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沒有回答。


    即使以他的眼力,也隻能看出這短短瞬間兩人的交手是多麽的驚心動魄。葉孤城出了三十七劍,西門吹雪還了三十七劍,一劍不多,一劍不少。因為他們交手太快,聲音重疊在一起,隻有二十六聲響聲。若眼力稍稍差一些,依靠耳力辨別,必然會漏掉幾劍。


    事實上,陸小鳳隻看出來了三十七劍,他都不敢肯定,究竟有沒有遺漏。至於勝負,那更是不敢斷言。正是因為未知,陸小鳳才會感到緊張。要是看到了結果,他還緊張個什麽勁兒?早就安坐下來喝酒了。


    陸小鳳眼角餘光瞥到了江離。


    這個時候,陸小鳳非常需要做點什麽,來分擔他心中濃重的幾乎要窒息的壓力。此時船上的活人,隻有江離一人,他除了江離,也沒人可看。至少江離是一個大美人,陸小鳳看到南王世子可能會生氣,但是哪怕江離之前坑了他一手,陸小鳳隻要她這張臉,也生不起氣來。


    在夜色中,在月光下,江離的眉眼似乎都結了一層月霜,集冰雪與月華一體,邈若姑射仙人。她從容的太過了,也表現的太冷淡了。之前出招與葉孤城較技的時候,她分明也是一個頂尖的劍客。可是一個頂尖的劍客,怎麽可能不關注這場戰鬥的勝負呢?怎麽可能如此冷靜呢?


    陸小鳳突然很想知道江離在想什麽。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已經很陌生了,上一次類似的情緒,還是在薛冰死去的時候。他也在想,薛冰死之前,發現自己把她托付給了真正的幕後黑手,她究竟會怎麽想?她會不會恨他?


    本來陸小鳳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這樣壓抑的氣氛,偏偏讓他想了很多平時不會想的事情。他原本十分緊張,可是當他如一根繃的不能再緊的弦,無法繃的更緊的時候,他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既然江離這位姑娘都可以這麽冷靜,他為什麽不能?


    隨便勝負吧,但求那兩位別折騰他陸小鳳的小心髒了,快點打完。


    老天爺似乎真的聽到了陸小鳳的心聲,並且滿足了他。


    在水浪漸小之後,隻聽得重物落水之聲,兩道白影同時倒飛出去,幾乎在同一時刻,墜入了海河交匯之處。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會水,但若是他們身上傷勢太重,無法自保,因為救人的去晚了,被淹死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西門吹雪


    陸小鳳麵色微變,一躍而起,向著左邊撲去,途中道:“右邊拜托姑娘了。”他並不能確定哪個是西門吹雪,哪個是葉孤城,隻是憑著直覺選了左邊,反正一人一個,從剛才看來,江離輕功猶在他之上,自然不擔心她救不了人。


    可是說完這句話,陸小鳳還是愣了一下。


    因為他動作快,江離卻比他更快。等到陸小鳳說完這句話,江離已經到了地方了。若非上一刻,隻在她途經的空中依稀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若非前一刻,她還在距離陸小鳳不到五步遠的地方,陸小鳳一定會懷疑自己眼花了。


    江離從水中將人撈了起來,靠在一塊木板上。這是她走的時候,從遊船上硬掰下來的。


    是西門吹雪。


    江離觸到西門吹雪的時候,發現他的體溫極低,在海水之中失去了大量的熱量。他此時雙目緊閉,唇色因為失血顯得慘白,手微微迸出青筋。饒是如此,他依然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烏鞘劍。天下間不會有比他還合格的劍客了。


    西門吹雪的傷很明顯,就在心口處。他與葉孤城都是頂尖的劍客,決戰是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如果留手,那就等於死亡,也是侮辱了自己,侮辱了對方。葉孤城絕不想殺了西門吹雪,但他的劍依然命中了西門吹雪的心口。


    不過因為江離來的及時,就在木板旁為他止了血,並沒有什麽大的問題,減傷都不需要扔。到時候養一養,個把個月估計就能活蹦亂跳的了。不過這個狀態,幾日之內是不能動用內力了,不然傷上加傷,問題才大了。


    江離將西門吹雪帶回遊船,安置在船艙中。


    陸小鳳也背著葉孤城趕了回來,不過陸小鳳一個糙漢子,自然別指望他多麽細心,葉孤城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陸小鳳這個背人的姿勢感到有些不適。他見著江離連忙問:“西門怎麽樣了?”不過看到江離之前的行事,陸小鳳已是有了底的,不過求個心安罷了。


    江離淡淡道:“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問。”


    陸小鳳苦笑。


    “還不把人放下來?陸大俠要發呆到何時?”江離又道。她的話又冷又利,就好像一把刀子。


    陸小鳳無奈,隻能將葉孤城放了下來,搓了搓手,打算等著幫忙。


    江離瞥了他一眼,說:“不必了。陸大俠有空,不妨為西門莊主換身幹淨衣衫吧。”雖然之前她已經以內力蒸騰掉了西門吹雪身上的海水,但是衣衫上還是會殘留著一些鹽分的,雖然不影響傷勢恢複,但是在傷口上撒鹽的滋味,誰嚐試誰知道。


    陸小鳳想起之前被江離坑的慘痛回憶,決定不在這裏礙事,鑽進船艙去看西門吹雪。


    江離準備開始給葉孤城治傷。


    葉孤城睜開了眼睛。


    西門吹雪內腑受劍,又落到水中,受到了反震之力,因此才會昏迷過去。而葉孤城傷在咽喉,相比西門吹雪,這裏雖然也是要害,但是到底不是那麽容易昏迷的位置,因此醒的很快。隻是嗓子受創的原因,他並不能開口說話,也沒辦法讓陸小鳳換個好點的背人姿勢。


    江離道:“葉城主,你傷在咽喉,我為你治傷,請忍耐一下。”


    葉孤城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本來江離很想像治療西門吹雪一樣,直接以雲裳心經獨有的治療性真氣在葉孤城經脈裏麵轉一圈解決問題,但是人家既然醒著,就不能圖省事兒了,好在江離對傷勢治療也有一些心得,加上船艙裏麵也備著一些基礎的傷藥,江離趁機動了點手腳,也弄得似模似樣的。


    陸小鳳見西門吹雪昏迷著,雖然臉色有些不太好,但是呼吸平穩,便放了心。


    江離見他出來,說:“葉城主似乎想說什麽,他傷在咽喉,陸大俠,你讓葉城主寫出來吧。”


    陸小鳳沒有拒絕的理由,他走了過來。


    葉孤城十分緩慢的挪動手指,在陸小鳳手心中寫出了白雲城三個字。


    如果沒有他坐鎮,白雲城很可能無法抵擋住南王府的報複。


    陸小鳳當然也想得到。


    但是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嚴肅。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曠世一戰,看到的不止他們,當然也有岸邊南王府的人。他們四人俱在的時候,南王府心存顧忌,自然不敢動手,但是此時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竟然在此時決戰,並且拚個兩敗俱傷,這就讓南王府動了心思。


    他們覺得這兩個人真是愚蠢,在這樣的情況下下,他們留不住陸小鳳和江離,還留不下兩個受傷的廢人嗎?之前沒有異動,不是因為他們不打算追究了,而是不敢,現在有了機會,自然就要湊上來了。


    正巧,南王府能做主的人也終於來了。南王不在五羊城,本來是世子最大,除此之外,南王父子為了表示對葉孤城的敬重,表示待葉孤城如待他們,有什麽吩咐也必須好好執行。現在南王世子死了,葉孤城變成了對立麵,說得上話的,隻有南王府的管家了。


    “上!趁著他們受傷了,給我上!拿命填,也給我把他們填死!”南王府管家氣急敗壞地說。


    有了做主的人,再加上身家性命,甚至父母妻子都在南王府手上,這些侍衛也隻能咬咬牙,上了之前從不遠處搶來的船。之前南王世子禁海,弄得他們隻弄來了三艘漁船,一艘還沒有卸貨的商船,若非如此,平日海邊船隻來往如織,也不至於才找來這麽點。


    四艘船就這麽晃晃悠悠的載滿了人,向著四人所在的遊船行駛過去。南王府管家在岸邊勸降,他們表示,對陸小鳳和江離沒有敵意,隻要交出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保證可以放兩人安全離開。


    江離神色平靜,她甚至有閑工夫繼續給葉孤城治傷,直到包紮完畢,她才道:“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這個時候,那四艘船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二十尺了,正好是劍三尋常遠程攻擊技能的攻擊極限。


    江離問陸小鳳:“你去還是我去?”


    她剛才切了奶給葉孤城治傷,打起來會麻煩一點,不過對付這些人,玲瓏箜篌也夠了。


    陸小鳳剛想說話,突然在對麵那艘商船上,突然暴起了一陣雪亮而淩厲的劍光。


    這道劍光森寒而陰冷,夜色天然便是它的保護色,隱藏在其中幾乎讓人看不清。南王府侍衛們當然想不到,他們內部居然出了一個叛徒,就這麽一個個倒了下去,不過片刻時間,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擊,這一船人就都倒了下去,沒有一個活口。


    另外三艘漁船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大驚之下,拔出武器戒備,不敢向前,生怕再出現一個人背後捅刀,也怕那個劍法同樣很高明的家夥過來襲擊他們。這麽一百多個人,竟然硬生生被一人嚇破了膽,駐足不前。


    而剛出劍的那人,他也沒有再繼續攻擊,在那隻船上借力一躍,便落到了江離所在的遊船上。


    荊無命走到江離身前,躬身向她行禮,道:“見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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