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難得夫人還記得她的生辰。”林夫人客氣地應了一句,聽著謝夫人明裏暗裏的提著陸晚,結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心頭頓時堵著的一股氣。直到散了宴將客人都送走了,那股氣便化作滿腔的懊惱跟氣恨,臉色也沉了下來。


    陸盼在望梅院碰了個軟釘子,被王瀟刺了幾句,脾氣根本沒壓住,氣衝衝地帶著丫頭回了清風院,剛要到林夫人跟前去告狀,卻瞧見林夫人也是一臉不愉。


    “娘?”陸晚怔了一瞬,心頭猛地升起一股慌亂來,拉著林夫人試探般喊了一聲。


    林夫人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的陰沉鬱氣散了些,皺著眉頭點了點頭,擺手示意後頭跟著地丫頭婆子退下去,這才拉著陸盼進了屋,愛憐地看著女兒,又是可惜又是可恨地歎了口氣。


    陸盼被林夫人看得心頭陡然一跳,急忙問道:“這是怎麽了?先前還好好的,娘怎麽歎起氣來了?”


    “娘沒事兒。”林夫人看著女兒一臉心慌急躁的模樣,心頭又沉了沉,撫著女兒的頭發,良久才柔聲勸道,“今兒謝夫人來你也看見了,那是個輕易不肯開口允諾的,好壞都不露在麵上。這樣的婆婆不好伺候,再說了你這性子也不適合去做當家主母,進了王家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氣呢,娘也舍不得讓你去受氣。你聽娘的,那王家咱們不看了,娘給你再看看別的人家。咱們慢慢找,娘總會給你找個比王家更好的,啊?”


    “不行!”陸盼謔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漲紅著,厲聲打斷了林夫人的話,眼裏帶著三分錯愕七分倔強,固執地盯著林夫人,“娘昨兒不是還跟我說過,三叔升了禮部尚書,咱們家同王家結親也是門當戶對!娘為什麽要選別人?我不換!我就看中了王家!”她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裏,心底已經早記住了那個人,他對她那麽溫和耐心,笑起來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看著她的時候,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除了他,她誰也不嫁!別人也別配不上他!


    “盼姐兒……”林夫人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滿嘴發苦地看著暴怒戒備的瞪著自己的女兒,放柔了聲音勸道,“你還小,不知道這裏頭的緣故。娘是過來人,知道什麽樣的人家你嫁進去才能過得舒心,娘都是為了你好,你聽娘的——”


    “是謝伯母說了什麽?還是那個王瀟?”陸盼梗著脖子尖利地打斷了林夫人的話,紅著眼睛暴躁地追問,“娘不跟我說清楚,我絕不答應!”


    林夫人張了張口,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滿心酸楚地拉著女兒,心底裏對陸晚的那絲惱怒跟氣恨也濃了一分,卻不好當著女兒的麵直說。自己女兒的性子她當母親的自然心知肚明,她若是知道王家看中了那丫頭,這口氣必定咽不下去。那丫頭心思深沉,又在她爹麵前說得上話,盼姐兒性子實誠,有什麽都掛在臉上,哪兒算得過她?


    “娘!”陸盼暴躁地看著欲言又止的林夫人,急得滿臉通紅,眼裏暈著怒火,提高聲音喊道,“謝伯母向來和氣,她必定喜歡我!隻有那個王瀟!她從小就跟我過不去,是不是她說了什麽?她不想我嫁進王家,是不是?”陸盼越說越惱怒,連聲音也高了不少,幾乎是尖叫著對著林夫人質問起來。


    “盼姐兒!”林夫人微微淩了臉色,無奈地勸道,“她一個要出嫁的小姑娘,哪兒能左右王家長房嫡孫媳婦的人選?聽娘的話,他們王家的人,咱們都不去想了。你既然不喜歡王瀟,日後少來往就是,也省得受她們的氣……”


    “是不是陸晚?”陸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臉色猛地一變,手指用力捏著帕子,骨節泛白,眉間全是惱怒跟恨意,緊繃著臉,一字一頓地問道,“是不是她?她讓人說我壞話了?還是——”陸盼說到此,腦子裏嗡嗡直響,氣息起伏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後麵一句話來,“王家看中了她?”


    陸盼不傻,林夫人先前就提過謝夫人透了話想跟陸家結親,隻是沒明著說看中了誰,也沒說是給王家的哪位少爺相看,但明眼人都知道十有*是跟王煜說親。


    王家是傳承上百年的書香世家,即便是改朝換代也穩穩當當地屹立在朝中,就從王煜□□算起,王家就已經出過兩任首甫,幾乎每一代人都是英傑輩出。這樣的人家,竟起了跟陸家結親的意思,怎麽能不讓人欣喜?


    林夫人當時就有些意動,再加上女兒對王煜那點兒情竇初開的少女心思,想來想去,到底還出沒壓住心底那點兒熱切,便跟女兒透了兩句。


    在林夫人眼裏,自個兒女兒自然比陸晚好千倍萬倍,先不說她自己是威遠侯府出身,身份地位比沈氏高出好幾個台階。就說是兩個丫頭教養上,陸盼明擺著就比陸晚高出一截。三房文氏是個心比天高又不長心的蠢貨,背後還連著崇寧侯府,崇寧侯府那個文夫人的做派,正經大家夫人誰看得上眼?陸晚生母身份低,繼母又是個不讓人待見的,先前她爹陸承輝又僅僅掛了個禮部侍郎的名頭擔著一方知府的責,認真算起來,官職比陸承耀還低些。論來論去,除了模樣外,陸晚自然是樣樣都不如陸盼。王家那樣的人家看中的也不會是模樣,就算長得再好也不過是讓人多讚兩句罷了,想來想去,謝夫人中意的也隻有陸盼了。


    陸盼心裏自然也是跟林夫人一樣的想法,甚至比林夫人更覺自信,同時也忍不住心跳歡喜。王家那樣的人家,又是嫡子嫡孫娶親的大事兒,怎麽可能隨便跟人開口?這必定是先看中了人,才有意透話出來。從知道王家透話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心裏描摹著,自己盛妝跟那個人拜堂成親,耳鬢廝磨……她一想到他就渾身發燙,恨不得立時跟他成親。


    可如今,自己娘卻突然讓她歇了心思,那肯定是王家謝夫人說了什麽話,讓娘知道王家看中的人不是她!除了她,陸家還有誰?隻有那個陸晚!


    看著林夫人皺眉難言的模樣,陸盼眼裏一片通紅,氣得渾身哆嗦,揚手將手邊的茶杯打翻了,隨後猛地暴起,一腳踢在案幾上,整個人瘋了一般撲上去,直接就將滿桌子的杯盤碗碟給掀翻下去,茶壺杯子稀裏嘩啦滾了一地,碎的碎破的破,茶水四濺,滿地狼藉。


    ******


    二房正屋裏,王夫人也正愁眉苦臉地跟二老爺陸承熠念叨著謝夫人的話:“……大嫂那話,就差沒明說了。我才剛回屋的時候聽芸姐兒說了一句,大嫂他們家瀟姐兒一直同晚姐兒交好。芸姐兒也覺得晚姐兒好,說那丫頭性子大方,又極明事理,說話做事都讓人服氣,模樣更是好看,連她都看呆過。大嫂隻怕是早看中了人,今兒就當著我跟這府裏大嫂的麵提了出來。原本這也是好事兒,正好三叔升了官兒,兩件喜事兒湊到一塊兒,豈不是更好?可我瞧著咱們府裏這位大嫂的臉色卻不大好,似乎不大情願。”


    王夫人說到此,停了一瞬,又皺著眉頭諷刺地哼了一聲,忍不住跟丈夫嘀咕起來:“我看咱們這位大嫂今兒的行事,多半是想把煜哥兒跟盼姐兒湊一對兒。不是我看不上人,老爺說句公道話,盼姐兒那性子從小就嬌慣,咱們回府這幾日的功夫,院裏的丫頭就聽她發了兩回脾氣,芸姐兒那麽溫和的性子都不大愛往她哪兒去。老爺說說,這盼姐兒哪兒能擔得起王家當家主母的身份?咱們這位大嫂也忒會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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