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家的別莊已經超過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霜月的生母在病情還沒有進一步惡化之前就已寫好了遺囑。遺囑中明確寫著把這個別莊留給霜月。因為霜月還未成年,霜月生母留給她的東西基本都在霜月生父的名下。霜月的生父雖不管女兒死活,不過也好歹沒讓前妻留給女兒的東西被他人奪走。對女兒的事情一概不過問的他老早以前就把霜月生母留給女兒的地契、存折連同印章一起扔給了霜月。霜月的監護人已不再是她的生父以及生父的續弦,她現在的監護人是赤司幫忙找來的掛名監護人。如同字麵上的意思,隻是掛個名的監護人,掛名的監護人是幹涉不了霜月任何行動與決定的。


    霜月家別莊本身因為年久失修而看上去有點像鬼屋。但是整個別莊占地廣闊,又處於昂貴的高級地段。折算成貨幣的話,這個別莊值相當多的錢。拿到銀行去抵押的話也能貸到不少款。不過霜月沒有拜托老管家把這座別莊拿去折現、抵押並不是覺得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而是因為這個別莊裏有許多霜月和母親在一起的回憶。


    至於這份回憶和霜月想要實現的理想孰輕孰重這種事情,還是個孩子的霜月無法完全客觀的去衡量。霜月不想就這麽舍棄自己與母親的回憶,可霜月也有必要的時候要用上一切能用的東西去實現自己理想的覺悟。


    和紫原一起打掃別莊的時候,霜月總是會打掃著打掃著就停下了手。那個紮著羊角小辮、喊著“霜月最喜歡媽媽和爸爸了!”的小女孩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出現在這個別莊的某個角落。而小女孩的父母也總是會笑容滿麵地抱起小女孩。


    如果不是紫原就在身邊,霜月恐怕會就這麽哭出來。察覺到霜月身上些許的異樣,紫原卻是不曾出聲安慰霜月——有些人、有些事如果隻是旁人安慰兩句當事人就能夠放下的,那當事人又怎麽可能痛苦至今?


    兩個人一天之內打掃完偌大的別莊當然不太可能。和紫原一起打掃幹淨了一、二樓的走廊,又打掃幹淨了二樓的兩間和室、單人浴室以及一樓的大浴室的霜月一抹額頭上的汗水,有些脫力的來到了一樓的大浴室。


    『我用樓上的浴室,蒼親就好~~好的在樓下泡個澡吧~』


    雖然對過來幫忙自己打掃的紫原不太好意思,可霜月現在確實需要好好的泡個澡、消除一下疲勞。


    想到樓上浴室的紫原多半也在脫衣服,然後赤|裸|著身體站到花灑之下。沒有看過紫原的裸|體,但是非常清楚紫原的體格發育的很好、不,應該說是發育的過度良好的霜月幾乎能夠想見紫原身上那寬鬆的運動服下有怎樣結實又漂亮的胸肌、腹肌、三角肌……


    (鎖骨和人魚線也一定——……)


    猛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在幻想紫原裸|體的霜月實在有撞牆的衝動。


    (……不要去意識這種事情啊,我。)


    用力搖頭,搖到自己都覺得有點頭暈的地步霜月才慢騰騰的開始洗澡。洗幹淨了身體又在浴缸裏泡得連手指都起皺才起身擦幹淨了身上的水,換了件便宜的女用浴衣的霜月前後磨蹭了好半天。


    便宜的女用浴衣、兩百五十日元一件的內衣和牙膏牙刷是在離這裏最近的一家超市裏買的。誠然這附近的繁華街上更加精致奢侈的店比比皆是,霜月也不是買不起更好的東西。可當時的霜月趕著要去看帝光的比賽,沒有時間到各種店裏一一挑選生活用品。再加上一向節儉的霜月沒有想過會有人看到自己剛出浴後的樣子,所以霜月身上那和溫泉街上最普通最便宜的浴衣沒什麽兩樣的直條紋浴衣怎麽看怎麽土氣。


    看著鏡中土的掉渣的自己,霜月有些想要歎息。


    (我本來也沒有想過要漂漂亮亮的出現在紫原君的麵前。)


    想到自己在學校的時候製服的裙子總是穿得比別的女孩子長,胸前的扣子也總是一絲不苟的扣好,就連領結都係的端正過頭。霜月懷疑起了紫原對女性的品味。畢竟自己可以說是從頭到腳看不出一點女性魅力,而麵對著自己這樣貧瘠的身體,紫原卻總是“性|致”高昂。


    (……我又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霜月張嘴無聲地哀嚎了兩聲。用手摸了摸自己那變得有些燙的雙頰,霜月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讓自己少呼吸亂想。


    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調整了心情的霜月挽起了用吹風機吹得半幹的頭發。踏上同樣便宜的木屐,霜月走向了打掃幹淨的和室。出乎霜月意料的是開著燈的和室裏沒有人。


    “紫原君?”


    以為紫原早就洗好了卻不見紫原人影的霜月一時間有些害怕了起來。不過四下環視的她很快就在和室的一角看到了紫原的挎包。


    “還在……”


    看到紫原的挎包,知道紫原沒有離開,即使離開了也不會去的很遠的霜月安心了下來——這座別莊看上去不怎麽安全,從庭院外的大門開始設置的保安係統卻是相當先進。在加上這個別莊所在地地段的治安也很好,整體來說這個別莊的安全係數相當高。紫原幾乎不可能在這個別莊內或是這個別莊的附近遇到什麽意外的。


    (……?)


    發現了自己那瞬間的安心。對於自己的這種反應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霜月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瞬的著急與害怕是她依賴著紫原的證明。


    (總之——)


    收回放在紫原挎包上的視線,霜月決定先把兩個人的床鋪鋪好。可霜月剛動了這個念頭,她就察覺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我完全沒有想到紫原君要在這裏過夜,所以——)


    洗漱用品都隻有霜月今天現買的這一套的這個別莊裏怎麽可能會有多一套的客用被褥?


    現有的一套被褥還是想到霜月八成忘了不僅要有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還要有舒服的床鋪與被子才能睡個好覺的老管家提前為霜月打包好、用特急快遞送過來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即使這個時間去買新的被褥,新的被褥也要洗過、晾幹之後才能用。事到如今霜月不可能把紫原趕出別莊,更不可能讓紫原什麽都不蓋的睡地板。雖說霜月也可以現在去找旅館酒店住,可是她的行李明天才會到。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又已經被她扔進了洗衣機裏。可以說今天晚上霜月要和紫原一起睡的事已成定局。


    “蒼親~~……哈嚏!”


    就在鋪好了床鋪的霜月猶豫著要怎麽對紫原開口解釋隻有一張床鋪的時候,渾身上下隻用一條毛巾裹了下半|身的紫原晃進了和室,順便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紫原——……?!”


    沒有想到紫原這個時候才洗好澡的霜月有些驚訝。隻不過這種驚訝在她回頭看到紫原那幾近全|裸|的身體的瞬間變成了令她失語的啞然。


    “唔唔~……”


    沒有注意到渾身的寒毛都倒立起來、震驚過度的霜月僵直著,吸了一下鼻子,紫原毫無精神地耷拉著肩膀對霜月道:“樓上的浴室可能壞掉了……沒有熱水出來啊——……”


    “我、……我明天打電話讓專業的檢修人員來看一下……”


    無法正視紫原的身體,不自然地扭過了頭的霜月手足無措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啊啦啦~~……蒼親你在藏些什麽?”


    紫原的聲音從霜月的背後傳來,繼而有冰涼的水滴滴落到了霜月的肩膀上與袖子上,濡濕了霜月身上的女用浴衣。


    “什麽、什麽都沒有……”


    被紫原用親昵的聲音在耳邊呢喃,霜月生理性地顫抖了一下。做了個吞咽動作的她強迫自己用還算正常的聲音對紫原道:“床……床鋪隻有這一張……”


    “我可以去外麵找地方睡,紫原君——”


    “那樣我不就沒有住到蒼親家的意義了麽——?”


    從霜月身後抱住她纖細的肩膀,紫原濕漉漉的頭發掃過了霜月的後頸,讓霜月感覺到微癢的同時也心跳得難以自抑。不用紫原打斷,霜月自己已經沒法把對話再進行下去。


    (果、果然還是要做嗎……?)


    胸腔中高鳴不已,每呼吸一下都覺得自己那跳動的過於厲害的心跳一定已經傳達給了紫原知道。霜月想自己多少是期待著現在這樣的狀況的,因為自己在思考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用了“果然”這樣的詞匯。


    “那紫原君……”


    “嗯~~~我要和蒼親一起睡~”


    孩子氣的笑答著,紫原把霜月拉上了床鋪。雖然霜月很希望纏在他腰間的那塊毛巾能夠鞠躬盡瘁地跟隨主人至天涯海角,不過很可惜,那塊毛巾似乎更明白現在掉在地上才是真正的鞠躬盡瘁。所以當霜月被紫原攬進懷中的時候,紫原已是一絲不|掛。


    “剛剛好冷~~……不過現在蒼親身上很暖和。”


    紫原又湊近了點。嗅著霜月身上味道的他露出一個有些天真的笑容:“這樣好像真的馬上就要睡著了啊……呼啊……”


    看著麵前的紫原大大地打了個嗬欠,眼角帶上了一點生理性的淚珠。先前心髒還撲通直跳的霜月先是一怔,後複一笑。稍微放鬆了一些的她柔聲對紫原道:“那就睡吧。我去關燈。”


    “嗯~……”


    懶洋洋地應著,看著霜月從自己懷中離開,拉掉電燈之後又躺回自己身邊。紫原再度把霜月抱入懷中,繼而在霜月耳邊喃喃:“晚安,蒼親……”


    “……”


    黑暗中,被紫原在耳邊道晚安的霜月的雙頰迅速升溫。抿了抿唇的她凝視著害自己胡思亂想了一半天,最後還在自己耳邊道晚安的紫原。


    (無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太犯規了。)


    倒映在霜月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之中的是呼吸勻長、看上去已經睡熟了的紫原。確定紫原已經扔下自己一個人先睡過去的她好半天才微微動作了一下。


    輕輕的,非常非常輕的親吻如同一片落羽飄落在了紫原的唇上。偷偷地吻了一下紫原的霜月很快將發燙臉埋進了紫原的胸膛裏。


    “……晚安,紫原君。”


    小小的聲音飄散在和室之中,略長的劉海之下的下垂眼緩緩地睜開。嘴角是一抹柔和的上彎,就這樣抱著霜月紫原很快真正地沉入了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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