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年關將至,亦萱要忙很多事情,不僅要跟著沐王妃一起處理府中事物,還要應付外麵各式各樣的應酬和邀請。


    這是亦萱在將軍府過的第一個新年,對她而言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因此她麵麵俱到,事事巨細,爭取做到最好,絕不讓人看輕了她。


    年三十兒,京都到處都燃放爆竹,煙花在夜空中炸出一朵朵漂亮的圖案,絢麗奪目。


    將軍府也一掃往日的冷情,變得尤為熱鬧,大家皆聚在堂前品酒賞景,就連一向深居簡出、寡言少語的明寧也跟著出來,挨在老夫人身邊,臉上難得的展露了幾分笑意。丫鬟們也卸下忐忑矜持,紮堆在一起談笑玩樂,小廝們則拿著主子賞的壓歲錢聚在一起喝酒逗樂,一切都是那麽的溫馨美好,和樂融融。


    亦萱因為之前折騰過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也就沒有那麽多的精力,隻坐在石亭裏,微笑地看著歡聲笑語的眾人。


    月娘畢竟還是有些怕生,隻賴在亦萱的懷裏,看著大夥兒玩鬧。


    “呀!下雪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眾人紛紛朝天上看去,果然就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有雪花簌簌飄落,和漫天的煙火映襯,格外的潔白耀眼。


    “母親,下雪了!”月娘也很興奮,扯著亦萱的袖子,大眼睛裏晶晶亮亮。


    今年是個暖冬,這好像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亦萱也很開心,不過隻開心了一秒,眉頭就深深地鎖了起來。


    顧廷睿本來說要跟著她們一塊兒守夜的,卻因為朝中臨時有事要處理,便匆匆帶著長隨進了宮。他並沒有帶傘。


    看這雪越下越大的趨勢,這天又如此之冷,他若冒雪回來定要著了傷寒。


    她連忙站起身,對著在一旁欣賞雪景的老夫人道:“母親,將軍出門未帶傘,我跟瑞珠她們去宮門外接他。”


    老夫人詫異地看了亦萱一眼,隨後彎唇,滿意地點了點頭,“有心了孩子,我一時都未曾想到這件事。”


    明寧也眼神複雜地看了亦萱一眼,卻又在亦萱朝她看去的時候立刻轉移了視線,擺出一副高傲清冷的模樣。


    亦萱心裏覺得好笑,明明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相處,明寧對她已經改觀了,說話也不再那麽刻薄,可卻總是裝出一副不想被她知道的樣子。


    真是個別扭的姑娘啊!


    出了府門,早有馬車備在了外麵,因為是年三十兒,將軍府門外不如往昔熱鬧紛繁,隻有雪花靜靜地飄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層薄薄的白霧。


    瑞珠撐開傘,給亦萱遮住,腳邁下台階,便踩出了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瑞珠笑道:“怕是待會兒回來的時候這雪厚的就要踩不動了。”


    亦萱一手撥開傘,抬眸望了望這簌簌飄落的鵝毛大雪,心裏不知為何有了絲絲不安。


    她總覺得,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馬車朝著皇宮行駛而去,整個京都都因為這個新年而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都守著夜,期盼來年風調雨順,健康安泰。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問了守門的官兵,得知顧廷睿還沒有出來。於是亦萱便跟瑞珠研碧她們重新回了馬車,耐心等待。


    兩個丫鬟因為無聊,便跟亦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突然便想起了上次在承安王賞花宴上的事情。


    “說起來,那日還多虧了崇安王妃,否則咱們夫人便要落到河裏去了。隻是不知道那推夫人落水的人到底是誰?”


    這件事源於上個月,亦萱受崇安王妃的邀約去她府中賞花,原本是和樂融融的氛圍,幾個人在一起也交談甚歡,誰知道走到池塘邊上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推了亦萱一把,害得她差點掉到池子裏,還好崇安王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才避免了這場鬧劇。


    那時是深冬,別說掉下去會不會淹死,就算淹不死,亦萱肯定也要著一場大風寒。這樣的話,不僅亦萱生了病,崇安王府也得罪了將軍府,絕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當時說是意外,但其實亦萱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那天的情形太過混亂,現在有許多女眷圍在一起,她根本沒有看清那個推她的人。不過她和崇安王妃都在暗地裏有了默契,要查出那個幕後害她的人到底是誰。


    研碧拎著眉道:“那日在場的夫人身邊的丫鬟,我都旁敲側擊地問過,沒有誰看清到底是誰推的夫人。”


    “崇安王妃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亦萱沉下臉,淡淡道:“不急,若真有人要我好看,絕不僅僅是出手這一次,日後的宴會還有很多,她定然還會出手的。”


    “可咱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上次她是要把夫人推到河裏去,萬一下次她更狠,給夫人下毒呢?”


    亦萱失笑著搖搖頭,道:“你想多了,若那人真是要取我的性命,就會在將軍府埋好眼線,悄無聲息地解決掉我,哪裏會在眾人睽睽之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推我?她不過是想要給我點顏色瞧瞧,或者,是要當眾給我個下馬威,警告我就算當了將軍夫人也不是風光無限的!”


    研碧吃了一驚,“誰會這麽做?那日在場的夫人從前在閨閣中跟姑娘可都沒有多大的關係,她們跟夫人可沒仇!”


    亦萱目光閃爍,沒有答話。


    瑞珠卻恍然大悟地叫了起來,“雲安侯府的二少夫人!是她!”


    “雲安侯的二少夫人?”研碧也吃驚地看了過來。


    亦萱微微笑了起來,眸中閃著點點星光。“對,就是她。”


    雲安侯府的二少夫人雖說閨中的時候跟亦萱接觸不多,但亦萱卻知道她是吏部尚書府的三小姐。而昌南侯府的二小姐楊芷瑤三年前嫁給了吏部尚書的嫡長子嚴玉華。所以她跟楊芷瑤,可是姑嫂關係。據說這兩人的性格差不多,楊芷瑤嫁人府中兩年多,跟她相處甚歡,想必,也說了許多閨中密語。


    再說楊芷瑤,她從閨中的時候就跟她不對付,處處找她的茬,挑她的刺,後來她及笄嫁人後,這才收斂了一些。


    “夫人的意思是,那雲安侯府的二少夫人是受了嚴家大少夫人的挑唆才會推咱們夫人的嗎?”研碧擰眉問道,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又疑惑道:“可,可咱們夫人不過就是小時候跟她結過梁子,還都是她找咱們夫人的麻煩,咱們夫人從來沒有招惹她,是什麽深仇大恨要讓她這樣對咱們夫人?”研碧深感疑惑。


    瑞珠也覺得很困惑,“雖說那位從小就是個小心眼的,但也不至於到現在還給夫人使絆子,這也太幼稚了!”


    亦萱搖搖頭,略無奈道:“至於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對從前一直看輕的一個五品官的女兒能做到將軍夫人感到不忿。也許,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車窗外突然傳來了幾聲“叩叩”地敲擊聲,主仆三人從深思中回神,瑞珠立刻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車夫在外麵答道:“有位丫鬟說她們馬車裏的暖爐壞了,這大冷天的,可否借咱們的馬車避一避寒。”


    將軍府的馬車舒適且寬敞,就算再上來五六個人也不成問題,再者大雪天的,沒有暖爐也的確會凍傷了人,亦萱很樂於助人為人,便欣然道:“讓她們上來吧!”


    隻聽到外麵有個小丫鬟脆生生地道謝,“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難道還有誰等在這宮門口嗎?”瑞珠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官家緊急召將軍入宮,想必是因為什麽大事。出了事,肯定還有其他臣子官員被召。有人跟我們一起來送傘,不足為奇。”


    研碧便打趣道:“想必也是哪位鶼鰈情深的夫妻,就跟夫人跟將軍一樣,舍不得夫君受一點苦,巴巴地趕來送傘,明明還生著病呢!”


    亦萱沒好氣地啐了她一口。


    這時候,外麵又響起了那位小丫鬟脆生生的聲音,“這位夫人,我們夫人已經到了,叨擾了。”


    研碧撩開厚厚的車簾,準備迎接外麵的那位夫人進來,可是腳剛踏到外麵,整個人都僵住了。


    馬車外站著的,那個身披正紅色妝緞狐膁褶子兔毛領鬥篷,一臉明妍嬌麗的女子,不是沈沁雪又是誰?!


    沈沁雪並沒有認出研碧,隻衝她微微一笑,笑容溫柔如三月春風,“不好意思,打擾了。”堂堂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竟是連一點架子都沒有的。


    研碧身子僵在原地,半天都說不出話。


    亦萱見研碧遲遲沒有動靜,不覺奇怪,問道:“研碧,這是怎麽了?外麵風大,快將人請進來啊!”


    外麵的沈沁雪聽到這個聲音,這個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聲音,瞬間也僵在了原地。


    外麵的北風呼呼的吹著,大片大片地雪花落在她的肩頭,晶瑩剔透,有些飄在了她的臉頰上,卻很快融化。


    沈沁雪突然覺得,透骨的寒冷。這種寒冷,遠不是這漫天的冰雪所能比得上的。她丈夫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子,此刻就在她一壁之隔的馬車內,對她,施舍著她的善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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