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海川無精打采地回到房間,把自己關在裏麵。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把自己身邊的朋友給傷害了,而且這種傷害是致命的,永遠也無法彌補,永遠也無法原諒。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巴掌,拿起畫筆在畫板上肆意塗鴉。


    裏麵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這樣過度的安靜反而讓人產生一種恐怖的感覺。北鬥敲了敲門,問道:“海川你沒事吧,不要再自責,你該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希望你能接受並坦然麵對這一切,加油!”北鬥隻是想跟他開個玩笑,事情並沒那麽嚴重。


    這樣一來,也可以試一試海川的真心,海川到底是不是喜歡青離,他自己心裏應該有個底。陸海川一個勁地畫著,淡淡地回了句:“我沒事!謝北鬥哥關心!”他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投入到繪畫當中去了,因為不這樣,自己就會一直想著那件事,一直內疚下去。


    畫筆隨著手的揮動忽左忽右,陸海川很想靜下心來,可是越是想,便越是不能。忽然間他的眼淚就自己湧下來了,那樣無聲無息,神情裏散布著少有的憂傷。右手停貯在空中,一大滴的墨向下滾落,滾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暈化開來,如同一團烏血向周邊擴散。


    “陸海川啊陸海川,看你自己做的好事,怪不得青離一直要把你當成無恥之徒,現在你真的兌現了他的話,你有什麽資格去碰她?”海川很是難過,他真的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做都已經做過了,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無奈。


    他安靜地流淚,安靜在那裏想,想了許許多多。最終他給自己做了個鄭重的決定,等青離回來的時候,自己就跟她說清楚,讓她先當自己的女朋友,等兩個人都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就結為夫妻;如果她不願意的話,自己甘願承受她給的任何懲罰,絕不反悔!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為那些做過的事情負起該擔當的責任。尤其是在這種關係到另一個人一生名譽的問題上,就更不能敷衍了事。他已經想好了,就這麽做,其實自己對青離還是很喜歡的,隻是由於某些原因沒有表現得很直接。


    想好該怎麽處理,海川心裏也就稍稍安定了些,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是不知道別人會怎麽想,他們會不會把自己想象成色.情.狂,假意借著酒興幹壞事的那種。海川心裏根本就沒有這種下三爛的想法,所以他很害怕別人誤解自己,很害怕從此失去朋友。


    雖然計征策已定,但海川還是疑慮重重的。他重新拿起畫筆,忽然間看到宣紙上滴落的那一大滴墨水,已經幹了。海川沿著墨滴往周圍渲染了一下,使得它成為一幅完整的圖畫,他的厲害之處在於,可以利用聰明才智將敗筆進行最大限度的弱化與改造,變成圖畫中的新元素,甚至亮點。


    就這樣,一幅《百花爭***出色地完工了,雖然主色調是墨色,但顏色之間的力道與輪廓,深與淺體現得極為細膩。他喜歡繪畫,水墨、素描和油畫是強項,隻是現在沒有以前那麽熱心於這些了,有時候甚至覺得學著一點用也沒有,所以就漸漸地不再幹了。


    但愛好畢竟是愛好,海川從來沒有拋棄過,每當自己很高興或者很悲傷的時候,回到家,他就會用畫筆來傳達心中的感念。音樂方麵,海川也會一些,但並不精通,是教北鬥的那位老伯教的,後來和北鬥自食其力的時候,自己就一直在酒吧唱歌,北鬥則是奏樂。


    他將《百花爭***放到一邊,自己伏在書桌上睡覺,不知道是想逃避這樣殘酷的現實,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海川從一起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全身乏力,什麽事情也不想幹。他害怕的並不是自己對青離的侵犯,而是害怕自己在別人眼裏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從此再沒有誰理會自己,自己將被這個世界孤立。


    被孤立的感覺是很令人恐慌的,這點海川知道得很清楚,因為之前他就嚐過許多次。無論如何,自己再也不能辜負誰了,希望青離能夠和自己在一起,這樣別人就不會到處亂說,自己也就不會變得那麽聲名狼藉。是啊,青離是個好女孩,海川甚至覺得自己壓根就配不上她。


    睡了一小會,海川又醒了,一天都是在精神恍惚中度過。他又拿起那張畫,看來看去,覺得自己就好像是畫上那一叢小小的月見草,隻能在暗黑的夜裏開放,靜默地享受著孤獨和清淒。仿佛這個世界永遠都與自己離得那麽遙遠而不可及,深藏著沒有誰能懂的心碎與非議。


    百花爭豔的時候,月見草那樣安靜地成為了襯托它們的綠葉,一點也不起眼。它隻會在夜裏開花,見不著太陽,從來不知道日光到底有多明亮,多溫暖。一如從出生直到現在的自己,總是那麽卑微,在別人的眼裏一點存在價值都沒有,恍然間覺得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甚至有時候,連月見草都比自己幸運,因為它至少還可以在夜裏開出繁盛的花朵,綻放一生的芳華。而自己呢,永遠隻是一粒小塵埃,那麽微不足道,海川討厭自己,也討厭這個世界,是誰把自己生下來卻又把自己給遺棄,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好些。


    那樣就不會痛,不會有悲傷。海川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一心想讓自己變得堅強,變得開朗大方,不再糾結於過去,神智清醒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做的。可是一旦進了虛幻或是低迷狀態時,他就又會想起許多別的東西,所以一直在苦惱,一直未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咚咚咚……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如夢初醒的陸海川,趕緊把畫給卷好塞進萬花筒裏,走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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