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笑笑,道:“你這丫頭小小年紀,竟知曉塗脂抹粉之事啦?”


    小蠻見蘇諾取笑她,羞得臉上一陣燥紅,撇撇嘴,把手裏的胭脂塞給她,“這麽嬌豔的胭脂,給小蠻用是糟蹋啦,這是給小姐看的呢。”


    原來這小妮子心裏惦記的是自己。蘇諾詫異,接過這桃花色的小木盒,細細端詳。


    胭脂掌櫃見蘇諾身著華服,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笑嘻嘻地又拿出一件胭脂,道:“這位姑娘本來已貌若天仙,您手上這件胭脂,如何能與美人相稱?我手上這件鎏金錯銀珠玉螺鈿裝的胭脂,是用玫瑰花瓣采集而成,相當名貴,多少官家小姐都是從我這兒買回去的!”


    蘇諾見那鎏光璀璨的小盒子,仔細端詳,上麵畫著月桂嫦娥,用銀鑲了邊,卻以珍珠為扣,甚是奢華。打開一看,內裏有一攢繅就的蠶絲,染成了淺淡的水紅色。


    “小姐!這盒胭脂真美,快塗上一些試試!”小蠻驚叫道,她從沒見過這麽美的物品。即便在蘇諾的房裏,傅茗香曾賞賜過一些胭脂水粉,卻也沒有一件是如此精致的。


    本來傅茗香年事已高,早已不再使用這些粉黛之物,所以時下官家名媛們、仕女們流行些什麽,愛用些什麽,她更是不懂得了。因而贈給蘇諾的那些胭脂,雖然也名貴,卻有不免有些老氣和過時……


    蘇諾正要拒絕,掌櫃已經笑盈盈地取出一小撮蠶絲,將那玫瑰花的染料印在手掌上,沾了沾水將它化開,輕輕印在這嬌俏如玉一般的小臉上。


    “姑娘,您自己瞧瞧,這端莊秀麗猶如牡丹的傾國傾城之姿,哪個男人見了能不心醉呢?”掌櫃看著自家胭脂上了蘇諾的臉,竟有如此容顏,迫不及待將銅鏡推到蘇諾眼前。


    蘇諾靦腆地笑了笑,拾起銅鏡,轉身向鋪子外的光線充足處,隻見平時那張俏麗無比的臉龐,隻是略施粉黛,愈加嬌美動人,麵若桃花。蘇諾一楞,一時間竟被自己的臉給迷住了!


    “小姐,”小蠻輕輕扯了扯蘇諾的衣襟,小嘴湊近蘇諾的耳朵,輕聲道:“那邊有位公子一直在看你……”


    蘇諾驚覺,順著小蠻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男子站在街道對麵,癡癡地望著蘇諾。這男子身長八尺,身著冰藍色錦緞華服,腰係玉帶,麵龐如玉,眼眸如星,英氣逼人。


    男子見蘇諾和小蠻看到了自己,倒也不躲閃,反而大大方方地邁開長腿,向著主仆二人走了過來。


    待來人走進,蘇諾定睛一瞧,這不是昨日救了她的那位公子麽?


    尹昊軒向蘇諾作揖,溫暖的笑容爬上俊逸的臉龐,薄唇一動,發出富有磁性的嗓音:“才相隔一日,諾兒姑娘便愈加明媚動人了!”


    “尹公子,”蘇諾臉上羞紅,也伏了伏身,道:“才隔一日,諾兒便被尹公子取笑了。”


    尹昊軒爽朗地笑出聲……


    “這位諾兒姑娘,您看,連尹公子都讚不絕口,買下這盒胭脂,可真是值當了!”掌櫃這時趁熱打鐵,再度勸說起來。做生意的人總是最會抓住時機。


    這胭脂怕是不買不成了。


    蘇諾笑了笑,正準備張口答應,隻聽尹昊軒說道:“這上好的胭脂,給別人用是浪費了,勞煩掌櫃包起來,記在我的賬上即可。我打算贈給諾兒姑娘,還請姑娘笑納。”


    才見第二麵就要送禮物,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也是不可能收的吧!蘇諾條件反射地拒絕了尹昊軒:“尹公子不必破費,諾兒自己買便是。況且男子贈與的胭脂水粉,豈能隨意收下?”


    要知道,在古代,男子贈送胭脂水粉,還有另外一層意義,便是暗指向女子提親,如此曖昧的禮物,蘇諾當然不能接受。


    尹昊軒一怔,他並未考慮太多,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掌櫃也包起來吧……我,我留著自己用!”


    此話一出,尹昊軒也自覺窘迫,臉上一陣通紅,在場的其餘人紛紛掩麵而笑……


    笑罷之後,掌櫃忽然想起什麽,向蘇諾說道:“姑娘,這件物品已是最後一件存貨,等幾日後店內會再補貨回來,您若需要,我給您留著。”


    “啊?”小蠻頓時歎息了一聲。


    “那,還是讓給諾兒姑娘吧。”尹昊軒也說道。


    蘇諾搖了搖頭,聲音清脆婉轉:“尹公子留著吧,過幾日我再來買便是。況且……”


    “況且?”尹昊軒等著蘇諾的下半句……


    “況且君子不奪人所好。”蘇諾的這句俏皮話,又惹得一陣竊笑。


    尹昊軒看著眼前的可人兒,隻見蘇諾低頭用手掩麵,輕笑著說出這句話,那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態,甚是可愛!一綹靚麗的秀發微微飛舞,細長的柳眉,一雙眼睛流盼嫵媚,秀挺的瑤鼻,嬌豔欲滴的唇,潔白如雪的嬌靨晶瑩如玉,不由得又呆住了,隻癡癡地點頭。


    蘇諾抬頭看看天色,不覺已經日上三竿,若是再不趕緊去藥局,怕是在中午之前都無法回府了。


    如此一來,蘇諾便跟尹昊軒告辭:“公子,諾兒還有事在身,不便多留,改日再敘了。”


    辭別之後,尹昊軒手裏拿著剛買來的胭脂,看著遠去伊人嬌柔的背影,似乎有些什麽溫暖的東西投射到了心底……


    尹昊軒理了理情緒,正準備轉身離去,隻見一位熟識的公子向他走來,此人便是葉府二少爺葉浩宇。


    葉浩宇身穿一襲墨綠綢緞長衫,相貌出眾,但臉上明顯掛著些許風塵仆仆的疲憊,饒有興趣地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切,臉上掛著的笑容頗有些風流少年的佻達。


    “剛剛那位姑娘,確實貌若天仙,不由得讓人想入非非了。”葉浩宇並不客氣地切入正題……


    尹昊軒冷哼一聲,懶得理葉浩宇的調侃,“你南下將近一個月之久,還有精力關心我的事情,看來葉家老夫人給你的任務並不重啊。”


    尹昊軒與葉浩宇是舊識了,尹家是葉府的老顧客。尹昊軒家族大大小小的酒樓,便是由百醴供應的酒糟。


    早些年,尹昊軒的父親每月會到百醴香數次,結賬、進貨。但隨著年歲的增長,這幾年尹昊軒的父親意欲培養他,便漸漸把這百醴香交易的事務留給尹昊軒去打理。


    兩位公子因此結識,年齡相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朋友。


    葉浩宇見他故意岔開話題,更是來勁了,挑起眉毛,副我懂你的表情,繼續追問:“剛剛那位諾兒姑娘,是哪家小姐?我看你剛剛的三魂都跑了七魄,一路跟著人家走遠了……”


    尹昊軒心想,諾兒姑娘不是你葉府的麽?沒好氣地扔給他一句:“明知故問!”


    這下葉浩宇便更不解了:“你這話是說我應該知道這位姑娘?”


    “難道你真的不認得她?”


    尹昊軒大為疑惑,這諾兒姑娘若是普通婢女,葉浩宇自然不一定認識。他葉府深似海,丫鬟奴婢多如犛牛,認不全也是正常。但蘇諾這一笑一顰的優雅,那落落大方的舉止,以及處變不驚的涵養,根本不像是下等人。


    回憶起蘇諾的穿著打扮,看著不像普通的身份。但若是府上客人,葉浩宇豈有沒見過的道理?


    “她名喚蘇諾,說是你葉府裏的人。”尹昊軒小心翼翼地給出提示。他真希望能知道這位姑娘出自哪家,想著兩次見麵都是偶遇,萬一以後再也見不到……


    “那就更奇怪了!我葉府裏並無這樣一位姑娘……”葉浩宇也愣住了。


    尹昊軒臉上閃過一抹失落與遺憾……


    “或許是我府上的……”看著尹昊軒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葉浩宇安慰道:“也許我南下這些日子,一些宗親到府上來作客,有些表親我沒有見過,也是正常的。”


    尹昊軒仍是不答話,葉浩宇感覺自己無心之失,像闖了禍想彌補似的:“我現在便回葉府,待我梳洗過後,為你尋覓一下這位蘇諾姑娘的蹤跡,如何?”


    尹昊軒這才抬起頭來,僵硬的臉上嘴角抿了抿,算是回答了。隨即又低下頭,細細地撫摸手裏的胭脂盒,內心泛起一股焦躁。


    葉浩宇這才放心地打道回府……


    蘇諾來到藥局,向大夫說明來意之後,又表明自己是葉府的人,大夫常年出入葉府,也經常為傅茗香診斷,因此對她的病情很是熟悉,但大夫正在為別人診斷,於是便坐在藥局的案台前,手裏端著拿著藥局大夫隨意放置的醫書,看了起來。她低頭認真的模樣也很賞心悅目。


    “小姐,你認得好多字啊!”小蠻歪著頭看蘇諾,驚奇地感慨道。在她看來,眼前這位小姐簡直無所不能。


    一抹心虛在蘇諾心底劃過。


    在身體的記憶中,這位徒有虛名的葉府養小姐,隻在很小的時候,跟著先生和少爺們念了幾天的四書五經,之後就再也沒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了……


    幸而小蠻入府比較晚,並不知道這些事。


    蘇諾將情緒掩藏起來,隻笑笑,並不作答。在二十一世紀,年紀相仿的青年男女開始流行練書法,而她也曾堅持過幾年的練習,寫得相當漂亮,因而對於古代的文字,蘇諾還是能認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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