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初,飛揚公司的裝修基本完成,招聘的新員工也都上崗了。


    朱韻跟李峋領證是在月中。


    李狀元孤家寡人,也沒什麽人可通知,就通知了付一卓。付一卓感天動地,特別停課三天,去找大仙算良辰吉日。最後算出了次月二十號,似乎稍稍有點拖,但朱韻那時本來也忙著給新員工培訓,想著次月就次月吧。


    不過很快,母親發現了家中的戶口本不見了,她一個電話過來,嚇得朱韻拉著李峋開車直奔民政局。李峋的戶口在上大學的時候就遷到了本市,也方便了他們“作案”。


    整個領證過程毫無浪漫可言,就是一個字——“急”。朱韻關了所有通訊設備,暫時切斷跟外界的聯係,生怕領證領到一半被母親給攔腰斬了。


    當天領證的新人不少,排在朱韻前麵的一對新人非常年輕,準丈夫用dv細細地記錄民政局的每一塊地磚,準妻子在一旁拿手機瘋狂自拍。


    朱韻等了半天不見他們結束,小聲說:“那個,要不我們換一下號,你們先拍著?”


    準妻子粘的假睫毛長成兩把扇子,忽閃忽閃地看著朱韻。


    “急什麽啊,這種日子就是要慢慢體會。”說著摟過一旁拍地磚的準丈夫,“是吧,笨笨?”


    準丈夫一臉甜膩,“當然啦。”


    朱韻:“……”


    李峋靠在一旁笑,朱韻看他一眼,他說:“不用緊張,你媽找過來怎麽也得七八個小時。她找不到你肯定會去公司,去了的話董斯揚會幫忙攔住。”


    前麵的準妻子見李峋說話了,湊過來跟朱韻小聲說:“你老公好帥啊。”


    朱韻讚同:“確實。”


    準妻子:“不過你們倆怎麽穿成這樣?”


    因為是臨時決定來領證的,兩人根本沒有做準備。朱韻為了給員工培訓,穿著通勤裝,李峋就很隨意了,灰襯衫黑褲子,褶褶巴巴。


    準妻子跟朱韻一起看李峋,看了一會嘀咕道:“穿成這樣也很帥……”


    對,朱韻自豪地想著,穿什麽都很帥。


    李峋跟她對視,曖昧一笑。朱韻又想,他不穿的時候更帥。


    磨蹭了一個上午,朱韻和李峋終於趕在民政局午休之前領完了證。他們在又土又醜的紅牆前麵照相,攝影師一直讓他們笑,朱韻笑到最後嘴都僵硬了。攝影師直起腰,皺眉道:“這位男同誌,我說笑是讓你微笑,不是冷笑,你對我有什麽意見?”


    朱韻連忙圓場,“沒意見沒意見,他就是不適應。”她戳戳李峋,李峋勉強擺出一個笑臉,攝影師哢嚓一下。


    照片洗出來一臉傻逼,李峋看也不看直接扔給朱韻。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兩人一起走向停車場,一路上很安靜。剛才一直急,現在終於緩下來了,朱韻猜想李峋大概跟她一樣,還在回味。


    上了車,朱韻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說:“咱們這算閃婚嗎?”


    李峋冷冷道:“閃個屁,十年了。”


    金秋九月,正是開學的季節。


    朱韻發動車子。


    十年了。


    快回公司的時候,朱韻把手機打開,剛一開機裏麵劈裏啪啦進來一堆東西,董斯揚傳來前線消息,果然母親找到了飛揚門口。


    朱韻不想讓母親見到李峋,尤其是在公司裏,她不想以任何形式讓他難堪。


    她對他說:“我帶我媽媽去別的地方,等我們走了你再回公司。”她見李峋欲言又止,輕聲安慰,“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朱韻給母親打電話,將她接到對麵商場的茶館裏。


    母親趕了一天路,見麵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外走。


    “我現在真的管不了你了,你跟我回家,這件事不解決你別想出來了!”


    朱韻知道母親已經氣急,不然不會在公共場合拉拉扯扯。她的力氣比母親大,但不敢太過用力,她看看周圍,說:“媽,人都看著呢。”


    這句話讓母親稍稍收斂,母親要麵子,朱韻知道。


    “戶口本呢?”


    朱韻將戶口本遞出去,母親一把搶過。


    朱韻:“媽,除了這件事,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


    母親死死捏著戶口本,“你膽子真的大上天了朱韻,你告訴我你拿戶口本幹什麽了?”


    朱韻:“結婚了。”


    母親整整半分鍾沒有說出話,最後揚手扇了朱韻一耳光。


    這是從小到大,母親第一次打她。


    “朱韻,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你不跟他散了,你就別要這個家了。”


    接下來的幾天朱韻接到了很多親戚的電話,都在勸她快點回去。朱韻疲於應對,一遍遍地重複著相同的話。


    “以後就好了,等這陣過去就好了,等我媽冷靜下來我再去跟她談。”


    新房子沒有裝修完,朱韻以前租的房子也轉走了,她暫時住在酒店。李峋從侯寧那搬出來,跟她一起住酒店。


    雖然一直張羅“生孩子”,但那段時間他們卻並沒有夜夜*,他們的生活節奏變得很慢,就像李峋自己說的,婚姻對他而言,就是一場漫長的戀愛。他們養成相擁而眠的習慣,愛人的體溫將夜拉得柔情萬丈。


    吉力公司在九月底正式掛牌上市。


    那時朱韻跟李峋剛吃過晚飯後,走路酒店,他們在十字路口的廣告牌上看到了這則新聞。新聞裏方誌靖領著吉力的員工大肆慶祝,畫麵裏吳真也在,卻始終不見高見鴻的身影。


    朱韻:“高見鴻好像是去國外養病了。”


    李峋笑笑,不甚在意地攬過她的肩膀,悠悠地過馬路。


    十月份的時候,朱韻檢查出懷孕。


    這著實有點出乎他們的預料。


    反正已經領證了,兩人都穩定下來,朱韻本來打算孩子的事情明後年再說,今年要全力準備華江投資招標的事。李峋似乎也是這個意思,所以領證後的日子裏,他們都有做防護措施。


    朱韻拿著檢查報告,在醫院門口傻傻地回想,孩子差不多三個月大,按照時間推算的話,這肯定是領證之前他們剛剛和好那陣懷上的,那段李峋不經思考,找個地方就能脫褲子的狂歡節紀念品。


    當晚,這個不太靠譜的新婚丈夫在公司開完一天會之後,回到新婚妻子身邊又開了一次會。會議過程十分簡潔,總共沒有十分鍾——兩秒鍾用來決定要孩子,兩分鍾用來商量搬家入住的事,剩下的時間都用來計劃未來一年的工作安排。


    開完會,兩人簡單洗漱,李峋從朱韻身後抱住她。兩人都有點興奮,半天沒有睡著,李峋手掌摸著朱韻的肚子,掌心溫熱,無意識地輕輕撫摸。


    “懷孩子是什麽感覺?”他在朱韻頭頂問。


    朱韻:“實話實說沒感覺,一點變化都沒有。”她扭過頭看他,“是不是醫生檢查錯了?”


    李峋低頭看她,“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朱韻又自己琢磨了一會,說:“可我真覺得完全沒變化啊。”之後好像為了要證明一樣,她從李峋胳膊裏爬出來,平躺好。


    “你看我還能仰臥起坐。”


    說完手抱著腦袋,一口氣起起落落了七八下,回頭。


    “是吧!”


    李峋麵無表情看著她,冷笑道:“誰說沒變化,都傻成什麽樣了。”


    朱韻:“……”


    李峋一抬手,她又躺回他身邊。過了好一會,她低聲問:“你覺得是男孩還是女孩?”


    李峋:“男孩。”


    朱韻故意刺激他說:“有報道稱每天對著電腦的男人會被輻射影響,大部分要生女孩。”


    李峋在她肚子上掐了掐。


    安靜了一陣,朱韻覺得身後人的氣息漸漸緩慢綿長了,可她還一點困意都沒有,問道:“你想要男孩?”


    李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朱韻:“不喜歡女孩嗎?”


    李峋眼皮控製不住地往下耷。


    “男的好養。”


    “……”


    李峋眼睛已經閉上,若有若無地說:“女孩太嬌弱,我養不好。我們第一個養男的,有經驗了再生女的。”


    朱韻笑了,“說得好像你能控製一樣。”


    他似乎又淡淡地笑了笑,慢慢睡著了。


    朱韻借著月光靜靜看著他。


    他的媽媽三十歲時離開了他,他的姐姐更是二十幾歲就不幸離世,這些事都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對他而言,女人的確太嬌弱了。


    朱韻的手溫柔地插過他的脖頸,摟住他。或許是懷上骨肉的緣故,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她展現出從未有過的母性的溫柔。


    李峋睡了一個沉沉的好覺。


    懷孕的事他們沒有張揚,全公司隻告訴了董斯揚一人,董斯揚驚訝地評價:“行啊你們,挺效率啊。”


    公司有董斯揚坐鎮,李峋的壓力少了很多。朱韻覺得這樣也不錯,以前李峋做事總是大包大攬,最後精力不夠,各方麵都受限。現在把cto的職位單獨拉出來,讓他全心全意鑽研技術,也為後麵公司係統發展打好基礎。


    朱韻每天照常上班,一直到孩子五個多月的時候,公司裏才有人看出點苗頭來。


    張放某日盯著遠處幹活的朱韻,問趙騰說:“你看我們朱政委最近是不是有點胖了?”


    趙騰也看過去,“沒吧,胳膊腿還那樣啊,噝……就是肚子好像有點大了。”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猜出對方心思。


    事後他們找朱韻進行證實,得知真相後震驚萬分。


    因為之前朱韻母親來過公司的原因,他們都知道李峋跟朱韻的事情,但他們還不知道兩人已經領證。現在忽然三級跳,孩子都快六個月了,豈能不驚訝。


    他們開始禁止朱韻做任何工作,朱韻反複說不要緊,公司裏還是把她當成保護動物。董斯揚這個時候發話了,回家安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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