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五虎講述完屠殺的經過,張俊的心也感到陣陣不安,他躺在**一直沒睡,直等到東方的天際出現一絲曙光。天剛亮,張俊洗了臉,決定出府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樣能使他的心境變得開朗。


    今天清早的大街上格外多人,平時都是冷冷清清的。張俊發現今早街上多了許多官兵在巡邏,許多江湖中人在來回跑動,街上人人在竊竊私語,張俊知道,這肯定與昨晚血洗威遠鏢局有關。張俊走進平時最常光顧的茶樓,茶樓的客人中有許多是江湖中人,這從他們隨身帶的刀劍可以看出。張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叫了一壺普洱,在細細品嚐。


    一位頭帶黃巾的江湖人道:“昨晚發生了大事,大夥知不知道?”一位背負長劍的武士道:“廢話,全江湖人也知道了,威遠鏢局昨晚讓人給血洗了。”武士麵容鎮定,這讓茶客們都以為他知道什麽內幕,嚷著叫他說出昨晚血洗的經過。武士冷冷一笑,埋頭喝茶,對群眾們的要求視若無睹,這讓全樓的茶客均想奮起群毆他,但見他的這身造型頗像武林高手,大夥這才不敢輕舉妄動。一位看起來既像書生又像江湖中人的年輕公子道:“是誰有這麽大能耐,能一夜間把威遠鏢局給滅了?不知眾位仁兄有何高見?”一位相貌冷酷者道:“瞎子也看得出是天劍門幹的,隻有天劍門才有這實力。”年輕公子道:“天劍門是名門正派,怎麽會幹這種事?”冷酷者“呸”了一聲:“狗屁名門正派。”


    頓時,茶館裏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說天劍門是名門正派,一派是說天劍門是邪門歪派,兩派人士互不相讓,哄鬧起來。兩派開始隻是言語上的口角,後來發展到動作上的衝突。茶樓的掌櫃知道自己這下又要破產了,氣得吐血昏迷。茶樓的戰況激烈異常,兩派互有死傷,張俊正想抽身離開這是非之地,忽然茶樓裏跑進來一位彪漢,大聲嚷道:“別打了!江湖最新消息,是關於天劍門昨晚血洗威遠鏢局的,要想打聽,請賞五文錢作為消息費。”茶客們均沒理這彪漢,繼續廝殺。


    彪漢是位有恒心有毅力的人,他再次嚷道:“這消息是今早的,剛剛新鮮出爐,不買可錯過了喲。”眾茶客這才停了下來,但誰也不肯掏那五文錢,誰都想讓別人先掏。還是那位背負長劍的武士豪爽,他掏出一大串銅錢,然後拿了一個銅板給彪漢,道:“我出了一文錢,還有四文大夥快出,不出錢又想得到消息,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江湖中人不該把錢看得太重,看我多豪爽,視金錢如糞土。”那武士實在太欠揍,他不出五文錢也就算了,隻出了一文錢又還要說出一大堆道理,眾茶客實在忍無可忍,到達了火山的爆發點,遂將那名武士打得遍體鱗傷,還搶走了他的錢,再拿了四文給彪漢。


    彪漢拿了錢立即放消息:“威遠鏢局還有活口,有一名幸存者。”此話一出全場震驚,最為吃驚的當然是張俊,張俊忙問道:“怎麽會還有活口?是誰?”彪漢道:“是總鏢頭的女兒,她出門了三天今天淩晨才剛到家,幸好這樣才逃過了這場浩劫。”張俊暗恨五虎辦事不力,彪漢接著又道:“薛姑娘真是可憐,本來是家財萬貫,自己又多才多藝,現在什麽都沒了,上天真是愛捉弄美人。”張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抓住彪漢的衣襟,大吼道:“你剛才說什麽?什麽薛姑娘?”彪漢怯怯地道:“薛姑娘就是薛總鏢頭的女兒呀,杭州的名媛薛靜媛,這麽出名你不會沒聽說過吧?”張俊聽了五內如焚,肝腸寸裂,他甩手推開彪漢,疾跑出茶樓,奔向威遠鏢局。


    張俊的心已經快崩潰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薛靜媛會是威遠鏢局總鏢頭的女兒。他施展開龍行無蹤,隻想用最快的速度到達威遠鏢局見到薛靜媛。周圍的人物、景物對張俊來說都是黑暗的,他的內心也是一片黑暗,他跑得滿頭大汗,眼眶也紅了,終於,他來到了威遠鏢局。眼前的威遠鏢局已經是一片廢墟,顯然是經曆了一場大火,張俊知道這場大火肯定是五虎昨晚為了不留活口而放的。


    張俊一走進威遠鏢局就聞到陣陣令人作嘔的屍體燒焦的氣味,張俊衝進大廳,看見地上流淌著鮮血,張俊的心已經徹底崩潰了。他看見薛靜媛倒在地上,手裏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劍,張俊見薛靜媛還有一息尚存,趕忙跑過去將她的身體抱住,含淚叫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你為什麽這麽傻要自殺,你應該要報仇,你應該要殺了我。”薛靜媛臉色蒼白如紙,勉強地抬起頭雙眼充滿淒楚和悲傷:“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獨自一個人活著也沒有意義,我還是跟他們一塊去了,到陰曹地府也好相聚。”張俊拚命搖頭,聲嘶竭力地喊著:“不!不!我不要你死!”


    張俊的眼眶擋不住眼淚奔流而出,他把薛靜媛的頭緊緊抱住:“你要堅強地活下去,你忘了你還沒報殺父之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一定要親手殺了我,否則你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家人。”薛靜媛低泣著說:“我知道我永遠也不可能殺了你,活在這世上隻會讓我更痛苦,你是我的仇人,但我情願死也不想你是我的仇人。”張俊帶著懺悔而顫抖的嗓音道:“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我禽獸不如!”張俊狠狠地扇自己耳光。薛靜媛悲慟地逼視著張俊:“有件事我一直想對你說,我怕我今天不說出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想讓自己後悔一輩子。”張俊感到薛靜媛整個身體激起一陣震動,張俊哭泣著道:“你說吧,我聽著。”她已經氣喘籲籲,冷汗如雨,氣息微弱,字沒有說出來,隻是嘴角吃力地蠕動和抽搐,她的眼深情地望著張俊,張俊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這麽深情地望著自己,心中更加撕心裂肺。


    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用眼神代替了她想要說的話,全身僵硬地倒在張俊懷中,斷了最後一口奄奄之氣,玉碎花殘。張俊用盡全身力氣抱緊薛靜媛,但是抱得再緊也阻擋不了她的離去,他像瘋了的獅子般亂吼,聲音是多麽地淒慘。張俊就這樣呆呆地抱著薛靜媛半天,天已黃昏,庭院裏陰森森的,幾隻晚鴉發出一陣淒厲地哀鳴,陣陣晚風搖曳著庭院的哀柳,幾片落葉無聲地灑落庭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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