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莊主。”陸小鳳驚道。


    來者不是別人, 正是薛家莊的莊主, 因為死了弟弟, 千裏追殺他和楚留香, 甚至多次險些得手的薛衣人。


    他為什麽這麽“平和”的呆在這裏, 甚至為他們執漿劃船?


    這一點陸小鳳實在是想不明白。


    陸小鳳隻覺得自己腦中, 仿佛一下子隻剩下了漿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兒,統統擠了進來,攪拌在一起。


    不過畢竟是主角, 天生點了滿級的破案天賦,下一刻, 無數的細節仿佛碎片一般, 在他腦中旋轉組合,陸小鳳猛然反應過來。


    薛衣人之前追殺他們,確實很“盡心”,但是仔細想來, 當時在薛笑人死去的現場,他若是暴怒之下出手, 第一時間有很大概率可以拿下他們。陸小鳳和楚留香是來查案的, 並不是來殺人的,更別說楚留香從不殺人,第一時間是沒有反應過來的。


    他們最先還以為是有人將薛笑人滅口了, 第一時間還想跟薛衣人解釋,封鎖現場,查找凶手, 沒想過逃命。


    他們又不心虛,為何要逃?


    偏偏薛衣人,先是憤怒的“質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做,接著才“明言”,要殺了他們,為弟弟報仇。


    這下子,陸小鳳和楚留香兩個又不是傻,怎麽也知道跑了。


    那個時候十分匆忙,沒有時間細想,但如今想來,薛衣人久經江湖,怎麽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


    這其中定然有些問題。


    加上楚留香的神色,分明是這麽悠閑的樣子,他卻偏偏一點享受感覺都沒有,倒像是被脅迫的,陸小鳳已經猜到五六分了。他暗罵自己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人,偏偏之前身在局中,對此一無所感。


    就在陸小鳳越想越遠的時候,薛衣人上來畫舫了。


    他的腳步頗為沉重,猛然落到船上,使得船隻微微一晃。


    薛衣人的麵容也很平凡,既不冷厲,也不高傲,反倒是露出兩分和緩來,倒像是一個尋常人家的老漢,多過一位劍客,相比謝曉峰,他年紀更大些,似乎對這些已經看淡了。


    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薛衣人說:“江縣主。”


    隻對江離打了招呼,仿佛並未看到陸小鳳和荊無命。


    從這裏,方才能看出這個在江湖上頗有威名的老者,骨子裏依然充斥著劍客本該有的高傲與自負。


    江離並沒有理他,正如薛衣人不曾搭理陸小鳳和荊無命。


    薛衣人擺架子,難道隻有他有架子?江離擺起架子來,還能比他差不成?


    江離負手立在船頭,望著波光粼粼的西湖。


    陽光灑在湖麵上,仿佛一片片碎金,一頭雪發印在水中,仿佛也帶出了湛湛冷光。


    她淡淡道:“你之前,一共露出了三十七次破綻。”


    江離早就發現,這個劃船的人有所古怪了。習武之人,尤其是習劍之人,和尋常的人,是有很大區別的。不過,她之前並未見過此人,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目的,究竟是不是那個神秘的幕後之人,一場你並未當時發作,而是靜觀其變。


    但這會看陸小鳳那臉色,雖然他沒開口,卻已經說明一切了。結合之前那位看守西湖的人來看,或許,薛衣人這麽對陸小鳳和楚留香,很可能是為了引出她……畢竟,在白雲城,陸小鳳、楚留香是難得和江離有交流的人,這件事兒隻要有心,是肯定能查到的。


    當然,這隻是一個猜測而已,或許也有別的可能。


    目前還是說不準的。


    “哦?”薛衣人應了一聲,細細想了下,才說:“老夫怎麽想,也隻有十七處可能被發現而已。”


    他並未易容,隻是將臉藏在鬥笠裏,也不精通喬裝改變,因此雖說多達“十幾處”,但有些是先天所限,能夠彌補而達不到的,扣掉這樣的九處,隻剩下八處破綻罷了。即使這八處,也是那種小破綻,並不是輕易可以發現的。


    因此,乍一聽,薛衣人並不相信江離的話,認為她不過隨口一說,想找爭回上風罷了。


    “年輕”人,都是這樣爭強好勝。


    荊無命的手,落在了劍傷。他的話不多,甚至比不上他的劍來得快,久而久之,他拔劍便多過於說話了。


    江離忽然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荊無命的劍尖。


    她的手白皙而柔軟,透著因為冰心訣內功而產生的淡淡涼意,看上去實在不像是一個劍客的手,反倒是更像藝術品。


    荊無命愣了一下,怕誤傷江離,隻好放棄了拔劍。


    薛衣人的劍法,從陸小鳳的狼狽,便可見一斑,荊無命跟他動手,應該占不到便宜的。


    江離會自己跟他討回來。


    收回手之後,江離還沒有回答,陸小鳳卻已然回神了,他道:“江離所言極是,不說三十七處,便是四十七處,也是有的。”


    這一路趕來,陸小鳳也學著花滿樓,直呼其名了。既然是朋友,姑娘來,公子去的,都是江湖兒女,實在是有些令人不耐。


    薛衣人這才正眼瞧了陸小鳳,說:“願聞其詳。”


    陸小鳳這會掌握了主動權,從他們在岸邊登船開始,一一細數。


    這麽被他點出來,竟然真的數出了半百之數。


    薛衣人先前臉色還有些不以為然,後來也有些動容。


    他歎息道:“不愧是陸小鳳。”


    陸小鳳道:“比不過薛前輩老謀深算。”


    這可不是個好詞兒。


    薛衣人失笑。


    他沒有再糾結於這一點,而是道:“諸位一路奔波勞碌,老夫親自去接,這才是待客之道,有何不妥嗎?”說罷,他繼續道:“若有不當之處,老夫略備薄酒,還讓諸位賞光。去,還不重新上菜?”


    那兩位女子微微躬身,聽從命令下去了。


    江離道:“我此來,是為令弟死亡之事,做個中介人,如今看來,倒是我多事兒了,”


    “無命,走吧。”江離並沒有久留的意思,既然薛衣人沒有要跟陸小鳳和楚留香同歸於盡,不死不休的意思,那就與她無幹了。


    早些回去好了。


    荊無命默默點頭,跟著江離,就欲離開。


    薛衣人連忙道:“縣主一路奔波,何不休息一下?酒菜馬上就上好。”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兩位侍女已經從畫舫之中,端著酒菜出來了。很快,一桌新鮮的酒菜便重新擺了上來,哪怕之前酒菜楚留香並未動過,依然被撤了下去。


    江離隻看了一眼,便確定這一桌酒菜,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但她依然道:“原來,閣下費盡心機,不過請我一敘?”


    薛衣人苦笑,道:“不錯,確實如縣主所說。”


    他若是說個不字,江離轉身就走,肯定不帶猶豫的。


    這會,隻能認慫了。他倒是能屈能伸,親自起身,倒了一杯酒,說:“請江縣主前來,冒昧之處,老夫在這裏賠罪了。”


    陸小鳳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說實話,他確實已經許久沒喝酒了,此時饞蟲被勾了出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新仇舊恨,就算天王老子站在他麵前,都得喝了酒再說。


    他恨不得,這一杯酒,是敬給他的。


    楚留香在兩個女子下去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他雖然風流,卻不下流,有些人是從不招惹的。比如良家女子,又比如……現在這兩位。薛衣人讓兩位女子陪著他,並不是給楚留香什麽軟玉溫香的待遇,純粹是讓他走不掉而已。


    他不能跟女子動手,又跑不掉,隻能在這裏如坐針氈,陸小鳳來了,真是今天聽到最好的消息。


    江離淡淡道:“我不飲酒。”


    她並不給麵子。


    薛衣人也不尷尬,連忙道:“是老夫疏忽了,還不快上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來?在這西湖上,若是不喝龍井,豈不是少了幾分味道?”


    這一壺西湖龍井上來,薛衣人再次以茶代酒,敬江離一杯。


    他態度如此,若非無所求,那便是路邊乞丐也不會相信的。


    江離當然也不會信。


    她說:“有話不妨直說,不然這茶,我也喝不下。”


    薛衣人道:“竟然如此,老夫便直言了。”


    他談起了一件往事兒。


    若非他提起,江離很可能不會再想起的事兒。


    薛衣人想要的,是一件很珍貴的,曾經不屬於江離,後來到了她手中,又失去的東西。


    江離第一反應,還以為他想知道《九陰真經》的下落。


    作為集黃裳心血的大成之作,這本秘籍,雖然充斥著大量的道家術語,讓江離有些看不懂,但這並不影響它的地位。


    當然,對於江離來說,它隻是廢品而已,隨手扔給了林平之。


    便沒有下文了,也不知道憑借九陰真經,林平之有沒有成功找福威鏢局報仇,江離決定回去之後關心一下。


    不過很快,薛衣人否定了這件事兒,而是提起了別的。


    之前遇到碧秀心的時候,江離曾到過一趟宋家山城,在那裏偶遇了,去找宋缺報仇,屠戮宋家山城的席應。後來席應被宋缺和石之軒因為不同的理由混合雙打,死的很慘。席應身上,有一塊象征著滅情道首座的信物令牌。這塊東西,曾經到過江離手上。


    不過江離並不在意,她以後最多目標開個七秀坊,不打算去當滅情道首座,也不打算開小倌館,因此隨手就扔開了。至於後來,這塊令牌的命運如何,江離就不知道了,她也不關心。而薛衣人想要的,就是這塊滅情道令牌。


    “縣主若有所求,盡管開口,老夫絕無二話。”


    作者有話要說:  身體不適,休息了兩天。


    回來了。


    這次不會無故消失的,除非不可抗力,比如我被急救車送進醫院了。


    這年頭醫院急救車費用都蠻貴的,出車一次最少就要幾十塊,還不算其他費用,比出租貴多了,不要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作者並沒有故事。</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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