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的後續是朱韻處理的,她隻向李峋匯報了最簡單的結果,吉力賠償和解金一千二百萬。


    李峋似乎對這個數字不太滿意,朱韻說:“對於遊戲行業來說這已經算是天價了,國內很少有手遊侵權案件能賠付到千萬以上。”


    李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聲。


    朱韻處理和解速度很快,她想快點解決這件事,也好讓飛揚公司可以徹底鼓足勁往下發展。而吉力為了證監會的審核更是著急,方誌靖難得大氣,連合同都沒簽好就已經撥款,打錢到飛揚的賬戶上,他不敢直接露麵,讓法務催著朱韻快點撤訴。


    在兩邊的共同的火急火燎下,隻用了四天,事情就基本辦得差不多了。


    簽完和解協議書的當天正好是周六,朱韻從吉力大樓裏出來的時候天色正好,藍天白雲,綠草青青。她在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委托的律師團隊負責人來到她身邊,跟朱韻握了握手。


    朱韻:“張律師,辛苦你了。”


    張律師三十六七,國字臉,麵粗身細,聲音渾厚。


    “朱經理別這麽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能圓滿解決是最好的。我聽說飛揚公司要拓展規模,公司要做大,法律團隊一定不能少。”


    朱韻:“如果有需要我會聯係你。”


    張律師笑著對朱韻說:“我們服務過很多創業公司,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飛揚,如果朱經理將來要找法務代理或者谘詢顧問的話,我很樂意效勞。”


    張律師離開後,朱韻又在路口站了一會。她臨走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吉力大樓,看到樓頂最上方懸掛著的“l&p”的巨牌,感慨萬千。


    這座大樓裏的所有人,都不知道“l&p”的真正含義,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牌子裏蘊含了多少熱情和理想,以及多少情意綿綿的歲月。


    手機響起,李峋打來電話,朱韻告訴他和解書已經簽完了。


    “你現在在公司嗎?”朱韻問道。


    李峋:“不在,董斯揚正弄裝修,現在公司烏煙瘴氣根本進不了人。”


    朱韻:“要不出去吃頓飯吧,慶祝一下。”


    李峋冷笑道:“慶祝什麽,慶祝公司被人搶走了?”


    朱韻:“……”


    李峋低沉陰狠地說道:“從小到大隻有我搶人的份,沒有人搶我的份,這賬我記下了。”


    李峋大部分時間都是風馳電掣雷霆萬鈞,隻有極少情況下會像個小孩,對於沒達到自己目的的事耿耿於懷。


    朱韻勸慰他說:“這段時間公司裝修,你也休息一下。你現在在哪,我等下回家,你要不直接在我家等我。”


    李峋懶洋洋道:“行啊。”


    自從他們那一炮打響之後,朱韻行動迅速,將住宅鑰匙新配了一副給李峋。


    朱韻放下電話開車往家走,趕上堵車,她滿腦子想著等會帶李峋上哪吃飯。李峋對於吃喝完全不在意,她從沒聽他特地提過喜歡吃什麽。


    就在她盤算著家附近哪裏有不錯的飯店時,手機又響了,朱韻下意識以為是李峋來催,看也沒看直接接通——


    “堵車了,你再等我一會。”


    “等誰?”


    朱韻聽到電話裏的聲音,手掌瞬間緊了起來。


    母親聲音平靜地問:“你讓誰再等你一會?”


    朱韻一驚之下都忘了看路況,前麵好不容易鬆了幾米,後麵的車狂按喇叭催促。朱韻慌忙把縫隙堵上。


    她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一聽那語調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母親:“我看網上田畫家回法國開畫展了,你怎麽都沒跟我說?”


    朱韻手掌搓了搓方向盤,低聲道:“媽,我有點事要跟你說,等我下次回家——”


    “不用下次了。”母親打斷她,“不勞駕你回去了,我就在你租房門口呢。”


    朱韻:“什麽?”


    母親淡淡道:“你慢慢開車,不著急,咱們確實應該好好聊聊了。”


    她說完掛斷電話,看向麵前的人。


    門開著,李峋站在門口,他原本是在屋裏一邊看書一邊等朱韻。


    朱韻母親放下手機,對他說:“李先生,我跟我女兒談話,你也要聽著?”


    李峋沒說話,回身拿了那本沒看完的書準備離開。朱韻母親叫住他:“鑰匙呢?把鑰匙留下。”


    李峋回頭,將兜裏鑰匙拿給她。朱韻母親接過鑰匙裝在包裏,又說:“李先生,這是我們是第一次見麵,我給你留足麵子。我希望你能適可而止,朱韻是絕對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李峋道:“你可以提你的條件。”


    朱韻母親麵容嚴厲。


    “我的條件就是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朱韻從小聽話,自從你出現後她就像中了邪一樣,我們全家都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好不容易消停幾年,想不到你又出現了。李先生,你真成了我家的劫數了!”


    朱韻母親跟朱韻身形相仿,保養得當,能看出年輕時候是個美人。她從事教育行業多年,有股渾然天成的刻板氣質,說一不二。


    “我不管你有什麽打算,我也不想跟你吵,你自己跟她分開,我們家隻有這麽一個孩子,不可能交給你。”


    李峋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聽完了她的話,靜了好一會,最後說:“你是她媽媽,你的話不管我願不願意都得聽完。”他看著朱韻母親,緩緩地說,“我說了你可以提條件,我會盡力滿足,這是我唯一能答應的。”


    朱韻母親見李峋油鹽不進,神色一冷。


    “提條件也可以,我們家對女婿要求也不高,家庭美滿,門當戶對就行。我不求你大富大貴,但朱韻從小很乖,基本沒有犯過錯,要求對方出身清白也是理所當然吧。”


    李峋靜靜看著她,朱韻母親又道:“等李先生什麽時候抹去自己檔案上的汙點了,再把父母請來,到時我們兩家坐一起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你覺得怎麽樣?”


    李峋聽完,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半個小時後,朱韻趕回家。她到家時門還敞開著,朱韻小心進去,看到母親端坐在書桌旁,手邊是她帶來的一堆慰問品。


    朱韻:“怎麽沒關門呢……”


    母親看過來:“還需要關門?你這屋不是誰都能進嗎?”


    朱韻被噎得一梗,她給母親接了杯熱水,母親一口未動。


    “他什麽時候出來的?”


    朱韻:“挺久了。”


    母親:“他一出來就來找你了?”


    朱韻:“……”


    他要一出來就找她還好了呢。


    “不是。”朱韻說,“是我去找他的。”


    母親拍案而起,“朱韻!”


    今日天氣不錯,風和日麗。


    朱韻預想過很多次這件事暴露後的情形,等真的到了這個節骨眼,她發現自己的狀態比預料的好很多,甚至都沒怎麽緊張。她得感謝老天將時間安排得這麽巧妙,不久前她跟李峋重歸於好,這件事帶給她的力量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她對母親說:“媽,我們心平氣和談一下吧。”


    朱韻跟母親講了李峋出獄後的事情,包括他們一起在公司創業,還有未來的發展方向。母親剛開始時怒火中燒,瞋目切齒,隨著朱韻將漫長的故事講完,她已經氣得維持不住臉上的神情了,閉著眼睛,一手撐著頭,不住地搖晃。


    “朱韻,你太讓我失望了。”母親聲音抖動,顯然被刺激得厲害。“你為了這麽個人連爸媽都騙,我還真的一直被你蒙在鼓裏。你聽清楚,家裏不同意!放幾年前我們就不同意,更別說他坐了這麽長時間的牢了!”一提李峋坐牢的事,母親又是一陣急火,“坐牢,天啊……我們家什麽時候跟這種人來往過,朱韻你真的膽大包天了,什麽人都敢接觸!”


    朱韻:“如果一開始不認識,那這種情況的人我肯定不會理的。”


    母親:“你認識他又怎樣?能掩蓋他坐牢的事實?”


    朱韻:“我認識他,所以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媽,他坐牢是事出有因的,方誌靖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清楚。”


    母親厲聲道:“方誌靖品質再壞也有限度!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麽,如果不是他先在比賽裏壞了規矩他們能結下仇嗎?他自己行事偏頗禍及親人想往誰身上怪?”


    朱韻靜默幾秒,說道:“當年我們都有錯,所有人都付出代價了,李峋確實性格很極端,但他現在已經在改了。”


    母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改也改不掉多少!”


    “沒錯。”朱韻認同地點了點頭,她看著母親,認真地說:“他怎麽改也改不掉骨子裏的那股勁。所以不管時隔多久,我總是那麽輕易愛上他。”


    母親被朱韻發言的語氣神態震驚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陽光透過窗戶,輕輕地落在朱韻的發梢肩膀,溫柔地鼓勵著她。


    朱韻有時會覺得這世界就像是個戰場,每個人都在其中掙紮,有人戰死了,有人放棄了,有人還在戰鬥著。


    戰鬥需要強大的的實力和勇氣,她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她隻能做一個追隨者。


    “媽,你還記得嗎,當初我最難受的那段日子裏,你跟我說過,我之所以覺得他好,是因為我見的人太少。現在這麽多年過去,多優秀的男人我也見過了,可再沒有哪個人能像他那樣吸引我,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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