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宣出了酒樓門,便徑直回府去了,回府之後就將自己鎖在房間之內,一直在反思。<strong>.</strong>他三歲識千字,五歲熟讀五經,十二歲便就是河東有名的才子了,但是他一向淡薄名利,未曾考取功名,常常恃才放曠,極為自負。如今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白麵公子羞辱,心中實在怏怏不服,一口悶氣堵在胸口,煩悶至極。這****也沒用過晚膳,便在房中兀自鬱悶著,不知不覺趴著書桌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張宣從睡夢中醒來,趴著桌子,渾身酸痛,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此時他腹中早已餓的咕咕亂叫了,隨便抹了一把臉就去用早膳。為了避開父母的嘮叨,他匆匆吃了幾口就出了家門。


    經過昨日的事情,張宣心情還是煩悶的緊,馬方、李衝等人來尋他吃酒,都被他一口回絕了,如此漫無目的的在城中遊蕩,不知不覺就出了蒲州城,往城南走了去。出了城門不遠,左邊是中條山,右邊是黃河,張宣兀自向左上了中條山,他心情不好時,常常就登中條山俯視黃河,在中條山上,能望見大河南北延伸至天邊,那種睥睨山河的感覺,總能讓人心曠神怡。


    張宣如同往日那樣,攀上了一坐禿頂的矮山,站在山上向下望去,景色盡收眼底,這如此磅礴氣勢的風景,將心中煩悶一掃而盡,頓時詩興大發,欲吟詩一首,忽然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那聲音如黃鶯出穀,婉轉悠揚,又猶如空穀幽蘭,酥軟人心,張宣一下子聽的怔住了,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人間根本難得聞幾回,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又吟起了一首詩,那詩中念道:


    河流迅且濁,湯湯不可陵。


    檜楫難為榜,鬆舟才自勝。


    這首詩乃是前南齊詩人範雲的一首《渡黃河》,詩中隻誦出了前四句,後六句並沒有念出來,前四句正是描寫了黃河的氣勢和水流迅猛而渾濁特征,也符合當下所見之情景。(.棉、花‘糖’小‘說’)張宣飽讀詩書,自然知道這詩中之意,這間吟出這首詩來,此情此情,自是相得益彰。


    那女子吟完詩後便不再說話了,這時又傳來一名女子聲音:“姐姐,既然我們已經來了蒲州城,為何卻又不見人家了呢?”


    過的一會,原先說話的那女子說道:


    “我原本是想來質問他為何不遵守當年的約定,可……可是如果他現在是一個潑皮無賴,市井流氓,那……那如何是好?”


    另一女子道:


    “我們背著老爺跑了出來,如若不去看個究竟,豈不是白跑一趟……”


    張宣正自聽著,忽然間起了大風,她二人的對話便就聽不清楚了,張宣聞著聲音找了過去,轉過前麵一個大石,就看見有兩名女子站在不遠處,他們兩個人都麵朝山下,是以張宣隻能瞧見他們的背影,根本看不見她們的麵貌。


    隻見那兩名女子中,右邊那少女穿著淡黃色衣裳,頭上雙環垂髻,卻是個小丫鬟。那小丫鬟仰頭看著旁邊那少女,旁邊那少女身著紫紅相間的綢衫,身材高挑玉立,嫋娜娉婷,頭上朝雲近香髻,髻中插了一根碧綠小釵,除此之外別無他飾,從後望去,極為素美,頸後膚如凝脂,似會散發出一股幽幽淡香一般,叫人我見猶憐。


    張宣欲走近看清楚一點,匆忙的腳步聲驚到了眼前的佳人,那小丫鬟失聲道:


    “是誰?”


    那穿著紫紅綢衫的小姐也聽麵後麵的腳步聲,微微一驚,但聽見張宣說道:


    “在下……”還未說出後麵的話,那淡黃衣裳的小丫鬟厲聲說道:


    “好不要臉的淫賊,怎地在後麵偷看我家小姐。”


    張宣莫名其妙,自己怎麽就成了淫賊,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便開口想要解釋,卻聽那小姐說了一句:


    “琴兒,我們走。”說著拉著琴兒丫鬟的手,轉過前邊禿石,消失在張宣的眼前。張宣想要上前解釋清楚,也跟了上去,剛轉過禿石,卻見一把明晃晃的短劍從禿石另一側刺了過來,張宣嚇了一跳,急忙縮回身子,才不至於被這短劍刺中麵門,跟著那淡黃衣裳的小丫鬟走了出來,張宣見她不過十五六歲,臉上稚嫩之氣還未脫,將劍收了回去,說道:


    “你這淫賊,當真無恥,看劍。”說著就又挺劍刺向張宣雙眼,說道:


    “看我刺瞎你的雙眼,叫你還怎麽偷窺我家小姐。”


    張宣冷不防這小丫頭脾氣如此火爆,一言不合就拔劍,何況自己還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平白無故的安上了個“淫賊”的罵名。他見小丫頭刺來一劍,甚是狠辣,左手一揚,長袖將劍擋於袖後,那小鬟瞧不清張宣雙眼在哪裏,便將劍收回了,從地上抓了兩塊石子,待張宣將長袖放下,伸手將石子打向張宣,張宣不耐,隻得側身去避過這扔來的石子,得此空隙,那小鬟便就不再理他,朝她小姐身後奔了過去。張宣遠遠望去,隻見他小姐背影柳綽約多姿,儀態萬方,不由得心往神馳看癡了。待那小姐消失在山林之中,他還兀自發呆,還沉醉在剛才那嬌美背影之中。


    張宣在山上發呆了好一會,才喜笑顏開的往回走去,一路回去,腦子浮現的都是那為絕代佳人的香影,完全沒有之前上山時那般鬱悶。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回去之前一定要好好打聽,張宣心想能上此山的,定是居住在附近的人家,不知哪個村鎮的,一路上心思不定,下了中條山。


    一路上,張宣都在想如何才能找到這位姑娘,不知不覺就回到了蒲州城,進了城已經是下午時分了,他腹中饑餓,就找了一處地方,吃些東西將肚皮填飽。正吃著,又遇見馬方、李衝、程軒三人前來找他,邀他去城東竹林共飲幾杯。那城東竹林中間有一主亭,亭中有一石桌,石桌旁正好有八張石凳,是以張宣八人便以這東竹林為他們八人平常的聚集之地,喝喝酒,做做文章,倒也顯得瀟灑愜意。


    時逢張宣得遇佳人,心情不似早上那般,便一口答應,隨他幾人去了城東竹林。幾人從城南穿過坊市區,出了東門,不過了二裏路,便看見了一片綠油蔥蔥的竹林,進去林中不遠就能看見那座竹亭,柯嘯林、鄭恒、商秀群、周文清四人早就在哪裏恭候多時了,見張宣興致而來,臉上喜笑顏開的,不似昨日那樣萎靡,個個心中都極是高興,老遠的就把張宣迎到亭子裏。


    周文清素來觀察細微,他見張宣麵露喜色,料猜他今日定是遇上了什麽好事,便賊笑的問道:


    “瞧子俊模樣,一臉麵犯桃花,不知道今天是認識了哪家的姑娘,讓子俊這般的眉飛色舞啊?”其實周文清根本不知道張宣今日遇到那姑娘的事情,隻是平素幾人處的久了,說話自然不比旁人,玩笑的成分居多。


    聽周文清這麽一說,張宣立馬有想到了那紫紅色的絕代佳影,不由的表情呆滯,一副花癡的模樣。周文清本就是胡謅,見他這模樣,出手晃了他一下腦袋,罵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怎地說你麵犯桃花,你就一副淫賊的模樣啊。”那小鬟也是以“淫賊”稱呼他,聽周文清也這麽叫他,張宣不由的又想到了那姑娘,表情更是癡了。


    眾人還自奇怪,都以怪異的眼神看著他一動不動,忽地張宣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右手舉置胸前,食指微翹,雙目輕閉,晃著腦袋,吟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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