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片片黑色的雪羽飄落,伴隨著邪魅優雅。


    艾克拖著比配的身軀抬起了頭顱,天空中降下一道黑影,就站在他的前方。


    “又見麵了。”來人豎起手指,輕柔的放在嘴角處擦了擦。


    咕咚!


    艾克吞咽下涎水,心中愴然。


    “格蘭特!”


    格蘭特來了,那麽與他對敵的麥瑟斯院長呢?


    “咳咳!”一想到此處,艾克劇烈咳嗽起來,茫然的環顧四周。


    阿拉貢等人還在拚著命,可是當格蘭特出現時,一切都是無用功了。他一個人就可以使得戰場的天平墜倒!


    “我說過···”格蘭特踏著金屬靴,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響,“這是對你的第二次考驗。”


    啪嗒!


    站定在艾克與愛莉一步距離處,格蘭特昂起了頭,“賭的就是命運!”


    “不過看起來你的好運已經用完了。”格蘭特呢喃著,眼角噙著某種光芒。


    “你不就是想要殺我嗎?何須廢話!”艾克無法冷靜下來,仇視的對著格蘭特,什麽隱忍都見鬼去吧!


    瞥了一眼艾克,格蘭特哼哼一笑。


    “我原以為你會成熟一些,沒想到還想之前一樣!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聽著他厲聲喝罵,艾克的怒火雄燃起來。


    他這個叛徒有什麽資格說教?


    “大勢已去了。”格蘭特歎了口氣,“當黎明還未降臨,當黑暗還未散去,星星會一直隱藏在月亮的光輝下。”


    呼啦!


    格蘭特手一伸,黑暗之力交錯融合,形成了一把利刃。


    “不要怪我。”格蘭特淡漠道。


    “要怪就怪這該死的命運!誰叫本就是無情之人呢?哈哈哈哈!”


    “混蛋!”艾克緊握著雙拳,一想起死在格蘭特的手中他就不甘心,他有何麵目去見斯卡納呢?


    “艾克!艾克!”


    紮西咆哮著,從剛才開始,他們就試圖衝破魔族的阻攔。


    “下輩子,望你能瞧見真正的光明。”格蘭特緩緩將抬起的手落下,那利刃不斷逼近艾克!


    “格蘭特叔叔!”


    一聲大喊徜徉在空中。


    啪!


    偏過腦袋,格蘭特瞧見了與紮西站在一塊的妮娜。


    “小丫頭,終於做出了選擇嗎?”格蘭特的雙眸轉而柔和。


    “不要···不要···”妮娜咬著嘴唇,不自然的搖著頭。


    她可以感受到艾克對紮西的重要性,她真的不希望疼愛自己的叔叔與自己的戀人為敵。


    “小丫頭,你還不明白嗎?人魔對立!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想要創造新世界!就得付出代價!”


    格蘭特的內心在狂嘯,那裏早已是一片荒蕪。


    “就讓我成為那一個劊子手吧!我倒要看看這命運如何決斷!是造出個新時代!還是繼續在舊時代總沉淪!”


    咻!


    手已擋下,那鋒芒朝著艾克的脖頸處斬去。


    “艾克!”正與奧蘭維多對戰的海格力心思全放在了那少年身上,在他看來,這個少年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


    “結束了!”奧蘭維多倏爾一笑,下手不由狠毒起來。


    呼啦啦!


    淩厲的勁風切割著艾克的肌膚,鋒刃未至,一道細線似的血痕便浮現出來,細密的血珠分布兩旁,汨汨流出。


    這一回是真的結束了吧!


    艾克瞪大了眼睛,迎接著人生中最後一幕。


    從被捕奴隊抓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翻開了新的一章節,從德穆依蘭島到多柯城,他不知經曆了多少生死!


    可每一次總有人會出現幫助他,命運如同一隻大手操控著一切,不得不令人感慨。


    然而現在呢?


    誠如格蘭特所說,大勢已去!多柯城敗局已定!


    叮鈴鈴!


    纏繞在艾克手腕處的水晶吊墜搖晃著,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刺了他的雙眼。


    這是最後的光明嗎?


    噗嗤!


    卡卡!


    鋒刃隨風散去,化為縷縷黑煙。


    戰場凝固了,關心著艾克的眾人停止了呼吸。


    “嗯?”


    格蘭特皺起眉頭,略微愣神的遙望著前方。


    呼——


    叮鈴鈴!


    風輕輕拂過,摩擦著水晶吊墜,發出清脆的聲音。


    艾克呆呆的坐在原地,懷中的人兒緩緩倒向他的懷抱。


    “咳咳···”愛莉頭靠著艾克健碩的胸膛,綻放出最美的笑容。


    在她的胸前,一道撕裂的口子貫穿了上半身,深入內部數寸,漏出電光閃爍。


    “愛···愛莉···”艾克的聲音抖動著,手顫顫巍巍的抬起,觸碰到少女的肌膚竟是一片冰涼。


    “艾克···”愛莉嚶嚀一聲,輕柔的叫喚著。


    “我在!”艾克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眼角幹澀極了,那顆跳動的心仿佛被紮入一刀,狠狠攪動著。


    “剛才的你可不是我認識的艾克。”愛莉虛弱道。


    艾克鼻子一酸,死死咬住牙齒。


    “在我的印象裏你永遠都是那個在競技場中揚起旗子的艾克,哪怕麵對最困難的局麵都不會放棄的人!”愛莉溫柔的抬起藕臂,給他整理著一頭亂發。


    “隻要還有一點希望,你都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對!對!···”艾克貼住愛莉那隻手,麵容抽搐扭曲著。


    “我知道的,你隻是背負了太大的壓力,隻是一時迷茫了。”愛莉繼續道。


    “我們還沒有輸呢!也一定不會輸!”


    愛莉堅決的話語猶如醍醐灌頂,讓艾克徹底清醒過來,麵對格蘭特的強勢,他剛剛竟然愚蠢的選擇了屈服與認命,為什麽不再拚一把呢?


    “對不起了,我之前騙了你一件事···”愛莉的神色逐漸黯然,低下頭瞧著自己的傷口,裏麵有著一條條細小的導線與密集的裝置儀器,隻可惜現在閃爍著花火。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艾克緊緊摟著愛莉。


    “是啊,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我真傻。”愛莉咯咯一笑,蒼白的臉頰更顯憔悴。


    她一直隱藏著秘密,不過現在看來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其實,她並不是人類,也不屬於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種族。


    她是一個擁有智能的機器人,一個從誕生起便沒有情感的怪物。


    以現在埃爾洛的技術來說,已經可以製造出機器人了,可惜距離真正的人工智能還差了一步————情感!


    愛莉的父親創造了她,也讓她行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隻為了尋找情感。


    再後來,她找到了,找到了命運中注定相遇的那個人,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情感。


    她會哭了,也會笑了,知道什麽是痛,知道什麽是擔心。


    從修道者神殿艾克替她擋下那一劍開始,她明白,自己有了一顆真正的心,屬於任何智慧生物的心,擁有七情六欲。


    也正是在那一刻開始,她明白,自己的心都掛在艾克的身上了。


    他快樂,她就快樂。


    他憂傷,她就憂傷。


    於是,她變了,她就跟在他的身後,默默無聞。


    而當他走錯了路子,當他麵對真正的死亡威脅,她又站了出來。


    因為,她知道他需要她。


    相濡以沫,生死與共,這不就是最純粹的愛情嗎?


    原來她一直追尋的,一直渴望,早就在不知不覺當中實現了。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那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隻在乎你!”艾克摟的更緊了,他聽到了死神的腳步,這個不祥的家夥想要和他爭奪心愛的人兒。


    “你哭什麽呀。”愛莉抹去他的淚水,微微撅起嘴。“你哭我也想哭。”


    滴答!滴答!


    一顆顆淚水從愛莉的眼角冒出,她不舍,真的不舍。


    不是舍不去這世界花花綠綠,而是舍不得一人。


    為何所有生物都畏懼死亡?因為恐懼於未知!


    他們不知曉生命的彼岸到底是怎樣的世界,更重要的是那裏不會有親人的陪伴。


    “安吉莉婭···”格蘭特冷漠的臉化開了,他抓住自己的胸膛,一絲絲悔恨油然而生,數息後又被掐滅。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人生!


    既然選擇了,就要一直走下去!


    “你早就知道了?”阿拉貢望著身邊的潔西卡。


    “嗯。”潔西卡點點頭,當初她想和艾克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可被他壓下來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機器人。


    不,愛莉就是愛莉!她是艾克的戀人,僅此而已,無關乎任何其他。


    “咳咳!”


    “叮咚!中樞損壞嚴重!儀器損壞嚴重!各項功能關閉中!”


    “叮咚!能源核心損壞!記憶庫丟失中!”


    “叮咚!···”


    ···


    愛莉的腦海中砸來一堆警告信息,她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一次受傷太嚴重了,嚴重到無法修複。


    換一句話講,她可能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艾克!”


    愛莉的氣息陡然急促起來,雙手無力的癱軟在地上,係統解除了控製!


    “愛莉!”艾克慌亂起來了,卻不知道現在可以做什麽。


    “聽我說。”愛莉越發平靜下來。


    “認識你真的很好!”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來尋找你,可這個信息一直存在我的任務庫中。所幸,我也找到了你,沒有你,哪有現在的我?”


    “現在,我要走了。”


    “不!不會的!”艾克甩著頭,帶著濃重的鼻音。


    “你要接受現實!”愛莉的音調忽然變了,從少女的聲音變為冰冷的機械音,聲音係統看來也關閉了呢。


    “愛莉!”艾克驀然抬頭,雙眸正對,血絲密布,若蒼老數歲。


    “一定要活下去!不··然·我不··會···原諒····你····”愛莉斷斷續續道。


    機械音的冰冷根本無法阻擋她內心炙熱的愛意,艾克都懂的。


    嗶嗶!


    “係統關閉封印中····”


    咚!


    愛莉的眼眸終於失去了鮮活色彩,黯淡下來,黑暗徹底吞噬了她嬌小的身軀。


    她在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中始終凝望著艾克,她要把他記載心裏,贏在眼眸中,現在,她做到了。


    她不會後悔替愛人擋了一劫,因為值得!


    啪嗒!啪嗒!


    艾克抱著愛莉冰冷的身軀倒在了地上,腦袋咚的一下撞擊著地麵,全身的氣力都被抽離了,疼痛仍無法減弱他心中的悲涼。


    他從未想過這一刻的到來,他也不敢去想。


    艾克!謝謝你陪我!


    被火山遮掩的煙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湛藍的天空,愛莉的身影就在白雲之端。


    嘩嘩!


    艾克的腦海一片空白,隻留下一幅幅雋永的畫麵。


    從第一次初見的灰煙巢穴,於格蘭特的壓迫下,少女從天而降,救了他的性命,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冰霜冷豔的麵孔。


    還有在修道者神殿,自己擋下了那一劍,他忘不了少女第一次的哭泣,嬌柔脆弱。


    還有在遺忘之街的那一吻,熱烈如火。


    這就是愛莉!


    冷漠是她!


    暴力是她!


    熱情是她!


    嬌俏是她!


    憨傻是她!


    脆弱是她!


    委屈是她!


    ···


    “恩恩——”艾克哽咽著,一隻手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膛,他努力屏住淚水,因為他知道愛莉最討厭這樣。


    “艾克大哥···”但丁在原地失魂落魄,周圍的小夥伴都沉浸在悲哀的氛圍當中。


    “愛莉!”另一塊戰場的雪莉低喝一聲,兩旁的長發早已在血水的混雜中緊貼肌膚。


    她也不敢接受現實,愛莉怎麽會死呢?


    “艾克···”下一秒雪莉又擔心起艾克來。


    “啊啊————————”


    艾克拚命張大了嘴巴,涎水勾連著兩排森白之牙,露出猩紅血肉,他耗盡身上全部的氣力嘶吼出來,他宣泄著積壓的情感,那猙獰的麵目仿佛在質問著上天眾神。


    為何!為何我的人生是這樣!


    從小開始,我就被人嘲笑!我的家人更是死在了戰亂中!


    讓我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最後還被抓到了那該死的島嶼!


    為什麽斯卡納出現在我的人生中又像流星一般劃過!


    為什麽我找到了愛人,而她現在還是離開了我!


    為什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啊————”


    艾克沙啞了,他的喉嚨摩擦著,擠壓出最後一個音節。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格蘭特恢複了漠然,一步步來到艾克的身邊,右手中再一次凝結利刃。


    利刃在風中打旋,嗚呼著。


    “你假若不能戰勝它,就隻能接受任何的結局!”


    格蘭特咆哮道,鋒刃再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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