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就在擔憂與企盼中悄悄溜走,轉眼柳氏的嫡子呱呱墜地,滿月那日,護國公府大擺筵席,各路親朋好友皆在受邀之列,陳二奶奶劉倚霜作為長姐,雖是已嫁女,但劉暢尚未娶妻,柳氏剛過月子,操辦的事情最後還是由國公夫人帶著她一同攬了下來。一日鬧騰下來,柳氏最為得意,幾個妹妹或喜或憂,劉倚霜則不喜不悲,唯有劉暢苦口難言,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麵對親戚朋友的冷嘲熱諷,還是有些沉不住氣,索性裝醉,拉著吳夜回了竹園。


    劉倚霜因今日操勞便與陳佑留宿在娘家,安頓好醉酒的丈夫,悄悄帶著雲煙和非影去竹園探望弟弟。進園後,三人遣散奴婢閉門而談,“姐姐知道今日你定是受了委屈,才會漏夜前來勸你,好歹祖父母待你如初,縱然有了嫡長孫,也不會不給你臉麵,況且如今他不過一繈褓小兒,是龍是鳳尚未可知,等到他長成,你怎麽也拚出一番前程,至於是否能夠襲爵,都還是後話,眼下切不可因小失大,思慮過甚,總之姐姐和阿夜還是支持你的。”劉倚霜一番開導,劉暢如何不知字字真言,但他多年都是按著繼承人將養,嫡子一出,到底是讓他的出身遭人詬病,叫他如何不痛心。


    吳夜見劉暢苦惱,姐姐擔憂,想著一兩句話終究是不可能解開心結,未免他二人在此苦惱無果,便悄聲與劉暢耳語幾句,言自己酒醉就出去了。劉倚霜知道吳夜去尋非影,也未加阻攔,倒是劉暢聽了吳夜提醒,才想起一事,趁今日難得相見,遂開口問道,“姐姐是否在調查齊府管家毒死之事?”劉倚霜聞言一怔,不想兩個弟弟如此耳聰目明,肯定是風揚山莊調查引起的動靜被兄弟倆察覺,難得的是他倆能查出唯有此事是她在背後操作,“既然阿暢直言相問,姐姐也不跟你拐彎抹角,這事與我有莫大幹係,不知道你可有何線索?”劉倚霜本就與劉暢聯盟,她知道弟弟是想幫自己,才會如此相問,更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們是否有手段幫她解惑。


    “姐姐如此,可是為了母親?”劉倚霜自然知道劉暢口中的母親並非柳氏,而是自己的生母秦氏,她心中猛地一驚,不想這個小時候隻會撒嬌賣乖,跟在自己屁股後麵亂跑的弟弟已經長成了一個心思縝密、見微知著的偉岸男子,還沒等她想好如何辯解,劉暢又開口道,“姐姐不必疑它,是我自己胡猜的,我雖為庶子,但母親和姐姐卻待我如親子親弟,我倆又從小一同長大,焉能不知姐姐前後變化,試問在姐姐心目中,想來再也沒有什麽能比母親更加重要。雖不知此事有何幹係,但我欠姐姐良多,若能幫忙一二,愚弟定不予餘力。”


    看著這個數年未見的親弟弟,聽著他一番真誠地肺腑之言,遙想小時候姐弟倆的親密無間,劉倚霜便再難支撐,扶著桌案嚶嚶地哭泣開來,劉暢乍見自己從來高傲端莊的長姐如此痛哭,不禁也跟著悲傷起來,反而自己心中的苦悶一時間就被拋之腦後,他急忙上前哄著,惟願眼前這個他曾經無比依戀的姐姐能開心終老。


    哭了好一陣子,又想著報仇之事毫無頭緒,如今姐弟倆同舟共濟,更覺得弟弟也是個依靠,劉倚霜便開口將母親中毒之事緩緩道來,隻期盼著他能有些門路,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希望。劉暢聽完姐姐的秘密,更加心疼於她,想她也算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高門貴女,秦夫人更是難得的淑女典範,偏上天不肯眷顧,生生地剝奪了她們母女的緣分,姐姐偏又孝順之極,不然也不至於自苦至今。既然姐姐開口請求,他定然不能推脫,況且秦夫人待他有養育之恩,劉暢便痛快應承下來,又鄭重承諾來回保證了一番,才換的劉倚霜暫時心安。


    再說吳夜出門尋了非影後便拉她去了自己的書房。祁若琴,他舅父家的小表妹,想必今日她肯定是見過了,而他與琴表妹將會定下婚約的事情她肯定也聽說了,本來想早些解釋,但苦於一直沒有機會麵談,又怕隻言片語的書信引起誤會,才一直拖到今日,看她剛才不肯理睬自己的樣子,就知道她定是生氣了,反正阿暢與姐姐需要互相訴苦,非影今夜也會留在府上,還是好好跟她說說清楚,不然怕是又該躲起來,反而更不好辦。


    “你拉我過來幹什麽?有什麽話不能當著雲煙姐姐的麵說,可見是做賊心虛!”非影自然是聽了那謠傳,不過她才跟吳夜和好,自然不信,但也怪他不肯早與她解釋,所以一開口便譏諷起來,“要真是做賊心虛,就該一見你躲起來才是上策,還敢如此當著你雲煙姐姐的麵拉你出來,就是告訴旁人,我對你很是重視,偏如此好心到你嘴裏,都成了歪理。”吳夜本就占理,自然反唇相譏,卻不見非影領情,反而自顧自地入座喝茶,想來她雖不信,定然也氣惱他,隻好放下身段,解釋開來,“想必那些流言蜚語你也聽說了,不過從西京晚歸,卻是因為此事,簡而言之,起因是外祖父想我聯姻,怕姑祖母不肯,才會讓舅父帶著表妹隨我一同回京,結果就是我不願意,姑祖母也不讚成,這麽說你可信我?”吳夜真誠地問道。


    “那位祁小姐長相甜美,嬌俏可愛,一派天真爛漫,今日席上,不少夫人都誇讚於她,又是你外祖家的表妹,這種強強聯合的婚姻,你當真不曾動心半分?”非影以為世家的小姐都該像二少奶奶這般端莊恬靜,不想這位祁小姐卻如此聰穎靈動,當真與眾不同,就連她初次相見,都為之吸引,吳夜與她又是姑舅表親,這樁姻緣無論怎麽看都堪稱天作之合,這就由不得她不擔憂。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與那位祁小姐,真是雲泥之別,唯一多的隻是捷足先登而已,況且恢複記憶之後,她越來越踟躕不前,兩下對比,隻覺自卑。


    見她神色黯然,吳夜知道她還是很在意,想著早晚都要告訴她,還是痛下心來娓娓道出,“我娘是庶出,雖然嫁給我爹,外祖父對她還是不慍不火,所以娘在生我之前,庶出的姨母就過門做了平妻,娘仙逝以後,我曾長住於外祖家,那時若非姑祖母垂簾,我怕是早就一命嗚呼,前有逼母,後有虐子,如此一來,你還覺得我有可能會喜愛外祖家的任何一人?”隻見吳夜越說越悲憤,非影不禁後悔,她早該想到他身世不會那麽簡單,不然好好的一個小侯爺怎麽會跟著姑祖母過活,她一直都感覺得到他身上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憂傷,可見小時候的過往對他傷害至深,偏她還傻乎乎地試探他的底線。此刻,除了緊緊地擁抱他,非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這顆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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