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定了定神,運轉起內功抵擋毒性,他內功深厚,硬生生將毒壓了下去,雙目前現出一些景物的輪廓。


    他闖進小院西側的房間,卻隻見一個纖瘦的人影,是方才那澆花的姑娘。


    他已是驚極怒極,上前一把鉗住姑娘的脖頸,道:“他人去哪兒了?說!”


    姑娘使勁搖頭,他見她不肯說,眼中怒火迸發,手一用力,雙掌力量極大,竟是要將這姑娘的脖頸生生掐斷。


    姑娘奮力掙紮,眼中溢出淚花,始終不肯說話。


    他待要下殺手,忽覺眉心被某樣極細的物事刺入,些微的刺痛感蔓延至腦中,繼而演變成劇痛。還未叫出聲,就雙目圓睜,向後倒了下去。


    姑娘捂著青紫的脖頸,爬到一旁咳嗽了幾聲,喉中腥甜,回頭看時,那人已經僵躺在地上,雙眼睜著,沒了氣息。


    一人來至她身前,扶她起來道:“你不會說話?”


    這人正是趙昔。


    姑娘咳嗽兩聲,待看清楚他的麵容,不由一怔。此時的趙昔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身姿挺拔,神采湛然,連那易容後平凡無奇的五官,都被襯得生動起來。


    姑娘張口“啊”了一聲,原來是個啞巴。


    趙昔伸出兩指在她頸側探了探,皺了皺眉,又探至她腦後,終於在一處穴位找到微微的凸出,他說:“你忍著些。”


    說罷指尖蓄力,將刺進姑娘腦中的一枚銀針逼了出來,又喂她吃了枚丸藥。


    姑娘闔了闔眼,有片刻的昏厥,又很快清醒過來,抓著趙昔的衣袖嘶啞道:“別……出……去……”


    趙昔道:“我要去救我的同伴,你可知道府中關押囚犯的地牢在何處?”


    姑娘指指外麵道:“有……人……”


    趙昔了然,韓佑但凡謹慎些,就不會隻叫這一人來,恐怕他出了這小院,就會遇上跟著埋伏過來的人了。


    他已吞下那枚恢複武功的藥丸,但隨時有可能失效,不能將時間浪費在與這些人纏鬥上。


    姑娘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到她身後的書架去。


    趙昔隨她來至書架前,姑娘取出兩本舊書,手在格內摸索了一會兒,向裏一推,書架忽然從中向兩邊分開,露出藏在裏麵的暗室。


    趙昔看了她一眼,姑娘點點頭,催促他道:“快……進去,地牢在……那頭……”


    趙昔思索少頃,閃身進入內室,向她一抱拳,隨後隱匿在黑暗之中。


    姑娘將書架複原,咳嗽著去將西邊窗戶打開,隨後抱膝靠坐在屍體旁。


    果然很快有一夥人衝進院中,搜到西邊房間,看到地上的屍體和不住發抖的女子,不由大驚失色。


    眾人認得她是常年在此打掃的侍女,便問她魔教同黨逃去哪兒了,她指指西邊大開的窗戶,眾人果然信她所言,一半人留下查看屍體,另一半人追了過去。


    這廂趙昔在地室之中走了幾步,拐過一個彎角,前方有亮光透過來,沒有之前那麽漆黑一片了。


    再走過一段路,牆壁上青石磚的紋路漸漸清晰,隨後眼前一亮,進入一間方室內。


    燈火映著清冷的石壁,右手邊有一張矮案,案後兩個蒲團,仿佛是個練功的所在。


    姑娘說暗道那頭就是地牢,趙昔四下裏打量這間石室,除了來時的通道並無什麽去路。他目光射向那幾盞壁燈,走過去一一試探是否能扳動它們,果然在扳到第三盞時,它所在的部分石壁發出沉重的聲響,退至一邊,一條幽幽的暗道出現在趙昔麵前。


    他待要踏進暗道中,又回頭看向那張矮案——上頭放著幾本冊子,還有散頁,他目力極好,看到那散頁上潦草地寫著些陌生文字,不明其意。


    他隻看了一眼,便朝暗道內走去,現在救韓音要緊,別的都顧不上那麽多了。


    順著石道一步步往前走,再打開一道石門,終於見到韓佑所說的地牢,往前向上就是地麵的出口,趙昔視線滑過牆上懸掛著的戒鞭等物,走到出口下麵,頭頂是一塊石板,隱隱能聽見腳步聲和說話聲。


    他再靠近一些,聲音更明顯了。


    有兩人拖著什麽重物走近入口。


    看守入口的人問:“怎麽隻打暈了?”


    兩人之一道:“掌門吩咐了,這小子還有用,先關進地牢裏,有用時再提出來。”


    “哼,小雜種,倒便宜了他。”


    說著一人將石板移開,一人抓著少年的腰帶將他扔下來,自己順著木梯爬下來,又提起少年的後領子,要將他扔進鐵欄內。


    忽然鐵欄一側暗處傳來聲響,來人警覺,朝那處道:“什……”


    才吐出一個字,一枚細細的銀針,在石板縫隙間灑下來的光線中一閃即逝,穿過他的額心。


    悄無聲息。


    停留在上麵的侍衛聽見重物落地聲,掀開石板向裏道:“怎麽了?”


    無人應答。侍衛彼此看了兩眼,決心下去看看。


    “莫非那小子還醒著?”


    侍衛之一手攀著木梯,麵朝地牢內,以防偷襲,他身子才沒入石板之下,忽然悶哼一聲,墜了下去。


    在上麵的人連忙要抓住他的手,誰知一接近地牢口,就軟倒在地上。餘下人警鈴大作,不敢再靠近,隔著三丈遠查看,才發現他脖頸上紮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在光下偶爾閃動。


    這些侍衛都是韓家弟子中的精英,自然曉得隻有內力極深之人,才能憑借一枚柔軟的銀針殺敵,登時不敢再妄動。為長的侍衛對身後人道:“你快去回稟掌門……”


    話音才落,就見出口處輕輕躍上來一個人,俯身將倒在地上的弟子脖頸上的銀針收了回來。


    侍衛紛紛退後,與他保持五尺的距離,將他圍在屋中。


    趙昔手腕纏著從地牢牆壁上取下來的戒鞭,此刻輕輕一抖,鞭身為內力所激,竟然繃成了一條直線。


    侍衛認出他是昨日同趙昔一起來的大夫,道:“你怎麽會在這,你何時進的地牢!”


    趙昔上前兩步,笑道:“你過來些,我便告訴你。”說著長鞭作劍勢一挺,接住了來人的掌招。


    一時間餘下數人跟著圍攻了過去,卻見趙昔的劍法古怪異常,無論攻守進退,用得都是同一招,卻靈動迅捷之極,每一出手必中敵人要害。


    眨眼間局勢已定。


    趙昔鞭梢指著暈倒在地上的弟子的喉管,到底沒有下殺手,於是轉身將韓音從地牢中帶出。韓音這時漸漸蘇醒過來,見到他,神情緊張道:“先生?”


    趙昔望著他的神態,一時間心頭有些異樣,但又恐是自己太多疑,扶著韓音出門外道:“你母親呢?”


    韓音道:“他們把她帶走了。”他環顧地上躺著的人,“這些人……都是你打傷的?”


    趙昔道:“我吃了藥,暫時恢複了內力。現今之計,唯有硬闖出去了。”


    韓音拉住他道:“咱們從這邊走。”


    趙昔隨他繞至屋後,翻牆出去,是一個僻靜的小花園。趙昔道:“這些人在花園後頭開了暗門,找到就能出去。”他沿著牆根仔細察看地麵,果然摸到一塊凸起的青磚,往下一按,長著青苔的地麵有一塊緩緩凹陷下去,出現了一條地道。


    韓音道:“就是這了,這裏和韓府的後門相連。”他對趙昔道:“咱們走吧。”


    趙昔卻停住腳道:“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韓音愣道:“你留下做什麽?”


    趙昔道:“我能來救你,多虧了一位姑娘告訴了我來地牢的密道。我想到時候那些人碰上頭一對口供,八成是要對出那姑娘的,我先回去一趟,確認她安然無恙,再來找你。”


    韓音見他態度堅決,一咬牙,抓過他的手,將一枚珠簪塞在他手裏:“這是我娘留下的東西,先生,你替我收著,我替你去看那女人的安危,咱們城東口會合。”


    趙昔道:“我的藥效還沒過,尚可對付他們,你就不同了,萬一再出什麽事,豈不是要我費力再救一次?”


    他見韓音還是不肯走,便收起那枚珠簪,笑道:“那這枚簪子我先收下,我保證,一定將它完璧歸趙。你到城東去,等我來。”


    韓音拗不過他,隻得縮回手,看著他道:“這可是你說的。”


    趙昔笑道:“你什麽時候見我食言了?”說罷將他推進地道中,重新合上入口。從花園一側出去,照來時的方向找了過去。


    小院中,韓佑看著堂兄的屍體,伸手在他眉心一拂,摘下那枚銀針。


    侍衛弟子在他身後稟報完畢,韓佑道:“你們一直守在地牢口?”


    弟子道:“堂中四周都有咱們的人,按理說他要是潛入,不會沒人發覺。可弟子等親眼看著那人從入口出來……”


    韓佑轉身,盯著他道:“你們留了幾人在那?”


    弟子道:“算上堂外守著的,共有十一人。”


    “不中用!”


    韓佑袖子一揮:“還不趕緊去回你三師叔,封住前後門,召集人手在府裏搜索!”


    “是!”


    弟子匆忙退出去,韓佑又對身旁諸人道:“你們也都跟去,協助他們搜人。”


    待院中人去盡,韓佑越過屍體,站在跪著的侍女麵前:“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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