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鄭王妃在開元寺匆匆忙忙用了齋飯,便滿心歡喜地指揮著一眾丫頭婆子趕緊收拾東西往王府趕,一進門便囑咐人去尋了平南王,臉上的笑意怎麽都掩飾不住,拉著才剛又被兒子氣得跳腳的平南王,又是感慨又是欣喜地說著開元寺的事兒。


    “真正是巧了,也該是掣哥兒的緣分,沒曾想竟在寺裏碰見了那丫頭!掣哥兒今兒也見了人。爺是沒瞧見,那丫頭長得極好,說話行事也大方,跟咱們掣哥兒又是天賜的緣分!這樣的姑娘家真是沒處找了!我才剛在開元寺的時候就問了掣哥兒一句,看他那意思,不像是不樂意,也沒像往年那樣不耐煩——哎,這些年掣哥兒的親事一直沒個著落,這門親事我怎麽著也得替他求下來!”


    鄭王妃說著,又急忙站起來,揚聲吩咐候在外頭的幾個婆子:“趕緊讓門房的人準備著!”言罷又扭頭朝平南王解釋道,“咱們掣哥兒這親事拖了這麽久,如今好容易有樁好姻緣,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我前兒既然托了崔夫人,索性今兒就去跟她說說,請她預備著趕緊去陸家遞話。”


    平南王眉頭挑得老高,看著鄭王妃興奮歡喜的模樣,張了張口,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那臭小子雖說不怎麽討人喜歡,可沒準兒真能成了呢?


    鄭王妃精神極好,也顧不得平南王了,一疊聲吩咐下去,帶著丫頭婆子容光煥發地往洛家去找到崔夫人,將今兒在開元寺的偶遇說了。


    崔夫人跟著鄭王妃驚奇地感歎著,笑著應下了做媒的事兒。


    鄭王妃一走,崔夫人便讓人請了洛家大奶奶楊氏過來,屏退丫頭,仔細交代著替平南王府做媒的事兒。


    楊大奶奶又驚又奇地聽著崔夫人的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攤了攤手,為難地朝崔夫人笑道:“母親別怪我躲懶,這事兒還真不怎麽好說……媳婦若是沒記錯,世子爺今年該有二十二了吧?晚姐兒才十四呢。先不說別的,這年紀也差得太多了些。再者,以晚姐兒那樣的模樣性情,往陸家提親的人隻會多不會少!前兒王家謝夫人專程去陸府吃酒,話裏話外都誇著晚姐兒,這可不就是在遞話麽?不是媳婦兒多嘴,世子爺常年在南邊,性子又清冷,身邊也沒個丫頭婆子伺候,今年回來又受了傷,臉上也留了疤,京城裏的人傳什麽話的都有。光這流言就得把人嚇跑了!”


    楊大奶奶說著,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頗有些為難地解釋道:“也是不巧,陸家三太太年前就一直病著不見客,聽說陸家的人前兒去開元寺求了支簽,說是要靜養。這不,剛過完年,三太太就回陸家祖宅養病去了。如今那府裏沒個主事兒的人,這事兒也不能找晚姐兒說,二房王夫人又是王家的姑奶奶,大房那位林夫人不說也罷。母親瞧瞧,這話可怎麽遞才好?總不能直接找陸大人吧?”


    崔夫人凝神聽了楊大奶奶的話,也跟著歎了口氣,哭笑不得地擺著手,“也罷也罷,你說的倒也在理。隻是這事兒到底是王妃親自托付的,他們家世子爺跟你五弟又是至交好友,咱們不好推辭不接。”


    頓了頓,崔夫人沉吟片刻,方示意楊大奶奶坐近些,笑著囑咐道:“這樣,平南王府這話就請他們府上王夫人幫忙遞過去好了。王夫人是個爽利性子,這會兒王家跟陸家又沒正式議親,便是王家有意求親,王夫人也不至於這會兒就直接擋了咱們的話。”


    楊大奶奶笑著鬆了口氣,忙點頭答應著,退出來想了想,隨後囑咐隨行地嬤嬤備了份禮往陸家送過去,隔天一早,就靜悄悄地往陸家去見了王夫人。


    等楊大奶奶笑眯眯地出了陸府,王夫人才搖著頭苦笑著歎了口氣,想了想,到底不好開口,索性往書房去尋了二老爺陸承熠,把這“差使”全都派了出去。陸承熠二話沒說,果斷應下了,轉頭便去找陸承輝。


    當天晚間,陸晚就從自個兒爹那兒得了消息,坐在書房裏擰著眉頭鬱悶地吸了口氣,頗有些幽怨地看著陸承輝,攤手哼道:“大伯母先前就提過王家的事兒,不過先前說的是王家看中了三姐姐。如今換了我,先不說大伯大伯母怎麽想,就是三姐姐,這會兒隻怕也要怨我了!我這真是遭了無妄之災!”


    陸承輝目光溫和地看著女兒,聽陸晚念叨完了,方不緊不慢地地接過陸晚的話,好笑地問:“你看不上王家那小子?”


    陸晚咳了一聲,看了自個兒爹一眼,手指摩挲著茶杯,默了一瞬,被陸承輝看得一陣無奈,索性實話實說:“也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事兒。王家家大業大,王煜又是長房嫡子,他跟我不合適。”停了一瞬,見自個兒爹兀自喝著茶沒反應,陸晚又不情不願地補充了一句,“但凡世家規矩必定多,又是做宗婦,誰嫁進王家都累得慌!”


    陸承輝看著女兒挑了挑眉,眼裏多了層無奈的笑意,擱下茶杯,慢悠悠地下了結論:“說到底,你是沒看中王家那小子。”


    陸晚噎了噎,抿著嘴不說話了。聽自個兒爹這口氣她就知道,她爹必定是看中了王煜!可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嫁進王家,先不說林夫人跟陸盼的打算,就說是謝夫人,隻怕也不見得就是真的中意她。謝夫人之所以給陸家遞話,多半是顧慮著王煜的意願,隻當做母親的心疼兒子罷了,若不然當初就不會把話說得那麽含糊,還讓林夫人會錯了意。


    最要緊的是,她自己什麽性子自己知道,王煜看到的不過是她流露在外的一麵。他不了解她真正的性子,隻不過被一層好看的表象迷惑住罷了。少年慕艾,多半是源於思之不可得見之不可觸,即便真如了願,也不見得能長長久久。再說了,她這輩子就圖個自由自在,何苦往王家那金窟窿裏跳?


    “王家那小子你既然看不上,那平南王府呢?”陸承輝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晚,仿佛閑話家常一般,聲音平緩地問道,“你昨兒不是說在開元寺碰見平南王府鄭王妃了,想必也見過人,衛家那小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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