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的是,”趙普言道,“慕容延釗和李處耕僅率五萬廂軍便連奪荊南和湖南,的確功不可沒!但依臣之見,此番攻蜀,當不宜再派二人前往!”


    “朕明白你的意思。”趙匡胤淡淡地一笑:“若此番攻蜀再派慕容延釗和李處耕前往,那攻城拔寨之功豈不都讓他們二人占了?”


    俗話說:功高震主。趙匡胤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自己就是因為“功高”才得以“震”掉後周之“主”的。


    “還有啊,”趙普也淡淡一笑,“那李處耕也著實有些殘忍,在奪荊南時竟發生食降兵之肉的事,如果讓他攻蜀,他再做出食降兵之肉之事,皇上豈不是又要惱怒?”


    原來,當年李處耕攻打荊南的郎州城時,由於城牆比較牢固,守城將士又奮不顧身、英勇抵抗,這讓宋軍想很快地攻破城池也著實不易。宋軍統帥李處耕心急如焚,這一急,還真的讓他急出一條計策來。這是一條十分殘忍的計策,也許隻有李處耕這樣的人才能夠想得出。


    什麽殘忍的計策?李處耕從俘虜的荊南兵當中,挑選出數十個身體肥胖的人,當著眾俘虜的麵把他們殺掉,然後,他帶著一批宋軍,同樣當著俘虜的麵,將那數十個被殺的荊南兵的屍肉給吃了。再然後,他在一些年輕的俘虜臉上刺字,把他們放回了郎州城。


    李處耕這一殘忍的計策收到了成效。那些被放回郎州城的俘虜,膽戰心驚地向荊南軍訴說,說宋軍太殘忍了,專門吃俘虜的肉。這樣一來,郎州城內的荊南軍就再也不敢戰下去了,因為他們知道,城池遲早是要破的,而若是被宋軍抓住就要被活活吃掉。與其被宋軍吃掉,還不如想辦法逃生。所以,郎州城內的荊南軍就開始行動了:先縱火燒城,然後打開城門一窩蜂地朝外跑。李處耕指揮宋軍趁機占領了郎州城。


    故而,當慕容延釗和李處耕班師回汴京的時候,趙匡胤立即就擺下豐盛的酒宴為他們洗塵慶功。席間,趙匡胤頻頻舉杯,熱情洋溢地誇讚慕容延釗和李處耕為大宋一統天下開了一個好頭。但是,誇讚之後,趙匡胤卻又沉著臉言道:“爾等雖然功勞卓著,可是,爾等將荊南降兵殺而食之,這等殘忍之舉,朕也斷不能容忍!”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趙匡胤的確是位仁義之君,所以,這次伐蜀,他斷然不會再委任李處耕前去,因為趙匡胤不止是要平定天下,更重要的是,他要收服天下人的心。


    “這樣吧,”趙匡胤對趙普言道,“你負責調動兵馬,朕負責挑選戰將。待諸事完畢,朕立刻對蜀宣戰!”


    趙普笑問道:“皇上此番不想再找一個什麽理由?”


    那花蕊夫人豈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趙匡胤差點就提到了她。趙匡胤最終說的是:“有理由淡然是最好了,不過,沒有理由,朕也還是要發兵攻蜀!”


    趙普補充道:“臣以為,發兵攻蜀本身便是最好的理由!”


    看來,趙匡胤也好,趙普也罷,都似乎懶得再找什麽借口挑起戰爭了。個中原因是:借口找得再好,終究是個借口,沒有人會相信,隻要軍事力量強大,能達到目標就行。


    然而,夏至剛過,也就是七月份的時候,大宋攻蜀的借口自動地出現了。而此時,趙普已經調動好了兵馬,趙匡胤也挑選好了戰將。大宋攻蜀的借口不早不遲,偏偏在這個時候主動出現,這是不是真的有點天意?


    後蜀國是由前蜀國而來。唐朝末期,委派了幾個軍人去治理四川。幾個軍人互相吞並,到了公元891年,王建在吞並中獲勝。公元907年,朱全忠代唐建立後梁,王建也在成都稱帝,是為前蜀。王建死後,其子王衍繼位。王衍統治下的蜀國,政治上一片黑暗。曾有一個科舉考試的舉人在其對策中這樣描繪當時的蜀國:“衣朱紫者皆盜賊之輩,在郡縣者皆虎狼之人。奸諛滿朝,貪婪如市。”可見當時蜀國的社會是一種什麽狀況。正因為如此,在公元925年,中原的後唐王朝發兵四川,一舉便把前蜀滅了。


    後唐滅了前蜀後不久,自己的內部開始動蕩。後唐派往四川的孟知祥,趁機在四川發展勢力,於公元934年在成都稱帝,史稱後蜀。


    孟知祥稱帝後半年即死去。其子孟昶繼位。據說,孟昶統治的初期,蜀國社會還比較穩定,吏治也比較清明,可是,這種局麵沒能維持多久。柴榮做後周皇帝時,蜀國就開始腐化不堪了,掌權者大都貪婪無度。據載,曾做過三任節度使的李處回,家中財富能抵到後蜀府庫所藏的三分之二。


    趙匡胤建宋稱帝後,後蜀國的社會狀況日趨惡化。惡化的根源當然來自孟昶。孟昶本來就沒有什麽治國本領,在王昭遠、韓寶正、趙崇韜等一批奸佞之人攛掇下,政治上越發地昏庸,生活上越發地荒**。自得了花蕊夫人之後,孟昶幾乎不理朝政了,日夕與花蕊夫人飲酒玩耍,後蜀朝政自然就落入王昭遠等人之手。更要命的是,孟昶的兒子孟玄吉(時為後蜀太子)這時也長大了,其荒**的程度與孟昶相較,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用“青出於藍勝於藍”來形容孟玄吉,似乎很是恰當。孟昶好像隻與花蕊夫人一個女人一起荒**,多少還有帶內情有獨鍾的味道。孟玄吉則不然,對女人的貪求直如“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孟氏父子如此,再加上王昭遠等人的狂妄而無能,當時的後蜀國,真能用一句俗語來形容了:頭上長瘡,上上下下都爛了。趙匡胤在這個時候發兵攻蜀,真是得其所哉!


    孟昶的母親李太後倒是一個非常明白事理的人。她本是後唐莊宗的一個妃子,後唐派孟知祥治理四川的時候,後唐莊宗把她賞賜給了孟知祥,後來她就生下了孟昶,成了後蜀國的太後。


    孟昶把朝政拋給了王昭遠等人,李太後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危害性和危險性。他曾苦口婆心地勸說孟昶道:“你父親建蜀國時,掌握軍政大權的都是屢立戰功者,所以四方臣服、國家強盛!可現在呢?那王昭遠、韓寶正和趙崇韜,都是跟在你身邊陪你吃喝玩樂的人,你讓這些人掌握兵權,手下將官誰人畏服?一旦國家有事,蜀軍還能打勝仗嗎?”


    李太後所言,本是至理,也是常理。然而孟昶卻玩昏了頭,竟這樣回答母親說:“王昭遠他們對朕忠心耿耿,有他們在,我大蜀國就不會有事!”


    孟昶豈不是昏了?“忠心耿耿”與“不會有事”有什麽必然的聯係?李太後聽了,也隻能暗自歎息不已。


    不過,孟昶似乎也有不發昏的時候。當大宋已經在湖南和荊南屯重兵的消息傳到後蜀後,孟昶好像看到了危險的存在,忙著找人詢問對策。而且,他還沒有找王昭遠等人,他找的是後蜀宰相李昊。


    李昊是前蜀老臣,後唐滅前蜀時,前蜀的降表就是他寫的。據說他“資貨巨萬,奢侈逾度”,看來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他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眼光卻比孟昶看得遠些。當孟昶向他詢問對策時,他這樣言道:“趙匡胤既然吞並了荊湖,並且又在那不斷增兵,那宋軍就一定會開進蜀國。趙匡胤一統天下的決心,恐無人能夠改變!”


    孟昶同意李昊的看法,又問:“既然如此,朕為之奈何?”


    李昊言道:“臣以為,不僅趙匡胤一統天下的決心無人能改變,且趙匡胤一統天下的步伐也無人能夠阻擋。故而,依臣之見,我大蜀應主動與大宋通好,保證定期向大宋貢獻,這樣,我大蜀才能夠保全,皇上也能夠安享富貴!”


    李昊的意思,其實是勸孟昶向趙匡胤稱臣。孟昶也聽出了這個意思,而且還認為李昊言之有理。是的,隻要蜀國能夠保全,隻要他皇帝的位置能夠保住,他孟昶才不怕什麽稱臣不稱臣呢。


    所以,孟昶就叫李昊寫了一封信,準備派使者把信送到汴梁去。誰知,這事被王昭遠知道了。王昭遠很是有點不快地對孟昶道:“皇上,我大蜀國兵強馬壯,何懼之有?又何必向宋人屈膝?”


    孟昶猶猶豫豫地問王昭遠道:“愛卿,假如宋軍真的打來,你能抵擋得住嗎?”


    王昭遠慷慨陳詞道:“皇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隻要宋軍膽敢入侵,臣等一定大破之!”


    “好,好!”孟昶被王昭遠的情緒感染了,立即就打消了與宋朝通好的念頭:“王愛卿,如果宋軍真的入侵,那保衛大蜀的重任,朕就托付予你了!”


    “皇上放心!”王昭遠信誓旦旦,“臣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重托!”


    王昭遠還說到做到,立即就向與宋朝接壤的地方增兵,還與韓寶正、趙崇韜等人聚在一起商討克宋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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