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個烤土豆不一會兒便進了謝文俊的肚子裏,謝文俊滿意的揉了揉肚子,心想烤土豆這種極為普通的東西永遠都是那麽好吃,感覺一點也不亞於山珍海味。


    吃了人家的東西不理人家太說不過去,於是謝文俊又跟樸實同學聊了起來:“對了,那你叫什麽名兒?”


    “第五生。”樸實同學搭著謝文俊的話,眼睛卻盯在那一堆謝文俊撕下來的厚厚土豆皮兒上。


    “第……”這個外星生物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謝文俊無奈道,“我是問你叫什麽名字,姓名?”


    樸實同學認真道:“我叫第五生啊,姓第五,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的五,是個複姓,名生,生活的生。”


    “哦,叫第五生啊。”謝文俊想了想,好像前世看報紙的時候確實看到過“第五”這個複姓,不僅“第五”,連“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這些都是姓,隻不過在全國範圍內僅有極少數人,謝文俊心想第五生這個名字還可以上個報紙,做成一條小小的花邊新聞呢。


    謝文俊笑道:“敢情你的名字比郝海東這個名字更具震撼性呢,嗬嗬。”


    第五生也笑了笑:“我跟別人說自己的名字別人都不信,都說我這是外號,還非要看身份證,你怎麽我一說你就信啊?”


    “我在報紙上看過,”謝文俊怕第五生追問什麽報紙,於是補充道,“忘了是什麽報紙了,隻是腦袋裏有這麽個印象。”


    第五生點點頭:“報紙真是什麽內容都有,能讓人了解這個社會,增長知識。怪不得以前我們老師說要多讀報,但是以前我們學校也沒什麽報紙可讀,還好現在……”


    第五生話還沒說完優美的放學鈴聲就響起了,從不拖堂的班主任秦老師一聲下課,謝文俊便飛快的跑去鄭剛那裏收拾丫的去了,哪還有興趣跟第五生這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同學聊天。


    一個假期未見的好朋友嬉鬧起來便沒完沒了,不過都是謝文俊在嘻嘻哈哈,鄭剛雖然也跟他有說有笑。但謝文俊看得出,一個假期沒見他,他好像變得成熟穩重了,臉上不時還浮過一抹淡淡地愁雲。


    少年不識愁滋味,更何況是從小就跟自己在一起相處,受自己樂觀性格熏陶的鐵哥們怎麽也會抑鬱呢,謝文俊猜想八成是和田麗鬧別扭了。


    男子漢大丈夫跟小女朋友鬧個別扭至於鬱悶半天麽,哄哄不就好了。又不是分手兼離婚,於是謝文俊開解道:“別皮笑肉不笑了,小心我真踹你,新學期新氣象,開心一點嘛,嗬嗬,是不是田麗不讓你……圈圈叉叉,所以你鬱悶,哈哈。”


    鄭剛搖頭笑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沒你色,你別瞎想。”


    “我瞎想?”謝文俊開始揭鄭剛的老底了,“是誰讓我陪他買……套?是誰用豬油做潤滑油?我看你丫真是欠抽,還好意思說我比你色。”


    鄭剛拚命點頭:“是是是。我色,我色,我不是為這事,算了,別說了,你請我吃中飯,吃頓大餐我就開心了。”


    “嘿。你小子趁機敲竹竿啊,”謝文俊想了想,“請你吃大餐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到底怎麽了,我看你丫真是心事重重啊。”


    “這……再說吧。”鄭州趕緊轉移話題,“咦?袁佳呢?你不和她一起去吃中飯?”


    謝文俊滿臉狐疑的打量鄭剛一番:“我就說你丫心不在焉吧。剛才袁佳過來跟我們說她要和張麗娟他們一塊去買水彩碳素筆,你丫沒聽見麽,在想什麽呢?呃?”


    “哦,”鄭剛點點頭,“我沒注意,那我們走吧。”


    “好,走吧,我待會兒再審你,”謝文俊說完環顧了教室四周,見所有同學都走了,就第五生一人還坐在座位上看書,便對鄭剛說,“等我一下。”


    謝文俊走過去把第五生正在看的教科書合了起來,笑道:“該學習的時候學習,該休息的時候休息,有必要這麽刻苦麽,嗬嗬。”


    “不是,”第五生又把教科書打開了來,“剛才那節課……我們都在講話,有些地方沒聽懂,我自習一下。”


    第五生同學原來是個好學上進地好同學啊,自己剛才老拉著他講小話,影響了他的學習,謝文俊有些不好意思,尷尬道:“那也不用現在看嘛,現在是吃飯時間,你不去吃飯?”


    提起吃飯這茬第五生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支吾道:“我……我……不餓。”


    十六七歲的小夥子上了一早上的課哪能不餓,更何況第五生還帶了烤土豆來學校,肯定也是一貪吃的家夥,怎麽可能會不餓,謝文俊想了想,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請客。”


    “哦,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不……第五生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的肚子給出賣了,咕嚕咕嚕地聲音連坐在前麵的鄭剛都聽見了。


    鄭剛在前麵聽到兩人的對話以後便過來幫忙把第五生從座位上拉了起來:“走吧,一起去吃飯,我們宰謝文俊一頓大餐,嗬嗬。”


    第五生有些為難:“我……真的不用了。”


    “什麽宰不宰的,說得多難聽,”謝文俊白了鄭剛一眼,對第五生說,“剛才你請我吃了倆烤洋芋,我請你吃飯也應該,誰也不欠走,走走走,趕緊走,我餓了,你那倆烤洋芋看來也不經飽,嗬嗬。”


    謝文俊說完就和鄭剛一人一邊把第五生同學強製架走,鄭剛說要宰謝文俊一頓大餐還真是手不留情,中午放學都要打車來春雨街老徐親戚開的牛仔燒烤城裏吃一頓美國肥牛自助餐。


    三人到了牛仔燒烤城門口第五生卻死活不肯上去,謝文俊拽了幾下拽他不動,於是說:“第五生,來都來了怎麽又不上去了,這裏麵的東西挺好吃的。而且是自助餐,管飽,最適合我們……我和鄭剛這種大胃王,嗬嗬。”


    第五生遲疑了一下,指了指門口木牌上“中午48元每位”的價格表,為難道:“這……太貴了,我們別吃了,回……回去吧。”


    見謝文俊和鄭剛一臉堅持地表情。第五生四處望了望,指著旁邊的一個賣水餃地街邊小攤說:“要不然在那兒吃吧,我想可能便宜一點,因為其實……哎呀,你們不要綁架我……”


    謝文俊和鄭剛沒理會第五生說些什麽,默契的把他強製性地架到了牛仔燒烤城的樓上,上到了樓謝文俊叫來服務員提前把賬給結了,然後笑道:“第五生。錢都給了,你如果要走我也不攔你,不過你現在要是走了,那就是一種極大的浪費,自己看著辦吧。”


    “我……”第五生點點頭,“我不走了。”


    “這樣才對嘛,”謝文俊笑著朝第五生眨眨眼睛,“放開肚子吃,把老板給吃垮掉。嗬嗬。”


    第五生應了一聲,他本來就覺得這儈格太貴,又聽謝文俊說這裏管飽,便知道這個地方隻要你想吃。吃多少都可以,便跟著餓死鬼般的鄭剛到處拿東西吃去了,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浪費這48塊錢,一定要吃夠吃足。


    謝文俊隻是自己口稱大胃王,實際的量卻遠遠不如鄭剛這家夥,兩塊小牛扒,一杯西瓜汁下肚便已經有點飽了。便拿了一小盤水果沙拉,邊吃邊看鄭剛和第五生兩人現場表演的“超級大胃王比賽”。


    鄭剛地食量驚天地泣鬼神謝文俊是知道地,他今天的胃腸狀態似乎還不是太好,要丫處於最佳狀態的話,那這區區的48塊錢就僅夠丫的飯後甜點費。


    鄭剛食量驚人。第五生也毫不遜色,謝文俊感覺他好像比鄭剛還能吃。幾輪大魚大肉地“食物接龍”下來,鄭剛已經露出了膩味的神色,第五生卻依然大塊吃肉,大口喝飲料,一點也沒有吃飽地感覺,仍然對所有食物來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


    謝文俊心想第五生剛才在教室的時候不是說今天中午不餓,所以不吃中午飯麽,這樣的恐怖吃法如果叫做不餓,那他餓起來的時候豈不是得吃人,一般人還不夠塞他牙縫,要他吃飽,估計還得是一個超級大胖子。


    大胃王鄭剛吃完盤子裏的最後一小根熱狗香腸,終於頂不住了,搖頭歎道要把二師兄這個外號轉贈予第五生,因為第五生的盤子裏還堆著尖尖的食物,腮幫子還在上下左右拚命“旋轉”,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第五生見謝文俊和鄭剛都停了下來,自己便也不好意思再吃,問道:“你們都吃飽啦?那……我們走吧。”


    “不用不用,不用管我們,你吃你吃,吃飽再說,”謝文俊看得出第五生離飽還遠,於是再次提醒道,“不吃白不吃,得把老板吃垮啊。”


    雖然第五生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已經超過了48元地價值,但他確實還沒吃飽,於是點點頭,又拚命“旋轉”起了腮幫子。


    吃飽喝足的鄭剛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朝謝文俊眨眨眼睛打了個暗號,說:“去趟廁所?”


    謝文俊會意便和鄭剛一塊去了衛生間,小小解決了一下以後鄭剛拉著謝文俊在衛生間門口就聊開了:“剛才在教室我聽你說吃了第五生的烤洋芋?”


    謝文俊點點頭:“是呀,嗬嗬,我感覺那烤洋芋比這裏地東西好吃多了。”


    鄭剛恍然道:“怪不得他不去吃中飯呢,我想那烤洋芋就是他的中飯,卻被你給吃了,你真是壞啊,讓人家貧困同學餓肚子,不過還好你有良心,請他來吃頓中飯,要不然……”


    “等等等等,”謝文俊打斷鄭剛的話,什麽烤洋芋變成了中飯,又什麽貧困同學。謝文俊一臉莫名奇妙的樣子,“我


    第四節課才來,什麽都不知道啊,第五生……到底怎麽了?”


    鄭剛笑道:“你和他嘰嘰喳喳講了一節課,怎麽會不知道。”


    謝文俊搖搖頭:“知道什麽啊,我和他就東拉西扯了一節課。”


    “哦,怪不得狠心得把人家的中飯都吃了,”鄭剛解釋道。“秦老師說了,這次咱們學校和雲南怒江兩岸的山村學校結成了幫扶對子,幫助他們把他們的學校裏成績好地學生轉來我們學校學習,每個班一個,第五生就是那裏地學生,被分來我們班,聽說以後還要把咱們學校的學生派去那裏學習一段時間,秦老師說叫體驗生活。”


    謝文俊點點頭:“你丫別沒話找話說。就算第五生是山區來的同學,也不至於中飯就吃倆烤洋芋吧,你看他那食量,二十個烤洋芋都不定夠他吃,別說倆了,再說了,我看第五生身上穿得也不錯嘛,補丁都沒一個,說明他家的環境……應該也不是太差。”


    “哎呀。他那身衣服都是之前城裏捐助地,你真笨啊,”鄭剛一副教授派頭,“你不知道。他們那裏很偏僻,很窮的,連路都沒有,學生上學也好,出行也罷,都得靠那種溜索,就是上次咱們去龍虎灣公園春遊見到地那種。不過比那種危險百倍,他們的溜索是橫跨在怒江兩岸地,你知道怒江的水流有多湍急麽,如果一不小心溜了掉下去那小命兒絕對沒地兒找,你想啊。他們那裏的人出行如此困難,經濟條件會好麽。”


    鄭剛這麽一說。謝文俊便明白了,他以前看過一個紀錄片,知道雲南怒江的確有這麽個地方,當地人居住於怒江兩岸的山村裏,來往和出行都要靠那橫跨於怒江兩岸的危險溜索,由於交通極為不便,所以經濟落後,信息閉塞,不少人甚至連汽車都沒有見過,以至於當地人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在湍急的怒江兩岸修幾座牢固一點地橋。


    由於當地幾乎沒有什麽能自給自足的經濟來源,大部分收入靠的都是政府經濟補助,所以當地政府很窮,以至於修橋這事想要靠當地的政府經濟補助那是遠遠不夠的,那條紀錄片的另外一層意義就是號召善心人士能夠捐資助困,幫助當地人修起幾座橋來。


    當初看那條紀錄片的時候謝文俊兜裏還沒幾個錢,便沒想過要做這一善舉,不過他心想過了這麽長時間恐怕已經早有人慷慨解囊捐資助了吧,可沒想到還是這樣,那裏還是連一座橋都沒有修起來,想想前世那些社會新聞,某某貧困人士身患重病無錢醫治,便會有無數好心人通過媒體慷慨解囊,現在修橋這種造福許多人的好事居然沒人響應,難道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麽?


    前世和今生地鮮明對比其實說明了做善事跟整個社會的經濟發展程度息息相關,想做好事幫助他人的前提條件還是得有錢啊,所以一個人富不是真的富,帶動大家共同富裕才是一個有意義地理想目標。


    謝文俊心想怪不得第五生說沒看過足球比賽,甚至連足球都不知道是什麽,不過他算不錯了,能跳出那封閉的山區來城裏學習見識,憑著他刻苦努力的學習,以後應該還是會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於是問鄭剛:“那秦老師有沒有說第五生來林溪住哪兒啊,咱們學校又沒有宿舍。”


    “這個秦老師倒是沒說,不過剛才我和第五生聊過天,他好像是住在一個老鄉家裏,他那老鄉在建築工地做工,”鄭剛笑了笑,“就是你爸搞的那個林溪時代廣場。”


    林溪時代廣場的農民工都是住在工地地工棚裏,難道第五生放學以後每天跟他們一塊擠工棚?那怎麽能靜下心來好好學習,這樣的居住環境勢必影響他的學習成績,還不如不來呢,何況第五生飯量那麽大,一頓就吃倆烤洋芋,不僅住得差,吃得也差,這樣的結對幫扶有什麽意思。


    這周老頭是怎麽搞的,既然要結對幫扶,那就得把貧困學生地生活問題也給考慮上啊,這種讓人家來了塞到班級裏就放任不管的做法好像不是太妥吧,謝文俊心想自己回頭得找周老頭聊聊這事。


    “走吧走吧,過去看看第五生吃飽沒有,吃飽咱們回學校了,”謝文俊走了幾步,玩笑道,“人家第五生一頓中飯就吃倆烤洋芋,你丫一頓中飯還要甩肥牛,你看看,這就是差距,你丫奢侈啊。”


    鄭剛笑了笑:“我也就是想著最後宰你一頓,以後……不定有機會了,嗬嗬。”


    “呃?”謝文俊狐疑道,“你……什麽意思?”


    鄭剛歎氣苦笑一番:“我……我可能要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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