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班長。”


    因為肚子餓而爬下了床,此時還在睡眼惺忪的青峰在跨入餐廳前半秒聽到了黃瀨的聲音。


    “我太喜歡班長了,我沒有辦法想象班長離開我,所以我才做了那種事……”


    狗血的台詞猶如年輕偶像主演的晚上八點檔言情泡沫劇。那種該說是矯揉造作還是不合時宜的強烈違和感讓半|裸|的青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後頸。感覺到後頸上傳來略帶疼痛的抓撓觸感,青峰這才確定自己此時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在夢遊。那酸掉人牙的超狗血台詞確實是出自黃瀨那張幾小時前還和自己交換著唾液的嘴巴沒錯。


    (……喂喂,隔壁不要跑錯片場好不好?這種肉麻台詞隻能騙騙愛做夢的小女孩吧。)


    靠在牆壁上咧嘴吐了吐舌頭以示惡心。青峰忍不住內心吐槽黃瀨的言情劇男配角一般的言行。


    (那女人——)


    筆直的、冰冷的、沒有任何動搖的深黑色眸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會讓人產生什麽都瞞不過那個女人的錯覺。


    (……)


    “那個女人一定能識破蜜一樣甜美的薄情謊言,也能看穿被包裝成愛戀的其實是可悲的獨占欲。”


    當這樣的念頭下意識的在青峰腦海裏形成的時候,疑惑也幾乎同時在青峰的腦海裏成型:憑什麽和那個女人算是陌生人的青峰大輝能斷定那個古怪的女人會認為黃瀨是在說謊?四年裏沒有一次主動和黃瀨涼太聯係的青峰大輝又怎麽能說黃瀨涼太對那個女人的心情是虛假的偽物?


    (還真敢下定論啊,我。)


    對自己那毫無根據的直覺感到可笑,光著腳的青峰撇了撇嘴,準備回房間再睡上一會兒。就算黃瀨的公寓除了浴室與更衣間之外其他房間鋪的都是木地板,冬天這麽光著腳走路也還是會冷的。


    “那現在你要做的事算是什麽呢?”


    沉穩地女聲從餐廳裏傳了出來。那是幾小時前青峰一直在聽的聲音。也是發出過令人心底騷動的吟|哦,讓人的大腦與性|器同時充血的輕叫,最後扯斷人理智的聲音。


    (……?)


    本不想偷看黃瀨告白場麵的青峰一怔。直覺的感覺到了什麽異樣的他回頭轉身來到了餐廳門口,隻見黃瀨手上拿著霜月之前用來劃開過自己皮膚的菜刀,刀尖正對著離他不到三十公分的霜月。


    “?!”


    青峰腦內轟然作響。


    “黃瀨涼太沒有墮落到得不到他人就要親手毀了他人。”、“黃瀨涼太其實生性薄涼”、“雖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愛的死去活來,但是黃瀨涼太是那種不愛了之後就比任何人都更加薄情且沒有負罪感的人。”


    看到黃瀨抬起手的那個瞬間,這些能說服青峰相信黃瀨不會對霜月刀刃想象的理由都如同浪花上的氣泡,“啪”一聲輕易地破裂消失在了青峰腦海的某個小小角落之中。在理智反應過來以前,青峰已邁出步子上前,想要阻止黃瀨手起刀落。


    (該死的……!!)


    但是黃瀨和青峰之間的距離少說還有三米,就算是運動神經與反應神經都超乎尋常的青峰也沒法在一秒之間上前三米以阻止黃瀨。


    “這條生命、我的性命是班長給的。”


    不過令青峰傻眼的是半秒之後那把閃爍著鋒利光芒的菜刀被黃瀨抵在了自己的頸項之上。


    “不管班長怎麽想、怎麽看,”


    黃瀨一如既往笑得溫和而開朗。然而他那比大多數女孩子還要潔白的頸項上已經被菜刀的邊緣拉出一條細細的口子。腥紅的血液正爭先恐後地從那裂口之中爬出。


    “對我來說,拯救了我的人是班長。”


    望著麵前睜大了深黑雙眸的霜月,黃瀨像是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還有一個同樣驚呆了的青峰。


    “班長要從我身邊離開的話,請把這條你撿到的命一起拿走。”


    青峰不是霜月,沒有站在黃瀨的麵前。隻能看到黃瀨一半表情的他不確定黃瀨是不是在演戲。


    (不過就算是演戲,)


    “我不需要沒有班長的人生。”


    倒映在自認和黃瀨相識多年、黃瀨任何表情都看過的青峰眼裏的是沒有掙紮、沒有猶豫、對自己的人生以及未來沒有半點不舍的黃瀨。


    (這家夥的演技也好過頭了。)


    『……說實話,小青峰,我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想象沒有籃球的人生。』


    四年前,說著這種話的黃瀨也在笑。不過四年前的青峰並不能很好的體會黃瀨的心情:那個時候的青峰甚至看不出黃瀨是不是在強顏歡笑。


    『但是我……真的已經沒法打籃球了呢。』


    被醫生暫時禁止打籃球一周之後,青峰才恍然了悟到了黃瀨的感受。


    (……這根本是笑不出來的事吧?)


    (黃瀨那個白癡卻——)


    朝青峰笑著。


    開朗的、溫柔的、和煦的一如春風的,笑著。


    “已經,”


    沒有因為痛苦而顫抖。黃瀨手上的菜刀更深的沒入了他頸項上的皮肉之中。


    “什麽都不想再失去了。”


    鐵鏽味的殷紅在黃瀨米黃色的領口暈開。


    “已經,”


    “——————”


    青峰聽到了自己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沒什麽再無法舍棄的了。”


    顧不得考慮黃瀨的話裏是不是有什麽自己這種笨蛋都能找出的邏輯性錯誤。顧不得事後可以拿黃瀨的這種中二發言來嘲笑他的不成熟。青峰什麽都顧不上了。


    “給我住手你這個白癡——!!!”


    在青峰喊出這一聲,就要抓住黃瀨握刀的手往旁邊拉開的時候,有人先青峰一步抓住了黃瀨握刀的手。


    “即使留在你身邊的我很討厭你?”


    徒手抓過黃瀨手上的菜刀,霜月麵無表情的把那把染血的刀扔到一邊。


    幾滴閃閃亮亮的晶瑩折射著冬日裏寶貴的陽光,掉落了下來。


    “……啊。”


    握住霜月帶血的手,黃瀨一臉滿足的閉上了雙眼。


    嚇得青峰一身冷汗的八點檔青春言情偶像劇以止血消毒噴霧還有繃帶作為結束。坐在一旁看著霜月幫黃瀨包紮好傷口的青峰對於自己先前的反應過度感到了可笑。


    不管霜月是不是個令人費解的怪胎,大腦沒短路的她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人在她麵前自尋短見?還有黃瀨也不是不怕疼也不怕死的殉道者,人類的生存本能不會讓他順利的自盡的。


    (還有就是——)


    青峰沒好氣的仰頭望向了天花板。


    “呐~班長~”


    “什麽?”


    一手托著下巴,笑得異常閃亮的黃瀨拉住了霜月正要收回的手。


    “我想和班長接吻。”


    “厚顏無恥。”


    麵無表情的準備用另一隻手去拍掉黃瀨的鹹豬爪,結果兩隻手一起被抓住。臉上浮起一絲微怒的霜月很快停止了掙紮。而原因有且隻有一個。


    “班長拒絕我的話,我脖子上的傷口會再次裂開也說不定~”


    “……把血流幹變成幹屍吧。”


    (這是什麽另類的打情罵俏啊?)


    望著笑個不停的黃瀨湊上去親吻霜月的嘴唇,很想找個人說:“請隨意的燒死我眼前這對膩歪又煩人的現充。”的青峰像是被黃瀨的笑容傳染,嘴角微微的往上挑去。


    ——這麽開心的黃瀨青峰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青峰的記憶中,上次黃瀨露出這種表情是在高中二年級和“奇跡的世代”以及“奇跡的世代”各自帶來的同伴們一起打街頭籃球的時候。


    對,實話就是看到這樣的黃瀨青峰鬆了口氣。


    然後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多餘。


    青峰不是個娘娘腔的男人,會在發現自己的炮|友找到了真愛之後覺得自己被無情的傷害了、利用了。青峰很清楚兩廂情願的關係裏隻要有一方改變了想法,這種關係就無法維持了。


    (雖然現在這兩個人還不是兩情相悅,)


    青峰不清楚霜月是接受了黃瀨的脅迫,還是接受了黃瀨的感情。總之霜月接受了黃瀨,這是一個無需爭議的事實。


    (不過總有一天——)


    任何一場戀愛都不是雙方同時墜入愛河,且察覺到了自己在這河中往下墜落,被眷戀著某個人的情緒沒頂。


    (他們也會像阿哲和五月那樣相親相愛吧。)


    最終有些原本看起來相距很遠的人能夠拉起彼此的手。也有的人即使對方就在自己眼前,也不再有擁對方入懷的機會。


    坦白說青峰還沒有心胸寬廣到對以前深愛著自己的人另覓新歡的事情無動於衷。可是丟下黃瀨不管的人是青峰,先放棄了和黃瀨之間的可能性的人也是青峰。事到如今說什麽“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實在太過可笑。


    (我認識的家夥裏還有誰是自己住的?)


    思索著回美國以前能去誰那裏借住一下,青峰準備回頭就去打包自己的行李。


    (火神……那家夥的家人今年好像都要回日本來過新年吧?綠間住的地方好像蠻大的。但是高尾在和他同居。其他人——)


    “你在、做什麽……”


    女聲不知是因為惶惑、無法理解、震驚、憤怒亦或是其他的理由變得氣息紊亂。


    “‘做什麽’?我在做什麽班長應該很清楚吧~?”


    把霜月按倒在沙發之上,用膝蓋頂開霜月試圖閉緊的雙腿。黃瀨俯下高大的身軀,在霜月唇角笑道:“昨天晚上都做了那麽多次了,像班長這麽聰明的女孩子不可能還不明白~”


    震驚到麻木,連太陽穴都開始隱隱抽痛。青峰已經不清楚自己是今天第幾次下意識的睜大了雙眼,以愚蠢的表情目瞪口呆的望著又開始發神經的黃瀨。


    “班長掙紮的時候輕一點哦~否則,”


    即使闊別籃球比賽長達四年之久,黃瀨的體力比起青峰來也沒遜色多少。被這樣的黃瀨壓著,昨晚被折騰到暈倒的霜月別說根本不可能從黃瀨身下逃脫,就是掙紮的力氣也沒有剩下多少。而那點剩餘不多的力氣剛才霜月又用了不少。


    明知霜月的掙紮對自己構不成威脅,黃瀨還是抬眼笑道:“傷口裂開,失血過多的我就真的要變成幹屍了~”


    (黃瀨在想些什麽……?)


    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沒有討厭這個男人到不管怎樣都想逃離他的身邊。按照普通人的思路來說,這個時候男人多半該是和這個女人循序漸進的進行感情深化。等女人打從心底的接受男人,男人也就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happy ending.


    (這是怎麽回事?)


    黃瀨沒蠢到分辨不了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可他現在在做的事情毫無疑問的是得寸進尺的威脅。


    (黃瀨這混蛋究竟是想搞什麽啊?!)


    沒有心思去仔細思考黃瀨的想法,也完全不想了解黃瀨反複無常的理由以及這些意義不明的威脅行為背後的真實目的。焦躁、暴躁與煩躁同時從心底深處湧上,刺激著青峰喊出了聲:“她不是不願意嗎?!”


    “……”


    似乎是被青峰那忽然脫口而出的怒吼嚇了一跳,長睫撲扇,黃瀨眨了眨眼睛:“……小青峰生氣了?”


    “黃瀨你給我閉嘴!!”


    光是聽到黃瀨的聲音都無比煩躁,咒罵的言辭已經到了青峰的嘴邊。


    “是因為我和班長冷落了小青峰的緣故嗎~?”


    “……閉嘴你這個瘋子!!”


    青峰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瞬間的心虛。不過哪怕隻是一瞬,青峰的心虛還是被黃瀨捕捉到了。


    輕輕地笑聲在空氣中悅耳的擴散著。


    “畢竟小青峰是個害怕寂寞、寂寞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的人嘛~”


    失笑的黃瀨宛如純真的天使。


    (黃瀨……)


    不再被桃井五月愛著的青峰大輝。


    不再被黑子哲也需要的青峰大輝。


    隨意丟棄同樣害怕寂寞的黃瀨涼太真心的青峰大輝。


    瞪著天使般的黃瀨,被某根細細刺狠狠穿透了整個身體的青峰眼神逐漸陰鬱下來。


    “放心吧~我和班長不會丟下小青峰一個人的~”


    朝著青峰說完,不再看向青峰的黃瀨轉向了霜月。


    “班長也同意,對吧?”


    “……”


    在滿麵笑容的黃瀨的注視下,沉默了兩秒的霜月最終點了點頭。


    “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被例假折磨的快暈過去了……/_\


    好痛、麻吉好痛啊可惡……tat(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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