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妍很快將好消息告訴了明寧。


    明寧激動得不知所措,想到即將見到七年未見的女兒,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一晚上都沒能睡得著覺。


    第二日早早便起了床,梳洗、打扮、化妝、試衣、每一樣都做的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


    她要給岑兒留下一個好印象!


    “姑奶奶,已經很美了,咱們快些出發吧!”丫鬟在她身邊無奈地笑。


    明寧回過神來,又望了一眼菱huā鏡中打扮得體整潔,妝容溫和幹淨的女子,這才緩緩笑了開來。


    她穿了鵝黃色的交領繡杏huā褙子,還是她做姑娘時的衣裳,以前她每次穿這衣裳,岑兒就笑的特別開心!


    上次遠遠見她,她也是穿了鵝黃色的衣裙,她應當很喜歡鵝黃色!


    一切準備妥當後,明寧便匆匆出了屋子,往信安侯府趕去。


    信安侯府門口早早有人等在門外,正是三房的夫人劉氏。


    劉氏一看到明寧出現,唇邊噙著抹古怪的笑容,她走上前,挑眉道:“你來了?”


    明寧便低垂下眸,淡淡地“嗯”了一聲,盡量做到柔順乖巧。


    她知道劉氏喜歡乖順的人,因為她從前太過清高孤傲,沒有少得罪過她。現在,她有求於她,是要學會低頭了。


    劉氏果然滿意地笑了,譏誚道:“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明寧垂在衣袖中的雙手便緊緊握成了拳。


    她想到了以前的許多事情,她刻意遺忘的那些事情。


    劉氏從前就一直跟她不對付,猶記得她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時常犯吐,那時候最愛吃酸酸甜甜的荔枝,穆清便令人快馬加鞭從嶺南運回了大框新鮮的荔枝給她,三夫人那時候也懷了身孕,看到那麽多新鮮的荔枝,口水便流了下來,偏偏她這人矯情的很,想要吃荔枝卻又放不下身段來問她要,便讓自己的丫鬟趁人不備來她的房裏偷,結果顯而易見,那丫鬟被當場捉住,因懷疑她是意圖不軌之人,連審問都沒有便被打死了。


    她從小被嗬護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父親、母親和大哥都將她保護的好好的,沒有受過一點波折,所以她目下無塵,見不得一點醃臢之事,為人清高又孤傲。


    等到真相查明,她對於劉氏的作為簡直哭笑不得,又覺得她的心腹丫鬟因為這點原因就替她枉死實在不值,便道:“弟妹愛吃這荔枝直接與我要便是,實在不然,你也可以叫三爺來同穆清說,叫丫鬟來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小人之事,當真令人不齒,若這件事情傳出去,信安侯府的臉麵都要被你丟光了!”


    那時候她是誰?她是最受皇上重視的沐王獨女,是高高在上的明華郡主,誰敢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兒?本想這件事就不了了之的老夫人見狀,也知道實在要給她一個交代,畢竟叫丫鬟潛入房裏偷荔枝事小,若傷了她腹中的孩子,誰都賠不起!


    再者,她的夫君,也就是信安侯府的四爺,從小天賦異稟,聰慧無雙,跟別人家喜長寵小不同,老夫人最愛的便是這個四兒子,當年四爺在一次賞huā宴中跟她看對眼,回府跟老夫人說了後,老夫人便放下這張老臉親自去沐王府提的親。


    本來母親不同意這樁婚事,認為穆清是第四子,縱然受寵但卻身份尷尬,信安侯府的長子是個病秧子,這點大家都知道,將來承襲爵位的也隻會是第二子,甚至是第三子,總之不會輪到他,但他又不是最小的兒子,分家之後更是不能似幺子多得些財產照拂。最後還是老夫人親自允諾將來會讓穆清承襲爵位,母親這才勉強答應了這門低嫁的婚事。


    所以她當年嫁入信安侯府後,一直都要比其他三房的少夫人多受些禮遇和寵愛,再者她同四爺是在成親前就看對眼的,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自不相同,兩人感情好的如膠似漆,甚至一個姨娘通房都沒有,常常叫人看得眼紅嫉妒。


    出了這樣的事情,無論是給她臉麵還是讓穆清消氣,老夫人都必須做出一個懲戒。所以三夫人便被老夫人當場甩了一個巴掌,痛斥一頓後罰她禁足了三個月,也抄了三個月的經書。


    自那件事之後,本就因為她孤傲而不喜她的三夫人,更是徹底憎恨上了她。


    後來在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四爺因為疼愛她,怕她生產不順,不顧她的勸阻要去廣州找當年的藥醫聖手來替她接生。


    誰知道……卻在回來的途中遭了賊匪搶劫,丟了這條性命。


    當時消息傳入信安侯府,她正在跟老夫人討論縫製孩子肚兜的huā樣子,聽人來報後,老夫人當場便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她當時隻覺得天塌地陷,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恍惚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腦海中全是四爺的音容笑貌。


    他臨去前握著她的手,溫柔又情深道:“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替你找到最好的大夫,絕對會讓你們母子平安的。”


    她那時候不過隻是臨近生產,整日胡思亂想才會同他說怕自己難產、怕一屍兩命所以不想生了之類的話!他怎麽就能當真呢?!


    她隻感覺有一股腥甜的感覺湧上喉頭,隨後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床榻上了,周圍圍滿了麵色焦急的人群,有她的丫鬟,有各房的夫人,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婆子和大夫打扮的女子。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剛想開口說話腹部卻傳來墜墜的痛感,發出的聲音便成了痛苦的呻|吟。


    “四弟妹,用力!用力啊!孩子快要生了,再不出來就要悶死了!”


    她那時候想到了穆清的死,隻覺得萬念俱灰,一點想要努力的欲望都沒有,她是想要死的,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去黃泉路上陪伴他,那樣他也不至於太過孤單寂寞。


    就在她閉上眼睛,一心求死的時候,卻又聽到二夫人說:“四弟妹!你可千萬不能放棄!你腹中這個可是四弟的種,是他唯一的子嗣啊!他就是為了你為了你們腹中的孩子才出的事兒,你們若是再有什麽意外,哪裏對得起他的犧牲?!你無論如何都要為他留下他的血脈啊!”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閃電,在她混沌的世界裏劈開了一道光,讓她的意識終於清醒了幾分。


    對啊!她不能死,至少腹中的孩子不能死!那是她跟他的血脈,是她們唯一的血脈!


    猶記得當初他得知她懷了身孕的時候,那樣的〖興〗奮的眉眼,就好像得到了全天下一樣“寧兒,我好高興啊!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因為這個孩子,付出了那麽多,他全心全意地愛著這個孩子,甚至為他丟了性命,他曾經說過要跟她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現在這個願望不可能實現了,難道她還要因為自己的私心殺了他唯一的這個孩子麽?!


    所以她拚了命地生,用盡了全力,將自己所有的絕望、痛苦和不甘都化作了力量,她要留下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她一定要留下!


    當“哇”地一聲啼哭劃破黎明的天際,她同他的孩子,在她懷胎七月的時候,終於出世了!


    “恭喜四弟妹,是個千金。”二夫人將剛出世的孩子抱到她的麵前,臉上是發自肺腑的真誠笑容。


    她當時虛弱極了,眼前一片模糊朦朧,根本看不清那孩子的長相。


    她也不想看!


    她生了這個孩子,已經為他留下了血脈,接下來,她便要去陪他了。


    穆清,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等我。


    “孽畜!這是孽畜!她克死了自己的生身父親,是個不祥之人!摔死她!”就在她閉上眼睛想要放棄的時候,卻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吼叫。


    那是老夫人!


    她想要摔死誰?!


    她幾乎一瞬間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老夫人奪過二夫人手上的孩子,舉高,狠狠地就往地上摔去。


    她想要摔死她跟穆清的孩子!


    “不!”她淒厲地哭喊,一股血氣直往胸口湧去,隨後便“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孩子被二夫人及時救下了。


    大夫在一旁欣慰地說:“四夫人抑鬱成疾,若不吐出這黑血隻怕時日不長,現在這是好事啊!隻要加以調養,身子必定痊愈。”


    二夫人在一旁勸老夫人“母親,你這是幹什麽?這可是四弟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你殺了她,四弟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的!”


    老夫人卻伸出手顫抖地指著她,聲聲泣血,道:“就是你這個妖女!是你害死了清兒!是你害死了他!如果不是你,他何至於到如今這樣慘的下場!他本當是天之驕子,他本該加官進爵,做他的侯爺,享受他的榮華富貴、嬌妻美妾!可是娶了你,自從娶了你,他的滿腔抱負全沒了,整日就知道圍著你打轉!他甚至連一個姨娘通房都沒有,以至於他現在除了你生下的這個孽障就沒有旁的血脈!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怎麽不跟著他一起去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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