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


    做了……


    白玫玖縮回脖子,又眨了兩下眼,一時沒什麽反應。


    其實她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她這輩子從來都鼻孔朝天驕傲得不可一世,哪怕需要別人給她做事,也是事先找好砝碼談判,一副‘要做就做不做拉倒的’架勢。


    像今天這樣完全喪失主動權、坐立難安地去等一個答案,又或是一個宣判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所以,她還不太適應,哪怕這個答應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低頭沉默著,大腦幾乎完全死了機。


    男人看著她烏黑的發頂,眸子沉了沉,繼續道:“三天後手術。”


    然後轉身打算往外走,卻突然地回頭,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一隻細瘦的爪子抓住了。


    “別走!”她仍舊低著頭,聲音低得有點啞:“我們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男人回頭又要走。


    她仍舊抓著他不放,右手力氣不夠,她又加上左手,因為動作太大吊瓶和支架搖晃不停。


    她兩隻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角聲音顫抖:“不準走!你必須跟我談!”


    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眸子黑而冷:“放手!”


    “我不!我不……”她眼眶通紅地望著著他:“不做手術……不做!”


    她不要再失去一個孩子,那個撕心裂肺的痛,她再也不要經曆第二次。


    “做不做由不得你!”


    她一愣,眼淚順著眼角細細地往頭發裏流,然後又吸了一口氣道:“你關了我這麽久,睡了我這麽久,我沒問你要一分錢對不對?”她以前擺脫不了他,都伸手要錢的。


    男人麵色更冷:“那是因為你一分錢也不值。”


    她又一愣,接著道:“你關了我這麽久,睡了我這麽久,我還沒有死對不對?”以她以前的火爆脾氣寧願死也不原意被人關著的,要麽跳窗要麽撞牆,就鬧得雞犬不寧了。


    男人咬牙切齒:“那是因為我還沒把你捏死!”


    她望著他眼淚汪汪,視線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臉:“要死很容易的……一把叉子,一塊玻璃,甚至一口水,很容易就死了……你氣我……所以我每天吃好喝好爭取長命百歲地話著給你出氣,你可以關一輩子,但不要殺我的孩子行嗎?”


    她也不知道這算談判還是討好又或是祈求。


    反正能保住孩子,她什麽都說,什麽怎麽都行,驕傲也好,尊嚴也好,通通都不要。


    反正男人越聽越火,恨恨地看著她,兩隻眼睛血絲密布地吼道:“你tm最好給我長命百歲!不然到了陰曹地府我也不放過你!至於孩子,反正你來說都都是野種,還留著幹什麽!”


    說完就扯開她的手往外走。


    白玫玖一個著急,猛地撲下床抱住他的腿,支架和玻璃瓶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水花四濺。


    “不是的!”她哭吼出來:“不是的,薄焰,你聽我說,那是我騙你的,我從來就沒有打過我們的孩子,我也想生的,可是,那天晚上我太生氣,出酒吧就肚子痛,然後碰到顧三,他送我去醫院,等我醒來,醫生就說孩子沒保住……可後來知道,是顧三那個混蛋買通醫生的,真的,你相信我!”


    男人腳步一頓,慢慢轉過身難以至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她好像看到了一點希望,一邊哭一邊點頭:“是顧三那個混蛋殺了我們的孩子!”


    可男人沉默了半晌,卻冷笑:“那不正好方便你們雙宿雙飛?連你自己都可以為他擋刀,為他做掉一個孩子算什麽?”


    她使勁搖頭:“不是的!那是為了還他人情,我跟沒有任何關係!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我殺了他,我給我們的孩子報仇了!”


    對的,她連殺人的事都做了。


    不僅孩子的仇,連薄焰的仇她也一起報了。


    聽說顧三不僅殺了她的孩子的,還害死了薄焰,所以她對著他的胸口狠狠開了兩槍。


    穆純烈那個嘴賤神經病的罵他野種,她也給了他一槍,一點都不手軟。


    可男人卻說:“也對,像你這種寡情寡義的女人除了自己,誰也不會喜歡!”


    白玫玖好像又跌到了穀底,抱著他的腿不放:“可我喜歡你……我是愛你的……”


    是的,她愛他!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任何人,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愛。


    她把自己的心鎖得死死的,誰也不讓進去。


    她遊戲人間,遊戲別人,也遊戲自己。


    哪怕他每天和她朝夕相處同床共枕,每天討好她,嗬護她,她也隻認為那是逢場作戲。


    跟一個戲子做戲,認真了就傻子。


    可有一天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會為一場戲生氣,動怒,甚至氣得失去理智……


    她氣他騙她,氣他把她當猴甩,氣他可能隻把她當一個征服的對向,一得手就毫不留情的甩掉。


    那不是認真是什麽?


    認真意思味什麽?


    愛情那種可笑的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多少錢一斤多少錢一輛她完全不知道!


    她是一個窮光蛋,她不愛起!


    所以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愛他。


    隻要擺脫他,什麽惡毒的話她都能說。


    可就算再惡毒,那也隻是嘴巴上。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


    她以為他死了,她眼不見心煩,可以徒個清靜,人生又回到原點,什麽也沒發生過。


    她還可每天照常寫作,吃飯,睡覺,可結果卻是整天整天扒在電腦前,半個字也寫不出,腦子裏全是那個死人又說又笑。


    她忘了吃飯,忘了睡覺,沒有靈感就使進地吸煙喝酒,但完全效果。


    連字都寫不出,手還留著做什麽,所以她拿起水果刀割割割……


    死其實真的很簡單,難的是活著,飽受折磨地活,忍辱偷生地活。


    到最後,她才發現不管自己簡單地死還是艱難地活,都是為了同一個男人。


    不是愛是什麽?


    因為愛他,她捧著他最愛的白玫瑰去地獄找他。


    因為愛他,哪怕像犯人一樣關在囚牢裏衣不蔽體任他揉虐,也舍不得死。


    可她這愛不僅扭曲還遲鈍,等她舍得說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男人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指頭:“不管你愛不愛,孩子必須打,沒商量!”


    然後頭也不會地走出去。


    “……”


    她麵無表情地在坐在地上,全身冰涼,好像坐在一個無底的深淵,處處都是絕望。


    哪怕那天站在城牆上也沒有這種絕望。


    地上涼,白玫玖沒有讓自己坐太久就重新爬回床上躺著。


    很快,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老媽子齊齊衝了進來。


    老媽子打掃衛生,醫生重新把吊針串在她手上,左手因為剛才的一翻動作漏了針流了血腫得老肥,醫生隻得給她換右手。


    白玫玖一直坐在床上雙目無神,好像三魂七皤都離了體,直到針頭插進她的血管裏,她才觸電似地縮回手。


    “我懷著孕!別給輸一些不三不四的藥!”她用英語罵道。


    醫生連忙解釋:“白小姐別擔心,我這是給你輸的營養液,不會對胎兒造成任何影響。”


    白玫玖這才伸出手,默了默又問:“孩子多大?”


    “三周。”


    白玫玖摸著肚子淡淡點頭。


    三周……


    好小好小……


    醫生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白小姐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請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才能有利於你的身體和肚子裏的胎兒。”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白玫玖沒好氣地回了句。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白玫玖閉目養神,沒理他。


    醫生尷尬地撫了撫額走出去。


    中午仍舊是老媽子喂她吃的飯,吃完休息了一會兒,閉眼就睡著了。


    下午門打開,白玫玖以為是薄焰,立馬坐了起來,可眨眼一看才發現是米蘇!


    這個女人又來看她笑話了。


    她臉一拉,沒好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打擾我養胎!”


    “懷孕?”米蘇一臉詫異。


    “嗯,沒錯,你不是他的經濟人嗎,他沒告訴你?”


    米蘇抿了抿唇,走到她床頭,冷冷道:“你失言了!”


    “失什麽言,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玫玖翻白眼。


    她連尊嚴都不要,信用什麽通通者是狗屁。


    米蘇臉一黑:“你說過不會讓他知道孩子是怎麽沒的。”


    白玫玖皮笑肉不笑:“跟我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講信用你腦子有病吧!我愛說什麽愛怎麽說嘴長我身上你管得著嗎?”


    虧她還真以為說出真相,那個男人真會心軟,結果呢,低三下氣說了一大堆,眼淚流了一堆,那個男人仍舊心腸比石頭還硬。


    米蘇再次吐氣:“也對,是我高估你了,像你這連懷孕也會看期的女人,指望你講信用,簡直是指望母豬上樹。不過也罷,他昨天已經跟山本家的小姐訂婚了,你就算懷了他的孩子也於是無補。”


    白玫玖繼續笑:“原來隻是訂婚啊,我還以為結婚了呢,結了婚還可以離,更別說訂婚了。他連訂婚的大喜日子還要跑來我這裏,看來那島國mm也不怎麽樣嘛。”


    然後又挑了挑眉問:“你說,我要是給他生個兒子,他是疼我還是疼那個未婚妻多一點?”


    米蘇咬牙:“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愛你?嗬,他現在恨你恨到骨子裏!”


    “沒愛哪來恨?他還說要關我輩子養我一輩子呢,你說我輩子橫在他和那個島國mm中間是不是很好玩兒?”


    “白玫玖你還要不要臉!”


    “我當然要,肚子裏的兒子就是我的臉!”


    見米蘇氣得不輕,白玫玖又眯起眼笑道:“好了,米大經濟人消氣,我在跟你開玩笑呢,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就像我也看你不順眼一樣,你早就巴不得我離他越遠越好最好人間蒸發是不是,我們來做筆交易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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