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小姐把我叫了去,問我想到了些什麽,可我隻來得及問了吳媽一些婚嫁的禮製,分別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六禮。“我想別的都是明麵上的,隻是這納吉既關鍵,又最容易出岔子,極易被有心的人動手腳”我侃侃而道。“說的也是,我聽聞尚書夫人信佛,是城西廣源寺的老香客,既然如此,你明天就去廣源寺拜會一下。雖然修行之人不應插手紅塵之事,卻也不乏有人貪圖小利。該怎麽做,你自己拿主意,我隻想要我滿意的結果,這也算是你第一次正經為我辦事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正好雲岫回來了,就讓她陪你一起去,省的你再問路,耽擱功夫。”小姐說道。“雲岫?她不是出去替小姐辦事還沒回來嗎?我好像很久都沒看到過她了,而且我出門穿男裝,帶個丫鬟豈不奇怪?”我好奇地問。“這個你不用擔心,等你見過雲岫就知道了。”小姐邊說邊輕輕打了個哈欠,“雖然歇了兩天,還是覺得疲憊,你去叫雲煙和春桃進來服侍我休息吧。”“是,奴婢告退!”我就退出屋去了。


    第二天大早,雲岫就來叫我,許久未見,隻覺得雲岫黑了許多,雖是女子,她很少施粉黛,也全無女兒家的嬌羞之態,身子總是很板直,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氣質。為了方便我換裝,又不引起府裏騷動,小姐特意安排了一個名叫珍寶齋的首飾店作為據點,萬一不小心被問起去了哪裏,就說我替小姐修補首飾去了。換好衣服出來後,見堂中立一男子,身量不高,卻像個練家子,腰中別一長劍,很是威風。仿佛感覺到了我的打量,他轉過身來,衝我笑了笑,我不禁大吃一驚,竟然是雲岫,果然深藏不露,這也證實我心中的想法,雲岫的不同就是她會武,看樣子武功還不低,皮膚略黑,才能掩飾得了她女子柔美的麵相,眉毛也刻意畫粗了,衣領也立的很高,若不是個子偏矮了些,真的很難讓人看得出她是個女子。反觀我的裝束,雖然我個子較年齡來說與男子不分上下,但是過於清瘦,隻能做文人打扮,倒像是個窮酸書生。“雲兄,秦非這廂有禮了。”說著,我便衝著雲岫作揖,“秦兄有禮。”雲岫則抱拳回了一禮。


    然後我們便閑逛著去城西的廣源寺了,一路上都是我在問,雲岫想答了,就說一句,不想答了,就不理我。比起溫婉的雲煙,我還真是很難喜歡雲岫這個脾氣。好不容易到了廣源寺,我便假稱是內閣大學士秦大人的學生,明年就要應試,特來廣源寺祭拜的。吃過齋飯後,我便從小僧侶的口中得知尚書夫人每次除了來祭拜,還常聽一位叫心智的大師說禪。想必尚書夫人定會向心智大師詢問我家小姐和她兒子的婚事,那麽隻要求見一下這位大師,看看他是否真的稱得上“大師”的名號就行了。倘若真的慈悲為懷,也省的我費功夫;若是個欺世盜名的功利和尚,自然又另當別論,既然能被別人收買,自然也能被我收買,功夫做到了,自然心想事成了。於是我拜托了個小僧侶替我通傳,但不幸的是這位大師不肯相見,還讓小和尚給我傳了句“時機未到!”。“真是會故弄玄虛。”我心裏憤憤地想。因不知道怎麽回去向小姐交差,我便拉著雲岫跟我一起逛街,不知怎的,我就好像什麽沒見過的土包子一般,哪樣東西都想看看摸摸,奈何三等丫鬟的月例銀子就那麽點,我就買了一隻木簪子,這簪子花紋雖簡單,但一定是被人撫摸過無數次,才會變得如此有光澤,另外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得我眼緣。雲岫對我買簪子的舉動嗤之以鼻,弄的她好像不是女孩子似的。


    回去後,雲岫如實向小姐稟告了一天的行程,甚至連我買簪子的事都說了,我對她的忠誠還真是無話可說,反倒是小姐聽了以後,笑道:“敢情要你辦的事沒辦成,出了趟門,倒懂得要打扮了,平常也沒見過你放心思在這些事上。”我怕小姐覺得我貪玩,不穩重,便開口說是給雲煙買的,謝她給我縫製衣衫。“好了,不玩笑了,既然大師說時機未到,你便過些日子再去,反正也近年根了,想必尚書夫人也忙得不可開交,這會子也沒空去參禪了。反倒是現在有件事很棘手,春桃,你給非影說一下吧!”“是,小姐。小姐所說的麻煩事就是夫人當年的嫁妝,當年小姐年少,又暫無主母,老爺便把東西交給萬姨娘打理,按理來說,小姐快要成親了,太太隻有小姐一女,理應將那些嫁妝如數給小姐添妝。但據夏荷打聽,小姐不在的這幾年,萬姨娘偶的巨產,之後便穿著打扮奢靡,想必太太嫁妝中的銀錢動用了不少,而那些古董、器皿、地契都是存檔在冊的,料想萬姨娘應該沒有那麽大膽子敢私下裏買賣,但現銀和農莊孝敬的銀子還是很容易動手腳的。我是擔心若因此事,和萬姨娘起了衝突,銀子收回來倒是不難,隻怕丟了彼此的臉麵,也很有可能得罪了大少爺。”春桃細心地分析道。我沉思了一下,才答道:“既然柳夫人進門,這嫁妝怎的還是萬姨娘料理?想必那柳夫人家門富裕,無意一進門就趟這渾水,更有可能是賣萬姨娘一個麵子。尤其是在四小姐出生以後,老爺年齡見長,大少爺眼看就要長大成人,為四小姐前程計,柳夫人也會拉攏萬姨娘。反過來說,我們同柳夫人的境況相似,小姐已無生母照拂,雖得老太爺、老太太和老爺看重,但大少爺畢竟才是唯一的男丁,且又與小姐交好。依我看,還是盡快查查少了哪些東西,側麵上給萬姨娘一個警告就行了,再隱晦地向大少爺提一下,讓大少爺去斟酌解決此事,既不傷麵子,彼此也留有餘地,想必大少爺為此事也會感激小姐,日後定能助小姐一臂之力。”“不錯,即便舍了這些銀錢,賣暢兒個麵子,維持住我們的姐弟之情,以後他若能成為我在護國公府最大的倚仗,也不至於在夫家太孤立無援。既然如此,雲煙和春桃就去萬姨娘那裏查賬吧,你們做事要隱晦些,既要曉以厲害,又要給萬姨娘留足麵子。雲煙你自己把握分寸吧,春桃,你就負責好好校對賬本,明晚來我屋裏回話。”雲煙和春桃領了差事就出門商量去了。“小姐,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雲煙溫婉,說話從不得罪人,春桃是記賬好手,又過目不忘,此去必能馬到功成!”我不禁吹捧道。“是啊,就你一個光動腦子不幹活的。”夏荷也來打趣我。我白了她一眼,並未接話。“都是有才的,別互相計較了,後日暢兒和阿夜要過來,秋菊,你按他們的喜好去吩咐準備好茶水和糕點,冬梅就負責監督灑掃、擺設。雖是姐弟小聚,但多年未見,你們都不要失了規矩。都各忙各的去吧,非影,你留一下。”等她們都退出去後,小姐抿了口茶,才開口道:“如今,你也算是接觸過這府裏的人和事了,真難為你一下子就能看的如此通透,還想出來這麽個好法子來。非影,你的確不簡單,若不是對你觀察已久,我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能如此伶俐機智。所以,有件事,我想早些告訴你,讓你現在就開始替我留心。”小姐說著說著臉色就變得越陰沉起來,讓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定不簡單。“雲岫的本事,你見識過了吧,其實她不僅會武,還擅用毒,是我母親在她生病以後,托舅舅送來的丫鬟。母親雖然柔弱,但何至於年紀輕輕就送了性命?我一直心有疑慮,覺得母親知道自己病由何出,奈何母親彌留之際,也不肯開口。隻說要我好好保護自己。這些年,我一直讓雲岫暗地裏替我調查此事,可是一直都沒有頭緒,但雲岫告訴我,母親是死於**的,且那**極其罕見,絕非小家子手筆。至於那些病狀都是藥物所致,因此母親並非死於疾病。那麽究竟是誰害了她?非影,你可知那時我有多不甘心,不甘心就那麽眼睜睜看著母親離我而去,不甘心就那麽讓凶手逍遙法外。如果那人真的恨母親,那麽肯定也會毒害我,隻要等下去,一定會露出馬腳,可母親卻要父親在她死後將我送走,說什麽怕我觸景傷懷,熬壞了身子,我苦於沒有證據,也一直未曾向父親提起此事。雖然六年過去了,我心中仍不能釋懷,非影,你膽大心細,獨具慧眼,又未曾與這裏的任何人交好,我想要你好好地給我看清楚這裏每一個人,究竟是誰有害我母親的心思。你就慢慢地看,我等的起。”很少見小姐如此咬牙切齒的表情,想必是真的恨極了,不然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也未曾有什麽消息,小姐還不死心。我猜府裏的這些勾心鬥角應該難不倒小姐,而我被挖來京中的最大任務恐怕就是調查這件事情了。哎,倘若我十八歲之前,都查不出凶手來,隻怕我也別想逍遙了。此事非同一般,我可不敢一口應下,隻好對小姐說:“既然這麽多年都無跡可尋,想必是有人對此事進行了善尾工作,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啊!”小姐聽了也慢慢冷靜下來,“是啊,倘若我能順利嫁入尚書府,討好了夫君,想必權利之下,定能讓那人無所遁形。你去睡吧,叫雲岫進來,我頭痛地很。”我悄聲退了出去,告訴了雲岫一聲,就回自己屋去了。“原來小姐想順利嫁入尚書府,並不是愛慕尚書家的公子,也不是看重他家的身份地位,卻是為了謀取權利,調查夫人之死。哎,可惜了一對俊男美女了。”我心中不禁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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