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大雪初霽,虞府。


    “虞弟此物妙極!”


    太子李瑛大冬天的不好好待在東宮裏,反而帶著小兒子,偷偷跑到了虞府裏頭來,此刻正對虞府裏新鮮的暖炕嘖嘖驚奇。一身竹青色常服外罩狐皮披風的虞韶九在府中梅園裏接待。榻床底下燒著暖炕,懷裏抱著手爐,虞家九郎一張臉被暖意熏的越發昳麗,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暖和。


    “殿下喜歡便好。”


    園外梅花枝頭染霜雪,白中點紅,好看的緊。


    看完了新鮮玩意,吃完了糕點。小皇孫在雪地裏指揮下人堆雪人。兩個大人含笑在亭子裏看著他。


    “唉,還是虞弟這兒舒服啊,朝上三弟風頭正勁,寡人這幾日耳邊總是沒個清淨,這不就躲到這來了,聽聞司空郎君近日已被召回京師了,寡人慕名已久,九郎可得引薦一二。”


    “這是自然,文初也早已有覲見之意。殿下來的正是時候,臣這倒是有一事愁眉不展,還得請殿下幫忙。”虞九郎眉間微蹙,似有難題。


    “虞弟何事,快快講來,寡人絕無推辭。”李瑛對自己麾下的左右手極為看顧。


    “臣幾日前收到文初從幽州傳來的書信……”


    夜色漸濃,虞府後門處,一輛內裏華麗外看卻低調無華的馬車在門口候著。少頃,“微服私訪”的太子殿下笑意盈盈跨出門來,被仆從抱在懷裏的小皇孫樂滋滋地把玩著手裏剛才“漂亮大哥哥”給的絨毛手套。


    李瑛對著送出來的來人說到:“天冷,虞弟體弱,還是快快進屋莫再相送了。那叫暖炕的東西著實是個妙物,倘若叫我大唐家家戶戶的老百姓都能用上,那寒冬臘月便再也不難熬了。寡人瞧著虞氏的商行又可以添一門新生意了。”


    “殿下心係黎民,是天下之幸。這暖炕不過是微臣為體寒之疾,貪圖暖熱而一時興起之物罷了。若是殿下不提,微臣還未思及此。此暖炕工藝也不算複雜,所費尚可,老百姓可自行築造,此物理當傳之於民,臣不敢妄自牟利。”


    “哈哈哈哈,虞弟檀越心腸,寡人得虞九郎,猶如漢高祖之蕭何,太宗獲房公(房玄齡)也。”


    與此同時,皇城東第十三街永福坊“十三王宅”,卻是杯觥交錯,,鼓樂齊鳴,歌舞升平.


    打眼望去,左右下屬多是左擁右抱,喝得紅光滿麵,醉眼迷蒙,唯有首座上的三皇子懷裏雖然攬著小嬌娘,但是還算清醒自製。


    一位明顯喝高了的下臣上前道:“殿下,那幫蠻夷胡將真是貪得無厭,殿下看得起他們,要收他們為麾下,竟然還敢要求升官進爵,簡直是荒謬!”


    “罷了,左右不過幾句美言,看在他們進貢的份上,本王日後還得用著他們,也不礙事。你在京裏再挑一些美姬給他們送去,就說是本王的賞賜。”


    “諾。殿下就是太過仁厚了,我看比之當今太子,也無絲毫遜色。”看得了主子的眼,下屬繼續捧著自家主子,有些得意忘形地大放厥詞。


    “愛卿慎言。比起太子,本王還有很多要學的。”雖是如此,但眼底滿是誌在必得。三皇子因生母地位低微,生性懦弱,未發跡前在各皇子之中存在感極低,但到底生在帝王家,便免不了對最高位有所幻想,這種幻想在當別人將梯子遞到他麵前的時候達到最高。即便深知他人所圖不小,但那又如何?


    自二十八年吐蕃歸順以來,大唐王朝,四海升平,萬邦來朝,端的是盛世之景。然則,外亂平定,內憂卻時有,朝堂之上越發不得安寧。虞淵的鐵騎踏平了意圖來犯的鄰邦,外亂基本無礙,但這人呐,就是吃飽了撐的,安平了便越發有心思琢磨別的。


    聖人李隆基日漸衰老,無心政事,眾臣心底皆有所覺。人人心底都有一把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一個個心裏的小人都在念叨:哎呀,這可是爭權奪位的好時機啊!仗著天下太平,外亂平定,有些人便伺機攪風攪雨,不得安寧。


    由於誣陷迫害太子謀反不成的武惠妃一幹勢力如今早已被打壓得不成氣候,當年武惠妃被剛剛入宮的竇昭儀擺了一道,徹底被皇帝厭棄。當年武氏的謀臣李林甫如今的李相,欲同當時明麵上還未站隊卻如日中天的虞家結為姻親,成為一條船上的蚱螞,助壽王重得聖寵。


    他的主意打得好。你看,虞家剛剛勢起,雖然看似深受聖上重用,但到底根基不穩,在朝中沒有人脈,勢單力薄,與當時位居要職,出生皇親國戚,乃名門望族的李家聯姻,怎麽看都是一筆雙贏的買賣,卻不料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還因此惹惱了虞大將軍,一手算盤不僅落了空,暗地裏還被算計了回去,日漸落了聖心。


    不過雖是如此,能在既定的未來權傾朝野、權利滔天的一代奸相卻不是那麽容易便被打壓的。這不,這幾日來,回京述職的虞淵便收到暗衛來報,前壽王忠實擁躉的李相近幾月來,與三皇子即忠王的幕僚們私下裏接觸頻繁。看來,慣會審時度勢的李相在太子這裏碰壁後,已經另有了選擇。


    說回今兒個的早朝,今日的也是如同西市趕集般熱鬧。含元殿內,百官麵前,太子和三皇子忠王各自而立,壽王因其母為聖上所惡,已久不為允許參政,在壽王府養了數十美姬和梨園伎子,終日作樂。朝中的局勢於是呈現出分別以太子和忠王為首的兩派勢力各自為政,涇渭分明。雖是群雄逐鹿,但幾年裏,當朝太子殿下顯然頗得聖寵,地位穩如磐石,忠王一脈被壓製地毫無喘息之力。


    “三弟昨夜睡得可好?”開口的是太子。


    “勞煩皇兄掛念,昨夜夜半殿外有惡犬狂吠,阿弟輾轉反側,直到今晨才堪堪入眠。是以實在是睡不得好覺啊。”身著親王服的三皇子身形瘦弱,可能真的是昨夜不得安睡以致於今日青影沉沉,麵上卻是笑得親昵又得意,左邊後頭站著的虞九瞧著他有幾分滲人,趕緊不動聲色的轉了頭,看前麵威風堂堂、君子端莊的兄長大人洗洗眼。


    “哦,卻是巧了。昨夜寡人也夜不能寐,不過是窗外喜鵲無端叫喚。“太子爽朗笑道,身旁的人便紛紛言喜鵲報喜,殿下近日恐有喜。


    三皇子也笑著應付了一聲,眼底的青影卻仿佛更深了幾分。雖仍是笑著的,但周圍的下屬都暗自繃緊了腦袋,估摸著自家主子是又落了下風。


    高位上,赭黃袍的帝王斜斜跨坐,鬢發昏白,膚色蠟黃卻從中透出淡淡的紅,乃酒色過度之相。


    “上朝——”


    眾位大臣照例對如今的太平盛世進行了一番讚美,然後便是撿著好聽的給上位的人聽,滿口“天下無事”,一溜地歌頌聖上的治國有方、當享萬世功績。太子黨順便吹一波自家主子,三皇子黨則同樣不甘示弱。


    不過,他們當中顯然出了一個叛徒。就在堂上你吹我捧,一派君臣其樂融融,眼看就可以宣布無事退朝了。一直不動聲色的虞淵看了一眼眾武將中的曹達——前虞家影衛頭頭。曹將軍會意,即出列,執笏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哦?曹愛卿所為何事?”


    “回陛下,現如今邊關雖定,但小人作怪!臣要彈劾朝中派遣的采訪使收受平盧邊關等守疆胡將重禮賄賂,替其掩蓋謀略失誤,謊報軍功之事!”


    擲地有聲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哄的一聲將原本的太平畫麵炸碎。原本斜倚在龍椅上的聖上臉一下子黑了,而階下的三皇子李亨卻是臉色一白,睜大了雙眼,隨著曹達口中所述證據的疊加而冷汗連連。


    “此番東行,承蒙得幽州司空刺史鼎力相助,臣手中已掌有平盧一案種種罪證。還請陛下聖裁!”


    踏著尾音,白須華發的宰相張公立即出言道:“陛下!胡將作亂,結黨營私,私藏軍餉,謊報軍功,似今日這般朝中所派使臣、中官紛紛為其所賄賂,在陛下跟前屢進讒言之事絕不可以輕易姑息!陛下,若此風不滅,任其滋長,長此以往,蔓延邊境,我大唐疆土將為胡將所禍,臣民將為胡人所害啊!”說到激動處,似要昏厥過去。


    “這就是諸卿所謂的天下無事?!三皇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話音剛落,三皇子臉色慘白。眾所周知,此次派遣使臣前往各州府監察恰是三皇子接下的差事。因為這份差事,三皇子一黨在朝中近些日子可謂是腰板挺得直直,到處拉攏人脈,一池子水被徹底攪渾。


    幾年內,大唐邊境戰事頻繁,聖上受親信勸說,采取以胡治胡,尤其重用胡將,邊境胡將因此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三皇子朝中勢力為太子壓製,便另辟蹊徑,圖謀起這股勢力的支持。此番便是由於幾位邊將私劫軍餉和謊報軍功,三皇子為籠絡邊將,收受賄賂,為其掩蓋罪行,卻不料被抓了個人贓並獲。


    早已有中官將罪證呈於聖前,不僅是最高位那位黑沉著臉色,一時之間,無論是假戲還是真做,殿上群臣一片嘩然。


    啪!卷宗被狠狠扔到殿下,剛好落到三皇子腳下。


    “皇兒便是這般辦事的?莫非是朕這個皇帝已經頭昏眼花到可以肆意糊弄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係統]大唐寶寶成長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行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行清並收藏[係統]大唐寶寶成長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