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在三個小時後結束,參與人員魚貫而出,森爵才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他指揮戊己去打聽判決結果。<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證據不足,但願法官能相信涅耐的陳詞,這次審判極可能決定他一生的命運。


    森爵看戊己消失在人潮中,惴惴不安的捏著通訊儀,與此同時,霍德希汶傳來簡訊,竟然是簡訊!霍德希汶那隻粘人鬼從來不會錯過每一次見麵的機會,即使是麵對著通訊儀……森爵預感不好,他顫抖著點開。


    “終身流放荒星,放棄自證,原本是死刑。”


    森爵手掌一鬆,通訊儀跌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戊己灰著臉走了回來,猶豫的站在他身邊,吞吞吐吐的說:“爵爺……”


    森爵擺擺手,“我已經知道了,荒星是什麽地方?”戊己小心的說:“那是一顆寸草不生的行星,罪犯在上麵隻能終身被勞役。”


    森爵噢了一聲,“這不是比崖底還慘,至少還在這顆星球。涅耐說他討厭沒有期望的一生,我讓他失望了。”


    戊己艱難的說:“爵爺……涅耐少爺在庭上選擇沉默,麵對希伯來的指控,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甚至認下了所有罪行。”


    森爵驚怒的吼到:“他是瘋了嗎!”


    戊己連忙提醒:“爵爺,還有那杯軟水。”


    森爵摁住火氣,不錯,自己事先為涅耐準備了逃走的工具,這是最後的希望,誰又願意自己的侄子變成一個逃犯呢。森爵一直抱著期待,以為他能被輕判,如果他照實說,而那些人也願意去查證。現在,一切都是泡影……他難道沒有想過,如果逃不掉怎麽辦?


    涅耐沒有喝軟水的習慣,那是商家鼓吹的保健品,他一個學生物的怎麽可能相信。他在吞水下去時明顯感覺到喉嚨一哽,有什麽隨著水進入了胃部,那東西是透明的,在排出物裏混合著超級惡心,他費了很多時間找到。


    那是一個最新技術做成的透明軟質空間囊,外層水膠體包膜能逃過任何儀器檢查,通過基因辨別主人,涅耐就是它的主人。空間囊裏藏著能供給三個月的太空飛船,保證充足的燃料。塔瑪星外層小行星帶建造著飛船發射平台,緊鄰宇宙軌道,隻要涅耐平安到達平台,他就能駛向軌道進行光速航行,徹底逃之夭夭。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森爵喃喃的念著。


    戊己說:“這倒不用擔心,飛船上備有粒子炮,隻要涅耐少爺想,他就能鏟平監獄。爵爺你看,希伯來出來了。”


    希伯來素來以喜怒不形於色出名,戊己看著他帶著少有的失意走出來,敷衍著別人的招呼,走了幾步,甚至倦怠靠在大理石柱前歇息。


    戊己玩味的說:“爵爺,他成功的告倒了涅耐少爺,可樣子並不像開心。”


    “做了自認為正義的事,還有什麽不開心?我們走吧。”森爵撇開頭,此時,他隻希望涅耐如願以償的逃脫,最好遠離英仙座旋臂,消失在茫茫星辰中。


    夜裏,涅耐望著天空一隅,手心緊緊拽著那顆軟囊。兩天之後他就會被送走,去那顆什麽都沒有的荒星。庭上他孤注一擲放棄所有機會,確實是在賭氣。等聽到宣判的那一刻,涅耐才驚覺自己做錯了。他這樣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舅舅,連最後的機會也被他任性放過了。


    涅耐看著空間囊,這是他是唯一的機會,涅耐堅定地想,要麽逃走,要麽他死。


    涅耐本就有點偏執孤僻,甚至有點反社會人格,他對現實的批判和不屑被希伯來一激,變得更加瘋狂。如果說這顆星球還有什麽讓人留戀的,那就是他的舅舅了,那個心軟堅強的舅舅啊……看看帝國那些掌權的老東西,他們是怎麽對待國之棟梁的,千百般防備,這些自詡聰明的蠢貨難道不知道他們的眼底已經出賣了一切黑暗肮髒嗎?


    涅耐鑽進空間囊,開啟飛船,毫不含糊的開啟粒子炮,巨炮轟響,天然的監獄屏障被炸出一個空洞,巨大的碎石飛濺在海中。這一夜,監獄沸騰了,警報拉響,犯人們嘶吼著拍打著鐵門,涅耐逃走的消息迅速被上報。


    一刻鍾後,霍德希汶收到了消息。他從床上爬起來,沉默的靠在床頭。森爵側著身子背對他入睡,呼吸平穩,他根本看不出對方睡著沒有。


    森爵當然睡不著,他一直平靜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預想中的指責沒有到來,隻聽霍德希汶歎了一口氣,將被子為他蓋好,摟著他繼續睡,森爵一時心緒難平。


    涅耐做著加速飛行,生物學出身的他慌不擇路,竟擊落了幾艘擋在麵前戰艦,森爵為他準備的粒子炮太適合他這種外行使用了,口徑大範圍廣,隻要掃到戰艦的任何一角,戰艦都會被火焰迅速引爆。


    涅耐也明白自己再也回去不去了,他現在不僅背著叛國罪,還帶著幾條人命。涅耐將飛船的紅色尾光打來,光線一閃一閃,昭示著一級戒備,警示著眾人不要靠近。森爵準備的飛船取得優勢率先突破了大氣層,它的速度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城市戰艦提速快,加速到閾值之後隻能勻速。軍用戰艦接到通知後開始追擊,慢了半拍正在全力趕來。


    涅耐看著身後寥寥無幾的追擊者,飛船已經來到太空,正像寬闊巨大的行星帶起飛平台靠攏。有機會!現在隻差駛向軌道,他就能進入光速了!涅耐內心無比激蕩,從沒想過一天會這樣離開,逃離幾百年他所住在帝國。


    就在這時,□□號發來了連接通訊,飛船顯示對方就在不遠處。涅耐驚訝的看著信號,希伯來竟然開著飛行器追來了,不怕高速解體嗎?


    何況,就算追擊犯人,也輪不到他這個少將!唯一的可能就是,希伯來不願讓他逃走,要捉他回去服刑。涅耐恨得牙癢癢,為什麽就是不願放過自己,他賠上了手臂,賠上了感情換來了不信任,希伯來你連一點機會都不願給我?


    涅耐自暴自棄的摁下了通話,平台近在眼前,不管希伯來說什麽他都不可能停止。一經接通,對方連珠炮似的發話勸阻他:“涅耐,你要逃到哪去,你這麽一走,就永遠打上逃犯的標記,你一輩子都不能回聯邦星係了,你想過沒有?”


    涅耐嗤笑,果然還是想要捉他回去,他冷硬的說:“希伯來,這聯邦已經沒有讓我留戀的東西,讓我一輩子在荒星服刑?你做夢。”


    希伯來臉上露出少有的焦灼,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才試探著說:“聽著,你不會一輩子在荒星的,我會幫助你減刑,帝國真的沒有人……讓你留戀嗎。”他猶豫的問,最後如同找到救星一般說著,“還有森爵,你唯一的親人,你不會離開他的。”


    涅耐輕蔑的看著希伯來,那張讓他琢磨千遍也不會膩味的臉像妖魔一樣詭譎,他暢快的發現所有對希伯來的感情都灰飛煙滅了,他丟失的倨傲找了回來,語氣輕鬆的說:“舅舅才不會在意這些,您費心了希伯來少將。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是我的研究對象,作為一個生物學者,遇見你這樣神奇的道德標杆真是很興奮。”


    “我一直搞不清對你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好奇,嗬嗬,好在這一切結束了。”涅耐關掉通訊,盯著飛船顯示儀,倒計時已經開始,10,9,8,7……他即將登上平台!


    涅耐成功激怒了希伯來,他瞄準涅耐的飛船尾開火,麵目扭曲的吼到:“你不能走!”希伯來的□□號安裝了小型打擊導彈,火光激濺,短距離的瘋狂轟炸勢如破竹的擊損了涅耐的飛船。


    涅耐遺憾的想,隻剩一秒!隻剩一秒他就能對接軌道了!涅耐在爆炸聲裏被震飛在駕駛艙體中,隨著爆破跌落在起飛平台上。(.)


    希伯來將他擊落,涅耐的逃生飛船壞了,他再也不能逃向太空。涅耐趴在地上顫抖著摸著臉部、耳部,手掌全是血,還有些能夠辨認的淡黃色的透明腦脊液,他大概震傷到了內髒,還有該死的腦震蕩!他現在整個人處在暈眩中。


    希伯來連隔溫服都來不及穿,隻戴著呼吸麵罩跑下來,平台周圍是點綴的紅草,這種植被不需要光合作用,它們瘋長的足有一人高,像一片血海紋絲不動的生長在太空。


    希伯來穿過紅草,凍得發紅的雙手拚命的拍打著涅耐僅存的駕駛艙,厚重的防護窗被砸的“咚咚”作響,涅耐呸了一口,吐出一小灘血。他絕望的仰頭看著觸不可及的太空,宇宙這麽大這麽空茫,星羅棋布的行星們又是這麽擁擠,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聯邦星係,他還想離開英仙座,去遠處看看。


    “涅耐,開門,你受傷了。”希伯來不願放棄的砸著艙門,涅耐雙目無神的笑了會兒,這個傻子,以為能用徒手砸開艙門嗎?


    涅耐咳著血,虛弱的伸手摩挲的前方,座椅下有個摁扭,那是緊急備用按鍵,如果飛船在航行過程中意外墜落,分離出的駕駛艙還能做一小段加速飛行。


    “再見。”涅耐做了個口型,決絕的按下按鈕。


    駕駛艙又開始行駛了,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飛掠過紅草,一頭紮下平台,往深處加速。希伯來甚至忘了坐回他的飛行器,跑著追趕著一去不回的涅耐,他在平台邊緣絕望看著小小的駕駛艙飄搖在太空中,悶頭撞上一顆小行星,炸開出煙火一樣璀璨的光芒。


    “涅耐!”一瞬間痛苦激蕩在他的腦海裏,希伯來怒喊著。


    涅耐忠實的執行了自己的心願,要麽逃脫,要麽去死,沒有折中。緊追而來的戰艦並排懸浮在平台上方,它們打著前光,一束束光線穿透紅草,就像此起彼伏的紅色波浪,火光之後,太空一片死寂。


    這事過了整整半個月,森爵才從鋪天蓋地的報道中回過神,他始終不敢相信涅耐真的死了,可惜一切猜想隻是徒勞無力的掙紮,涅耐要是活著,又怎麽會不和他聯係。森爵在屋裏呆了數日,終於平靜的走出房門,霍德希汶看他麵色如常的走了出來,從躺椅上站起來,遠遠的盯著他。


    森爵目空一切的從霍德希汶麵前走過,頓了幾步又轉回頭看著他:“你在這兒啊。”


    霍德希汶擔憂的看著他:“爵爺……”


    森爵吩咐管家:“戊己呢,把他叫來,我想去小行星帶上看看。”後麵那句話是對霍德希汶說的。


    霍德希汶立馬說:“好的,我陪你。”


    森爵疲倦的搖搖頭:“不是,隻有我和戊己。”


    霍德希汶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為什麽?你在怪我?”


    森爵走到他身邊,安撫的抱了抱霍德希汶,“並不是,這又不是你的錯。涅耐的事鬧得風風火火,協助他出逃的矛頭已經指向我,隻是沒人敢來質問,你不要摻和在裏麵,難做。”


    霍德希汶又說:“所以你還是怪我。”


    森爵正打算解釋,戊己突然冒出來了,訕訕的出聲;“爵爺,我到了。”


    森爵鬆開手放開霍德希汶:“我不是胡亂責怪的人,就讓我一個人去祭奠涅耐吧,給我一點空間,你也好向帝國交代。”


    霍德希汶雙手還拉著森爵手腕,堅持的說:“我不在乎。”


    森爵扯開他的手,徹底甩脫霍德希汶,堅決的說:“可是我在乎,你老實呆在這裏,讓我自己去。”霍德希汶不甘的看著森爵冷肅的麵龐,突然覺得失憶前的他回來了,果斷的、沉默的背影簡直和曾經一模一樣。


    “你會安然無恙的回來吧?”霍德希汶對著他的背影問。


    “當然會。”森爵看了眼他走了。


    森爵在太空中走下發射平台,換上作戰服,他學著戊己將帶氧的呼吸麵罩扣在臉上,戊己看他情緒實在不好,調動氣氛說了幾個笑話,都是他曾經做過的蠢事。戊己看森爵跟著笑了,緊接攛掇氣氛:“爵爺,有年我們去藍星出任務,那是一顆布滿流沙的星球,我好不容易爬到一個山丘上。要知道,風沙輕輕吹動流沙,在腳踝打卷的感覺實在太棒了,那時候我還是個中二青年,我仰頭閉眼伸著手臂感受著風……”


    戊己賣了個關子,停下話語。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紅草中,駕駛艙在平台上留下的擦痕曆曆在目,劃痕延伸在紅草上,紅草就像被人突兀了削半截。森爵走在前麵,這些紅草又粗又長,筆直的向上生長,他隨手揪下一根,暗紅的汁液躺在手掌,他漫不經心地問戊己:“然後呢?”


    戊己露出一臉悲憤:“然後我被你一腳踹下了山丘,那時候我很愛麵子,丟了臉轉頭就要想和你吵,誰知你拔槍對著我身後一頓掃射,原來流沙下的大爬蟲跑來了,你救了我一命。”


    森爵說:“噢,原來你還是個不知感恩的東西。”


    戊己嘿嘿一笑:“誰叫我那時候長得貌美如花,舍不得過每一個耍帥的機會。”


    森爵打斷他:“胡說八道。”


    兩人即將走到平台盡頭,森爵突然身後攔住身後低頭不停說話的戊己,“先等等。”


    戊己疑惑的抬起頭,金屬平台盡頭也是慘烈的劃痕,太空軌道近在咫尺,可駕駛者早已失去了機會,永遠的墮落在虛空中。此時此刻,一個男人捧著一束花,他的腳邊擺放著方形的墓碑。


    “希伯來。”戊己在森爵耳邊說。


    森爵冷眼看著他微微彎著背脊,孑然的身影在太空背景中顯得格外冷清,他穿了一身黑,像是想要無聲無息的融入在周圍環境中。在森爵眼中就是倒黴透頂的顏色,他冷漠的看著希伯來單膝跪在墓碑邊,將花束靠在那裏。


    惺惺作態,森爵突然掏出槍,大步走了上去。戊己嚇得追了上去,暗想爵爺千萬不要幹傻事,圖一時泄憤爽快殺了希伯來,以後絕對會有連綿不斷追責。森爵舉著槍快步走到希伯來麵前,那家夥也用呼吸器覆蓋著口鼻,雙眼下帶著濃濃的青黑。他的頭發散亂的搭在臉上,有幾簇甚至蓋住了眼睛。


    麵對來勢洶洶的森爵,他毫無俱意的說:“爵爺。”


    森爵沒理他,低頭看著墓碑。涅耐檢測師(這大概是他唯一喜歡的身份)來自塔瑪星輝大陸(三星紀年169――504)享年335歲,未亡人希伯來立。


    森爵問:“你帶來的?”


    希伯來說:“不錯。”


    森爵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不躲?你不怕我殺了你。”


    希伯來冷靜的分析:“我想你不會的,殺了我的罪責遠比放了他來的重,陛下要保住你必定損失無數,你不會願意見到的。”


    森爵想起涅耐和他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335歲,不禁滿眼酸澀,涅耐最後一個願望是他們身體健康,為他自己做的卻太少,那時的涅耐談起希伯來總會害羞,笑的臉頰通紅。


    森爵垂手,一槍瞄準墓碑,穩準的將石頭擊碎,那朵花束失去依靠躺在地麵,森爵冷酷的走過去,惡意抬腳碾碎花瓣:“你曾經被愛,但我相信,在他選擇逃離的一刻,已經放棄一切了。無謂的紀念徒惹傷悲,想必涅耐也不願你為他立碑。未亡人?你給過他什麽?以後你不用多事,涅耐是我公爵府上的人,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戊己躲在一邊,森爵久違的盛怒讓他不敢靠近。狼狽?在他看來最狼狽的應該是希伯來吧。希伯來在森爵開槍的一刻挺直了身子,一閃而逝的痛楚閃過眼眸。他沒有立場製止這一切,也配不上未亡人這三個字。這地方沒有風,沒有空氣,若有似無的塵埃漂浮著,在沒有光照沒有溫暖的平台上,希伯來在死寂中體會到無措。


    森爵不覺得自己刻薄,至少現在的他對所有人的態度是寬容的,可是希伯來超過了他的底線,他擊落了涅耐的飛船,讓他無可選擇。難道希伯來沒有聽見他一遍遍的說,如果失去自由他寧願去死嗎?


    希伯來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他彎腰說:“爵爺,我先失陪了。”他的飛行器停靠在平台角落,顯得格外渺小。當時他震驚過了頭,開著這個飛行器追涅耐,一旦捏涅耐進入光速,他就再也追不上,何況光速會使他這艘小小的代步飛行器解體,他真的頭腦不清了……


    小行星帶,他再也不想來了。無奈的是這個平台是一個重要的宇宙中轉點,由不得他不來。人一輩子到底什麽最重要?他追求的公平?現在公平了嗎,涅耐用命抵銷了過錯,他已經受到了懲罰,為什麽自己的心還是那麽難受,有人用手捏著心髒一樣,喘不過氣。


    希伯來開著飛行器走了,發射平台隻剩森爵和戊己,森爵卸下一身煞氣,顯出疲態趴在平台,堪堪懸掛在邊緣伸出頭往下看,閃閃的星河在腳下,涅耐撞擊的那顆小行星缺了一角,歪歪扭扭的在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軌道上運行。


    森爵抱著一線希望問戊己:“你說,他還有沒有機會活著?”


    戊己不敢回答,兩人都知道不可能,森爵還是說了這句話,可見他心中有多麽不願相信,可是沒辦法,人總要麵對現實。


    森爵得到一片沉默,他失落的笑了:“涅耐最喜歡吃的東西沒法帶來,否則太空會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垃圾,一旦被小動物保護協會的人看見,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涅耐,如果你還活著,我是說如果,記得跟我聯係。”


    戊己聽著偷偷地吸了吸鼻子,爵爺真可憐。他從冬眠中一覺醒來,不得不麵對所有親人離世的現實,他睡得實在是太久了,沒人能等他。除了涅耐,可惜現在涅耐也死了。


    “我們回去。”森爵擦了擦微紅的眼角,他趴過的地方凝結起幾滴冰珠。暗夜的太空有零下幾十度,他的淚牢牢地貼附在平台上,像幾顆閃閃發光的水晶。


    回程時森爵整個人提不起勁兒,他將腦袋貼在窗上,沉默的讓人心慌。戊己一邊駕駛一邊看著森爵,他的情緒太差了,比出門前還要差上三分。戊己結結巴巴的問:“爵、爵爺,你還在想涅耐嗎?你還有陛下和寶寶呢。”


    森爵沒說話,戊己巧妙的避過太空中的塵埃,不時轉頭看他一眼,又不知道怎麽為他開解。


    “爵爺?”


    森爵眼神渙散,隨意答到:“失憶以後,我和涅耐接觸其實並不多,隻是他太讓我心疼了。我評價不好他的作為,可是……用死亡做懲罰,真的有必要嗎?”


    “是沒必要,活著遠比失去得到更多。”戊己說著,有些焦躁的抖著腿,這飛行器裏麵的氣氛太壓抑了,他覺得非常難受,更可怕的是爵爺這副心灰意冷模樣。


    戊己帶著恐慌求饒著:“爵爺,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吧。”


    森爵強打精神說:“好,不想了,想也沒有用,都想了一個月了。”


    他沉默一會兒,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放下一切說到:“不回行宮,我們放鬆一下,之前一直忙什麽來著?對了,訓練場,要不去那裏玩玩。那個長得漂亮的莫桑不是一直挑刺,練好技術才能收拾他。”


    戊己繞過一顆大碎塵,斜著眼看著森爵,“訓練場?不不不,今天不適合去那裏。我太累了,肌肉酸痛,爵爺,要不咱們去鎏金賭場看看?”


    談起輸錢,森爵最有經驗,他摸出霍德希汶的工資卡說:“你提醒我了,霍德希汶敢容忍莫桑四處嚼舌根,我非得把他的存款用光不可。”


    戊己誇張的大笑:“哈哈哈,哪兒需要陛下出手,爵爺你一個人就能將莫桑玩的焦頭爛額,他能逃過你的五指山麽,以前是你對他手下留情。”為什麽手下留情?


    森爵立刻想起莫桑那張驚為天人的臉,砸著嘴說:“吹捧的話少說,畢竟他長得好看。”


    戊己讚同的點頭:“爵爺你很有覺悟嘛,從麵相看問題完全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本質,雖然有點膚淺。”


    森爵扯開嘴角,伸出長腿蹬上戊己的座椅,“既然我這麽膚淺,還留著你幹嘛,你這麽醜。”


    戊己癟嘴:“爵爺我在駕駛啊!太空中有很多垃圾的你知道嗎!一不小心我們就會在這裏殉情的,我可不想被霍德希汶脫出來鞭屍。再說,我以前可美,可是深受你的寵愛啊。”


    森爵命令的說:“混蛋閉嘴,從今以後,不準再讓我聽見你對自己相貌的評價,你妄想症已經到了晚期該治療了。”戊己看他情緒被自己胡言亂語帶動起來,滿足的彎起嘴角,轉彎將飛船駛向大氣層。


    鎏金賭場是黎洛和森爵在落日星戰前建的,他行事不拘一格,對各種事物都很充滿求知欲,比如賭場,他早就想上場試試了,不過家人很反感他的這項喜好,森爵想著開個自己的賭場就有名正言順的機會玩牌了。


    鎏金賭場建在他們買下的地下倉庫中,麵積很大,那時生意居然還不錯。落日星戰後兩位老板都出了事,一位再也回不來了,一位不知將被冰凍多少年,賭場突然停止運營,逐漸廢棄破敗。


    直到森爵被喚醒,這間賭場才能重建天日,經過百年的經營,它再次紅火起來,後來完全是戊己一人在折騰,這裏幾乎成為一個大型情報站。


    鎏金賭場被戊己裝修成全自動化式服務,各種以不同種族外型為模板做成的機器人美女荷官,頂著火辣的身材在賭場服務,性格清一色是粗狂野蠻型,一天下來總能看見一兩個美女荷官在抽人臉頰,嘴裏重複著:“你還敢不敢了?還敢不敢了?”


    美女的性格是戊己惡搞的,設定是:凡是有人亂摸或者看了不該看的部位,美女瞬間化身鬥士,以雙拳分別5kg的重量抽登徒子的巴掌,分分鍾讓人臉部毛細血管炸裂破相。


    美女最後還會總結一句:“連機器人的豆腐也吃,你的臉不要了。”然後將猥瑣者拎著扔出賭場。


    剛來的森爵有幸目睹一場現場表演,他饒有趣味的問戊己:“你幹的挺不錯,不怕影響生意?”


    戊己抱著手臂得意的說:“客人們喜歡這麽戲劇化的生活,爵爺,偷偷告訴你,荷官身上都有針眼監控儀。”


    森爵:“你可以的。”


    戊己搖搖食指:“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森爵一臉寫著難不成還是我的主意?白了他一眼準備找個位置坐,戊己看他直接就要走進去,嚇得趕忙拉住森爵的手臂:“等等!爵爺,你是公眾人物,被偷拍了會毀形象的,咱們還是去化妝一下。”


    森爵歎了口氣,被戊己拖到二樓換裝,這裏是方便客人留宿的客房,走廊盡頭有間員工室,戊己湊上去對準瞳孔,電子門劃開。感應燈將整個房間照亮,森爵打量著裏麵,這就是個化妝間,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還有許多仿人臉技術做成的臉罩,皮質柔軟,帶著臉上像真的一樣。


    森爵走了幾步,撚起麵前的一條長裙,跟榭莉女爵穿的那款很像,他不停咂舌:“戊己,原來你還有這種癖好。”


    “爵爺,我保證我從沒穿過!”戊己無所適從的攤開手,反正這裏麵東西準備的很充足,有些衣服是完全用不上的。


    森爵理解的點點頭:“沒關係,今天你可以盡情施展。”


    森爵平時都是以良好形象示人,舉止得體很有風度,戊己提議森爵做一個不一樣的裝扮。既然要瘋,就瘋個徹底,森爵抽著眼角勉強同意了,反過來告訴戊己,你也得穿我選的。


    好像變裝遊戲比樓下的賭場更具有吸引力,兩人對視幾秒,同時轉身,在幾百件衣服中開始搜索。不一會兒,森爵抱著一套大紅色抹胸衣服扔在桌前,配上戊己臉上的麵具,他聯想著那個畫麵,狠狠的打了一個激靈。過了一會兒,戊己也扔了一套衣服出來,森爵一看便黑了臉。


    “你瘋了嗎?”森爵走上去抓起毛茸茸的兔耳朵,還有那身衣服――上身是普通的白色背心,袖口處開口較大,幾乎要露到腰部,褲子就更可怕了,帶白細毛的及膝短褲,屁股上有一個粉嫩嫩的兔子尾巴,還有一對可以掛在胸前的兔掌手套。森爵坐在一邊,沉默的翹著腿,以行動表示他絕對不會穿。


    “爵爺,你也夠狠毒的。”戊己撿起森爵為他找的衣服,在胸前比了比,轉身開始脫衣服脫褲子。森爵看他裸|露出有些瘢痕的背脊,突然坐不住了,他半是規勸半是緊張的說:“戊己,你不是真要穿這身吧,我們還是正常點……”


    戊己反手將紅裙子套在身上,健碩的肌肉和抹胸碰撞,衣料發出難以忍受的呲呲聲,兩條小麥色手臂和寬肩不倫不類的展現出來。戊己哼著歌將褲子踢在腳邊,對著鏡子整理起背後的拉鏈,


    活脫脫一個金剛男芭比……太可怕了。


    森爵再次確認:“戊己,你是認真的嗎?”


    戊己插著腰看著自己的手臂說,“這兩年鍛煉太過分了,我的肌肉比預想中大了一圈,其實我的出廠設定是一個弱不禁風的花美男。額,爵爺,你在對我說話嗎?”


    戊己扯著紅裙的裙角,彎著膝蓋說,“穿這身能換來百年難得一見的爵爺,我其實是賺翻了,穿,怎麽不穿!”


    “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森爵嘀咕一句,開始認命的脫外套。穿背心的時候還毫無負擔,可一將那條褲子拿在手上,森爵就猶豫了。他朝著戊己說出心中的構想:“我戴頂帽子裹件披風出去就可以了,何必這麽折騰。”


    “略略略……爵爺,你承認自己有偶像包袱我就同意。”戊己拿過一雙超大碼的高跟鞋踩了上去,紅裙金鞋,簡直是“美”的絕配。


    “我絕沒有。”森爵黑著臉將褲子穿上,又苦兮兮的將兔子頭套帶在頭頂。


    兔子男和芭比男站在一起,兩人沉默的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都失去了形容的言語。森爵偏白,穿著一身兔子裝顯得很是年輕,他轉了個圈,看著背後的尾巴,大受打擊的歪著頭。戊己則鬱悶的蹲在地上捂住臉,剛才他是哪裏來的心情哼歌啊,人和人之間一定要互相傷害嗎?太醜了,簡直是宇宙殺器。


    “算了!”戊己捏著拳頭站起來,森爵看著他健壯的小腿,以為他打退堂鼓了,誰知戊己說:“就這樣吧,反正已經夠恐怖了。”說完戊己從化妝台前拿出一盒腮紅,猝不及防往森爵右眼上摁。


    一隻才被揍過楚楚可憐的男兔子無奈的望著天,手指夾著一隻電子煙,一副生無可戀的頹廢模樣。一旁穿紅色抹胸群的男芭比挽住他的手,姿態扭曲的踩著高跟鞋,兩人默默無聲的往外走。


    一下樓就引來了全場視線,當然這番“善意”的注目禮也沒停留多久。


    畢竟這個賭場容納了太多光怪陸離的外來者,奇形怪狀的不在少數,兩位風格奇葩的客人也不是第一次出現。


    “歡迎光臨。”長直發沙灘裝荷官走了過來,用電子音招呼兩人。戊己小心將一塊芯片塞進她手心的凹槽裏,荷官立刻改變模式,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主人。”


    “帶我們去賭大小。”戊己指揮著她。


    “好的。”沙灘美女轉過身,將兩人往正中帶。


    戊己嘿嘿一笑:“爵爺,咱們玩初級的,二十秒一局來得快,爽吧。”森爵懶得說話,他穿著毛絨絨的雪地靴,每一步在地毯上都踩得軟綿綿的,要是沒有這身奇怪的衣服就好了。


    他的腰身幾乎露出,那該死的背心開口為什麽那麽低,漏著風簡直跟不穿沒有區別。還好他個子不矮,經過短期訓練身體線條流暢,沒有弱不禁風的感覺,是一隻很有味道的男兔子。


    森爵跟戊己上座,對麵是個皮膚黑的發亮的男人,五官略顯英俊。森爵是看臉黨,自然而然朝他露出微笑。又來了,戊己用手肘頂了一下森爵,然後一手托住自己下巴,眼神款款暗送秋波,將男人的視線勾到自己這邊。


    那男人起初保持微笑,他和戊己對視半晌,看的戊己渾身發毛,荷官一直不停的詢問:“是否開局,是否開局?”


    “你的品位很有特點。”男人突然張嘴對著戊己說聯邦語,裂口露出一口鋒利獠牙,嘴裏嗬出的氣體足以媲美八級強風,還好森爵帶著兔子頭套,戊己沒有露出頭發,否則場麵就淩亂了。


    隻有荷官可憐的長發被吹的搭在臉前,隻見她緩慢的將發絲撩開,不帶語氣的說:“這個程序不常用。”


    戊己擦擦被風刮出眼淚,“謝謝你的讚美。”森爵整理頭套跟著樂了。


    搖骰子對森爵來說是個毫無技術的活路,比大小無非是對人品的考驗,顯然森爵的人品是不過關的。他就是賭界的一股清流,擁有雄厚的才力和極好的修養無論怎麽輸,都微笑著給為對手送錢,然後送錢,繼續送錢。


    玩了一會兒,男人盯著戊己又張嘴說話了:“難得遇見一個美人,一直贏錢多不好意思。”這會兒兩人學聰明了,一左一右往兩邊靠,等強風過後,戊己才說:“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你輸幾次呐。”


    男人說:“不敢送,財運太好沒有辦法。”


    戊己不滿的甩著蘭花指:“小氣。”


    森爵擺正身子說:“沒關係,有輸有贏都很正常,我們繼續。”


    可憐的荷官再次被吹亂了頭發,她一邊機械的擺動著手臂,一邊說:“這個程序不太熟悉,開局,開局。”


    森爵湊在戊己耳邊小聲說:“戊己,你得升級程序,隻看外表是不行的。”說著,他再也沒有抬頭看一眼那個男人,不過這位外星來客真是神奇,長長的獠牙長在嘴裏,居然沒成地包天,一臉騙顏的架勢,不過不能開口,開口台風過境,毀滅啊。


    森爵在心底提醒自己人不可貌相,千萬要受教啊。正想著,大廳門開了,森爵正對著門坐,一個龐大的身軀從門外擠了進來,森爵手上搖著骰子,不自然一滯。


    百隻眼的大蟲子來了,皮膚是赤黃的粘膜,身軀上布滿了無數觸手,顯得格外粘膩,它的腿也有很多條,走起來像風一樣迅速。可怕的是它還有一張櫻桃小口,最流行的少女粉,點綴在焦黃的皮膚上也是醉了。


    森爵整個就不想看它,苦著臉自言自語:“想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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