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花園的談話觸動了吳夜什麽,他雖然再未提過此事,但最近的表現,或多或少地讓我察覺到了他有些不同。比如此刻見麵,他不再是一份從容不迫地樣子,反而總是奇怪地一直盯著我看,我不禁被看的毛骨悚然,便開口戲謔道:“你怎麽了?總是盯著人家看,可是被狐仙勾了魂,還渾然不知?”“噗!也就隻有你,誇起自己來能臉不紅心不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吳夜還是被我的厚臉皮逗笑了。還以為經此一鬧,他剛才那股怪怪的勁已經過去了,我便繼續認真地聽說書先生講故事。


    可是剛過了一會兒,不知怎地,又有一束若隱若現地目光注視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我忍不住快速轉頭看吳夜,他果然又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雖然我很想這樣說,隻怕他未必懂得自己是我的旺仔牛奶,說出來隻會徒增煩惱,所以隻好無奈開口道:“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弄得我都沒興致好好聽故事,真是白出來一趟!”我不禁衝他抱怨起來。


    “敢情你出來隻為聽說書啊!”吳夜假裝酸溜溜地說道,“少岔開話題,還不趕緊從實招來,你對本姑娘到底有何企圖!”我壓低聲音凶巴巴地質問道。聽了我的話,吳夜不禁莞爾一笑,卻未置一詞,拉我出了溢香樓,坐上馬車直接出城去了。


    “這是要去哪裏啊?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趕得回來嗎?”我看著馬車出城以後,便更加好奇地問道。“不用擔心,自然有人會替你告假,既然你難得出來一趟,怎麽也要玩的盡興才好。”吳夜答道,看著他一副早有預謀地樣子,我也不再多說什麽。


    馬車最後停到一座別院的大門口,吳夜下車後,攜了我的手就往裏走,我雖心中詫異,但大概也猜得到,他既然如此行徑,想必這兒不是他的園子,就是他家在京城的別院,所以也沒問什麽,就跟著進去。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園子從外麵看來如此普通常見,園內卻別有一番景致,倒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典雅的小橋流水,反而是一園的**,姹紫嫣紅映襯著夕陽西下,靜謐而溫暖,不禁讓我為之一醉。


    “怎麽不走了?”吳夜見我癡癡地望著花園,有些費解,雖然**明媚,百花爭榮能引得女子駐足驚歎,但此刻天色漸暗,那還有什麽欣欣向榮之感。聽到吳夜的問話,我才注意到後麵還有一群奴仆跟著,這麽讓人等著的確不好,還是等到無人的時候,再來好好品味如此良辰美景吧。


    “我和秦小姐要沐浴更衣,熱水備好了嗎?”吳夜向站在前首的管家詢問道,“按少爺的吩咐,早就備好了,晚膳也差不多得了,少爺和小姐沐浴後即可進膳。”管家客氣地向我們倆答複道。“如此,非影你先去沐浴下,順便換件衣服!”不理會我詫異的表情,吳夜鬆開了我的手,自行去沐浴。


    “秦小姐,奴婢惜雲,請小姐隨我到後麵廂房沐浴更衣吧。”惜雲年齡看著比我大了幾歲,雖然她剛才對男裝的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常色,並客氣認真地向我行了一禮,才引著我去廂房。我看她行事穩重,少不得也是個大丫鬟,想我一個區區的三等雜役,怎敢如此放肆真要她侍候我沐浴,遂開口道:“惜雲姐姐,我不喜歡別人看著我沐浴,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秦小姐折煞奴婢啦,奴婢怎麽敢擔的起姐姐二字。既然小姐不喜沐浴時有人在場,我便在門外候著,有什麽吩咐,小姐吱一聲,奴婢就能進來。”惜雲說完,整理好沐浴的東西,又向我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還真是不習慣呢!自從穿越以後,雖然沒怎麽受人欺辱,當然劉大少爺除外,但他畢竟是知道我身份的主子,自然不能算在內,其餘小姐的丫鬟都對雖我照顧有加,但是真要向對小姐一般尊稱我的人,我倒是從未見過。惜雲的所作所為自然是吳夜授意的,不過說起來我們還沒有什麽堂堂正正的關係,所以也實在無須如此,反而讓我不由自主地拘束起來。


    想那麽多幹什麽,泡澡才是正事。果然小姐級的沐浴還是要上一個檔次的,花瓣,香夷都是高等貨,水溫也剛好解乏,讓我不禁有昏昏欲睡之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惜雲輕叩房門,道:“小姐沐浴好了嗎?少爺已經打發兩撥人來催了,奴婢進來服侍您更衣可好?”。怎麽有那麽久了嗎?不過水好像涼了許多,果然富貴容易讓人喪失心智,光泡個高級澡,我就能睡著,安逸的不知天南地北。


    既然吳夜已經在等我了,還是馬上穿衣服出去吃飯吧,誰知我剛穿上小衣,惜雲就推門進來,“奴婢聽著小姐好似穿衣便私自進來,還望小姐恕罪,隻是還要請小姐換上少爺為小姐準備的衣裳才好。”惜雲一邊告罪,一邊捧了一套女裝走了進來。


    “是吳夜,吳少爺給我準備的衣服?”我不禁好奇地問道,“回小姐的話,這是少爺特地給小姐準備的,一早就吩咐了奴婢一定要侍候小姐穿這套衣服,還請小姐更衣。”惜雲的話又勾起我新的疑問,好好的,他送我衣服幹嘛?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就讓我一定穿,真是霸道的很。


    既然有人送禮物,還是要開心的接受,於是在惜雲的幫助下,我穿好了這套好複雜的衣裙,不出所料,果然是大家閨秀才配穿的蜀繡,很是低調的奢華。後來又進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婦人給我梳頭,隻覺得頭油抹了許多,我那頭略毛躁的頭發才被挽成一個複雜的頭髻,又在我強烈的要求下,才隻插了幾隻小花鈿做點綴。完事後,惜雲還欲給我上妝,我卻是怎麽都不肯,隻勉強擦了些護膚的油脂。


    裝扮完成後,我站在銅鏡前認真地看了幾遍,換上女子的衣衫,做些女式的打扮,我還是有些女人味的,可是這緊致的頭發和邁不開腿的衣裙也在時刻提醒著我,愛美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果然還是不喜歡被包裝過的樣子。算了,反正都折騰半天了,再耗下去,晚飯都沒得吃了。


    伴隨著細碎的蓮花步,我低著頭終於走進了飯廳,不料周圍一片靜悄悄的,害的我大氣也不敢出一個,遂拋了個詢問的眼神給吳夜。誰知他卻直勾勾地看著我,一副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樣子,果然他就是在戲耍我,故意讓我做淑女打扮供他玩樂,隻是礙於眾人在場,我不便發作,隻好再拋一個殺死人的眼神警告他,還好這次他接收到了危險訊號,立馬打發所有人退了出去。


    “看夠了沒?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身子。”不理會他那副玩味的嘴臉,下人們一退出去,我立馬就自覺地落座,開始吃了起來,折騰了這麽一大圈,還真是有些餓了。看著我自顧自的吃的香甜,吳夜也開始斯文地進膳,不時還十分紳士地為我布菜,我因為賭氣,也不去看他,隻顧享受美食。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快,還是被人給氣飽了,我吃了一會便沒了胃口,喝了一碗筍湯後,便撂筷子不再吃了。吳夜見我不肯吃了,便吩咐人進來服侍漱口,擦手,撤菜。


    月上柳梢頭,他才又拉著我進了書房,旁人自然不會跟著,我也就少了些顧忌,便開口問道:“不知吳少爺安排的是哪一出?奴家配合地可好?”,他自然聽說了我話中的諷刺意味,“當真不是我要故意戲弄你,不過這套麗裝還真是不適合你,美則美矣,卻與你的品性半點也不相合,既失了衣裳的華貴,也損了你活潑靈動的性子,是我猜想差了。不過,這裏另有補償,還望姑娘笑納。”說完不知從哪又拿出一套衣衫,碰巧也是蜀繡,顏色也是我極愛的暗紫,卻是一套男子的衣服。他這又是唱哪出?


    “這套雖是補償,卻是阿暢送的,我們倆聽劉宜說今日是你的生辰,便想來這裏為你慶生,阿暢他有事耽擱,晚些才能來,但剛才卻先捎來了禮物,就是這件,正好我看著你也憋的難受,不若換這件鬆快些吧。”他把衣服遞給我,見我沒說別的,便出去等著我換衣服了。


    我驚訝並不是因為這套衣服是劉暢送的,而是今天怎麽成了我的生辰,我怎麽不知道呢!貌似來到這裏以後,我就沒跟別人提起過我的生日,況且我這種小人物,有誰會記得給我過生日啊?怪不得今天吳夜會帶我去聽說書,又以小姐的身份領我到別院過夜,還準備如此華美的衣裳送我做禮物,雖然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麽今天會是我的生日,但是被人惦念關懷的感覺挺好,姑且不計較這意外的瑕疵。


    想通後,我便立刻換了劉暢送的男士衣衫,打散了頭發,梳了個男子的發髻。真沒想到這件衣服竟如此合身,不過鑒於大少爺以前的表現,我還是覺得這件衣服穿得很是別扭,生怕裏麵不知又藏了些什麽暗針之類的。我剛才還想著不若穿件吳夜的衣衫,**一把,但是想想他那偉岸的身材,和黃豆芽般的我,還是打消這旖旎之望。換好衣服後出來,看見吳夜站在月光下,不知是在沉思什麽,聽見我出來他也未轉過身來跟我說話,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一股悲傷之感向我襲來。


    於是我便悄悄地走到他身後,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捏著嗓子說道:“公子,猜猜奴家是誰?”,說完我都被自己惡心到了,沒想到吳夜卻超級配合地轉過身來,說道:“這不是我的非非小心肝嗎?”,聽完我忍不住抽手作惡心狀,渾身痙攣起來,感覺雞皮疙瘩都被我甩完以後,我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嘀咕著“沒發燒啊,難道是夜色醉人,真被我迷倒了?”聽著我的低喃,吳夜一把將我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他又心情不好了。


    我雖然很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麽而心煩,但卻也知道他什麽都不會對我說,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有些挫敗感。我走不進他內心最深處,不能成為橡樹身旁的木棉,那麽這樣的愛到底還能走多遠呢?還好這樣的僵局沒有持續很久,就在我正想著如何讓吳夜自吐苦惱時,劉暢便抱著一壇子酒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酒後吐真言,沒準喝多了,他就會說出來些什麽吧,我正為自己的小心思竊喜,自然也忽略了劉暢看見我時那瞬間的驚喜。


    “聽聞你生辰,二哥雖沒有旁的拿得出手,但這壇好酒我可是費了大工夫才得到的,正好拿來我們哥三暢飲一番,三弟覺得可好?”難得他如此和顏悅色地跟我說話,雖然這話怎麽聽起來都像是江湖中拜把子兄弟之間的台詞,不過正合我意,我自然堆個笑臉答道:“多謝二哥惦念,小弟一定奉陪。”


    吳夜見我倆一唱一和,知道這酒鐵定是要喝了,便著人取了三個大碗,“不是要暢飲嗎?小杯何時才能盡興,換大碗沒有異議吧?”你這樣問,還那樣吩咐了,誰敢有異議!不一會碗就拿來了,吳夜親自斟滿三碗,道:“第一碗,三弟生辰,我和阿暢敬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說完就幹了,劉暢道了個“好”,也幹了。“如此,一切盡在不言中!”我說完也準備豪氣地幹了,卻被他倆同時拽住,我不禁抬頭疑問地望著他倆。


    “還真當自己是個男人了,喝一點盡興就好,又沒外人。”吳夜溫和地勸道,“正是,這可不是你們小姑娘家喝的果酒,你又不是什麽真爺們,還真敢都喝了?”明明都是勸人的話,怎麽大少爺說的就是讓人聽著來氣!既然都不讓我喝,我就抿了一小口,便推給吳夜,道:“既然大哥疼我,那你就替我喝吧,我這叫有福同享。”看著我故意使壞,吳夜寵溺地笑了笑,端起我的碗,將剩下的酒都喝了。


    劉暢在一旁看著,很難得的沒說什麽風涼話,隻一味嘲諷地笑著,又斟滿了酒,說了些吉利話,敬了我一碗,我自然是碗碗都喝一口,然後又推給吳夜,我就不信這麽喝,他會不醉,等到他醉了,想必問些什麽,他自然都會說,酒醒了卻又不記得,既給足了他麵子,又能讓我知道實情,我不禁感歎我怎麽會有如此一顆為他人著想的愛心。


    這夜,吳夜為不知名的心事煩惱,喝的又快又急;我為他而煩惱,卻想著酒後詢問真言,喝的是又慢又少;至於劉暢,也不知道他抽什麽風,也是喝的又急又多。就在這一碗一碗的碰撞吞咽中,寂靜的黑夜籠罩了整個園子,下人們得了令,早早都退出去休息了,他倆終於都喝多了,醉醺醺地趴在石桌上,我雖然因為喝的不多還未倒下,但是酒勁也上來了,整個人頭暈暈的,想著什麽也問不出來,還是去睡覺吧,但是也不能讓他倆在院子裏安歇吧。


    於是,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我努力地叫醒倆人,一手搭一個,三個人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距離最近的書房,還好剛才換衣服的時候記得書房裏屏風後有塊很大的地毯,不然真不知道讓他倆睡哪了,艱難地把他們倆拖過去以後,準備回房,又覺的讓兩位少爺就這麽躺在地毯上過一夜,隻怕會著了風寒,於是隻能迷迷糊糊去了旁邊的屋子裏,想著抱一床被子給他倆蓋上也算仁至義盡。


    誰知我進屋關門時帶起一陣風,把蠟燭吹滅了,屋裏頓時黑乎乎的,想著隻要扔下被子,冷了他們自己會蓋的,也就沒去點蠟燭。也不知是喝多了走路晃悠,還是怎麽,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腳,我就抱著被子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兩聲悶哼同時響起,一陣翻騰過後,我是怎麽也起不來了。


    據我回憶,事情貌似是這樣的:被我壓著的吳夜把我翻了下去,卻摸到我懷中的被子,然後扯了一角,抱了過來,而絆倒我的劉暢,在地上打滾了幾次以後,一條腿壓在了我的腿上便不動了。就這樣,我上身連被子和人被吳夜抱著,下身兩腿又被劉暢壓著,真是一動不能動。偏此刻我也覺得自己好累,頭好痛,試著掙紮了幾下無果後,抵不過瞌睡蟲和酒精的雙重壓迫,竟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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