頓了頓,又讚賞地拍了拍周泰的胳膊,認真地感慨道,“前兒是我說錯了,你這法子極好!多謝你!”


    周泰無語地看著陸晚的手,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清風樓後頭的小樓上,原本漆黑的雅間慢慢亮起了燈。眉目妍媚得比女子還要好看的青年一動不動地拿著把扇子,瞠目結舌地看著不遠處巷子口的一幕,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茶水嗆在喉嚨口,連咳了好幾聲,邊咳邊臉色古怪地朝身旁的人比劃:“咳咳,原以為越地女子剽悍,沒想到……這京城的小姑娘更甚,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餘光瞄著對麵人的臉色,洛明飛止挑了挑眉,頓了頓,眉目瀲灩地笑起來,傾身往前湊過去,滿臉探究好奇地問:“剛才你必定都聽見了!南越真有那麽厲害的毒/藥?神醫都診不出來?”說完又哎呀一聲跳起來,揮著扇子指揮屋裏的小廝,“你們去趕緊打聽打聽,看看這是哪家的丫頭!”


    屋裏的兩個小廝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聽見洛明飛的話一般,誰都沒動。


    洛明飛訕訕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瞪了兩個小廝一眼,轉頭地看向衛掣,擠眉弄眼地笑道:“你今兒不大對勁兒,看了這麽半天,難不成認得那丫頭?”


    衛掣冷著臉掃了眼洛明飛,視線落在越走越遠的人影上,眸光沉遂,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緒來,良久才收回視線,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言闕呢?”


    言闕?言禦史?青川眨了眨眼睛,腦子遲鈍著,好半天才轉過彎兒來,隨後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瞄向自家爺,隻覺得腦子真的不夠用了——周誌堅被人扒了衣服,必定是要出醜的。這會兒找禦史台的人還能幹什麽?


    難不成要順道幫人家踩周家一腳?


    洛五爺說得對,這不對勁兒啊!爺要收拾周誌堅不過抬抬手的事兒,哪兒用得著這麽麻煩?


    不對!他家爺不會……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青川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從來不敢想的念頭來,隨後怎麽都壓不下去,心頭咯噔一聲,麵色僵硬地咽了口口水,看向對麵的青山,無聲地示意著:出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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