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顧返的兩隻手臂挨著她的撐過來放在欄杆幹上,整個身體就貼在她身後,目光從二樓李常夏跳出去的窗戶再到小孩似乎很是痛苦表情,一掃而過。


    他問:“還能自己起來嗎?”


    從舉止到語調都平淡無奇,好像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一樣。


    下麵的哭聲越來越大,刀疤男人按了按耳朵,有點聽不過去,正準備搭把手扶她一把,就被她一下揮開,邊哭邊拔高了音調:“小舅舅,你,你看,別人根本都照顧不好我,你應該,應該親自來做,像我爸爸那樣心疼我。”


    被拒絕的刀疤男人匆忙跳開兩步,目光閃亮地看上來,還掩飾了那麽點欣慰:她不需要我,是真的不需要我噢!不要再讓我伺候這個小祖宗了。


    沈與爾縮縮脖子搓搓手臂,突然理解起來為什麽萬小四初見自己就特別不待見,敢情是這個祖宗招的。


    突然下麵特別恐懼地喊了一聲“小舅舅”,沈與爾一驚順勢回頭,見他隻是摸出手機正要撥電話,這才放鬆嘴角。


    不僅跋扈,還一驚一乍嚇唬人!


    陳顧返摸摸她的頭,手機貼在耳邊,卻在認真看著她問:“嚇到了?”


    她搖頭。


    李常夏哽咽著略帶撒嬌的聲音又隨後而至:“小舅舅,你別打電話,我爸爸一定會給我接回去的。”


    趕緊接回去,叔這麽辛苦!


    沈與爾從他身前的空間轉了個身,見他正跟那邊說著,於是踮起腳,扶住他的脖子湊在他另一隻耳朵,悄聲說:“陳顧返,先去醫院。”說著就拽住他的手臂,將他往樓下帶。


    草地上,李常夏已經坐起來,抱著腿眼睛濕漉漉地仰起頭,樣子委屈的不得了。她將手臂伸出去,說:“小舅舅,抱。”


    陳顧返略微眯起眼睛掃了她一眼,結束通話,將手機重新丟回口袋,再沒有多餘動作,隻是交代她:“你爸爸後天過來。”


    沈與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這個人辦事還真是簡單霸道。


    眼瞅著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又要掉眼淚,她幹脆撐住膝蓋慢慢彎腰,睫毛下的大眼睛盯住小孩看了2秒鍾。睨過去的樣子瞧起來竟然也很是誘惑,跟他真像,她舌尖舔一下牙齒,要笑不笑的:“小舅媽抱你!”


    “不要臉!”


    “不用慣著。”陳顧返從後麵鬆鬆托住她的腰,給她扭到的地方一點支撐,這才拎住李常夏一隻胳膊,半托不托地告訴小孩,“自己起來。”


    態度不容置疑。


    “可是疼嘛!”


    “自己跳下來的,怪誰?”


    他一個眼神看過去,她立刻偃旗息鼓,撐著草地顫顫悠悠起身,一隻腿蹦著就要進副駕。他隨意抬手,壓下座椅,仍舊半拎著這隻胳膊讓她爬到後排。


    刀疤男人將李常夏的學生證跟護照遞過來,陳顧返示意他給後麵小孩。他略側了頭,語調很輕:“小爾,上來。”


    “等一下啊,叔。”沈與爾好像想起什麽天大的事情,一個轉身就跑掉,隻1分鍾,從三樓跑了個來回。她邊扶著腰重重喘氣,邊將一件淺灰色針織開衫遞給他,“陳顧返,你不冷嗎?”這個人單薄的純黑色褲子上麵,竟然隻鬆鬆套了件簡單的棉質t恤。


    陳顧返安靜地盯著她看了老半天,目光深刻而性感。她終於受不住輕輕戳他,麵上微紅卻刻意若無其事地提醒他:“回去回去,趕緊穿上。”


    他反手一抬胳膊,將自動頂篷關掉,再慢慢將開衫的袖子擼到手肘。給她係安全帶時,這個人收起下巴,不遠不近挨在她脖子邊,極輕極輕地吐氣,笑:“老婆,現在可以了嗎?”


    “我要告訴媽媽。”後麵飛揚的聲音又傳過來,“還有外公,外婆,趙約哥,寧城哥……告訴他們所有人,有個管我小舅舅叫叔叔的人勾引他。”


    沈與爾心頭一沉,雙手不著痕跡地握了握,很怕他們知道,怕他們說不可以,更怕他為難。


    突然右手腕被人握住,這隻格外熱的手掌慢吞吞蹭到她攥緊的手指,包在掌心。她將視線沿著這隻手臂溜上去,他隻是單手握著方向盤看著前邊微笑,她緊抿的嘴角一點點放鬆。


    他開口,話不多,卻每個字都敲在她心尖:“隨便你,我早晚要說,同不同意都還是她。”不同意也想辦法讓他們同意,不能委屈了小朋友。


    她側了頭去看窗外,右手手指攪著牛仔褲的布料。這一刻,好像整顆心都透亮了,不怕啊,沈與爾,他這麽好,你勇敢點兒!


    “我不同意就不行。”後麵還在繼續。


    “常夏。”他竟然低聲笑了,無所謂的,用最後一點耐心告訴她,“我並不在意你的意見。”這個小孩真是被自己父親慣到沒有一點禮貌。


    停到最近一家門診,他最後警告小孩:“如果再多說半句,我會翻臉。”她一凜,乖乖閉嘴,還不解氣地狠狠瞪了沈與爾一眼。


    “呦!”沈與爾見狀,好笑的不得了,把正要伸出去扶她一把的手瀟灑地抽走。小孩想依靠過去的身體落空,一個踉蹌,質問:“你,你,你……”


    沈與爾正兒八經笑起來,輕輕的,人畜無害卻讓人心裏一窒,她從小孩身邊擦肩而過,淡淡笑說:“你小舅舅講的,自己走哦!”


    排了很長時間隊,沈與爾加上轉機連續坐了23個小時,又在酒莊門口等了大半個晚上,現在整個人困的要死。但怕他等得不耐煩,或者旁邊李常夏又說出什麽惹到他,她隻抱著胳膊靠住他,努力睜大眼睛跟他一起排號。


    陳顧返抬高手臂溫柔地將她往身前一摟,另一隻手從前麵繞過去,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裏。他用下巴蹭蹭她額頭,低著嗓音誘導她:“乖,沒關係,靠著我眯一會兒,我會有耐心。”


    她兀自笑,帶著輕輕鼻音“嗯”了一聲,就反手抱住他的腰微闔了眼,這個胸膛完美的觸感跟溫度,實在讓人安心。


    醫生說李常夏的腳並沒什麽大礙,隻是扭到,一周就能好。小孩如釋重負卻又怏怏地跟回家,突然就不吱聲了,一個人躲到自己粉色的房間裏。


    陳顧返沒在意,將沈與爾帶到3樓自己臥室,她一看見床就湊過去趴著死活不動。他弄來條溫熱的毛巾,心情愉悅地給她擦臉跟手指,動作輕柔的不得了。她略迷離而放空地直直看著他,很是配合,不到一分鍾,已經呼吸平穩地睡著。


    他收拾完自己,就撐著隻手臂躺在她一側,指腹一點一點滑過她漂亮的五官,不自覺揚了嘴角。他將人輕到不能再輕地抱在懷裏,小朋友這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讓他心疼的不得了。


    清早,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從大幅落地窗前薄薄的白色紗簾裏透進來,沈與爾彎曲著手臂蓋在眼前,半眯著的眼睛慢慢睜開。放空了老半天才回憶了一遍昨天的事情,最後她又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正躺在陳顧返的床上,而他不在。


    餘光撇到床頭矮桌上的紙條,他龍飛鳳舞的字體一下子蹦到眼睛裏,大致告訴她今天有事情要談,晚一點回來,讓她自己先隨便玩。


    她對著最後張揚著劃出的名字樂了半晌,才慢吞吞將薄被拉到鼻子下麵,呼吸一口,無法複製的他的味道,一下子就舍不得將被子放手。


    就這麽仰躺著,她環顧四周,第一次進到他的臥室,誰都不讓踏足的,他最為私密的地方。屋子很大一整麵的落地窗,透過紗簾可以望到近處大片大片的青草地,跟並無雕琢的天然湖,遠處綿延的葡萄田隱隱約約。整間屋子的風格一點兒也不像他張揚華麗,反而是那種柔軟的,淡淡的舒適,觸目所及的每一個地方,都讓人輕鬆到心曠神怡。


    沈與爾喜歡的要命,又賴在床上磨蹭了會兒,這才收拾整齊,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撿起來丟掉。正按著側腰溜達下樓預備找些吃的,二樓拐彎處,李常夏叫住她。


    “我告訴媽媽了。”


    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她一怔,微微胸悶,卻還是學著他的樣子,從眼神到動作都不著痕跡。


    李常夏沒見到預期效果,繼續正兒八經地編起謊話,像真的一樣:“她下午就會過來,家裏其他大人也很生氣,已經訂好了機票,你完蛋了。”


    沈與爾的心懸起來,腳有些虛,她反手握住樓梯欄杆靠在上麵,心裏緊張透了,卻依舊不示弱地略微抬起腦袋看過去。


    李常夏被她盯得發毛,丟出最後一句話:“你趕緊走吧,別連累我小舅舅,分了吧離他遠點兒。”


    煩躁跟不安不間斷衝刷她的神經,整個後背都涼涼的,她手指動了動,鼻子重重呼吸一口。想著他,找到那麽點兒霸道的感覺,沈與爾在這個小孩麵前,用舌尖抵著虎牙笑起來:“分?不可能,他不會跟我分,我也不會跟他分。我還是你小舅媽,抱歉,你就是幹不掉我。”


    李常夏瞪大眼,被噎得張口結舌。沒給她繼續開口的機會,沈與爾一個大方的轉身,一步一步上樓,走掉。


    進到他的臥室,她終於破功,猛地靠在門板上,咬住下嘴唇思考。不安的感覺一浪一浪襲過來,忍不住給他撥了個電話,響了沒幾聲就被她迅速按掉。


    不應該是這樣,在這種被動的,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所有人一起過來,攤牌。她突然害怕極了,腦子裏全是別人失望的眼神,跟最後大家吵起來的樣子。


    最難過的是,他會跟自己一起挨罵。


    一點兒也不想他這樣。


    越想她的眼圈越紅,隻要波及到他,腦子就會變得懵懵的,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手指將牛仔褲都揪出印子。


    如果自己不在……至少還能撒個謊。


    匆忙將所有東西一股腦裝進雙肩包,她手指顫了顫,在他留給自己的紙條上,他的名字下麵寫了小小一排字,有些相似的字體:叔,學校有事,我先回去了,對不起哦,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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