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幼兒園的隔日,夏南起了個大早,他借用廚房做了些動物形狀的糖果,在下午時分拿到遊戲間分給孩子。


    來到遊戲間時,所有孩子都聚集在那兒。他們皆玩著自己手邊的東西,保母機器人則在一旁看雇。


    夏南老遠便看到坐在門邊的薛良,他手裏拿著一本圖畫書,對著其他幾個孩子不知在說些什麽,且和幼兒園唯二的兩名女娃挨得特別近,不時就對著他們比手畫腳,偶爾還露出個頗逗的表情,表演之精采,惹得兩個女孩兒哈哈大笑。


    小小年紀居然就學會玩這種把戲!


    見這景象,夏南額角動了動,突然興起個壞心的念頭,便想嚇嚇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家夥。


    由於薛良是背對著門而坐,夏南隻要放輕腳步,他便很難發覺。坐在他對麵的小賽老早便看見夏南,他正要開口叫他“老師”,就被夏南擺了個禁聲的手勢。理解到夏南是要整整薛良,小賽配合的點頭,卻難掩興奮地笑了。他這麽一笑被薛良瞪了眼,後者正說自個編的童話故事說得起勁。


    “笑什麽啊?若覺得蠢就別聽,去玩你的小槍槍去。”


    被薛良教訓的小賽隻得扁了扁嘴,委屈道:“哪有說你蠢,我不是乖乖地聽著麽?”


    “那麽現在這個節骨眼那兒好笑了?公主可是要把狼人吃進肚子裏了,狼人差一點就要沒命,很緊張的。”薛良板起臉來,相當認真的道。


    小賽這就疑惑了,方才他顧著與夏南交換眼神,整段故事剌著沒聽到,現在怎麽聽覺的劇情怎麽奇怪:“欸小良,不該是狼人要吃了公主麽?公主又沒有抵抗能力,怎麽可能打得贏狼人啊?而且他居然會想要把狼人吃掉,這設定怎麽想都很奇怪的,你是不是有說錯?”


    他說著,便搶過薛良手中的故事本,鬥大的插圖畫著恐怖的狼人,正張牙舞爪的對著瘦弱的公主,公主滿臉驚恐之色,靠在牆角瑟瑟發抖。


    “果然是這樣,小良,你不要為了吸引別人注意,就隨便改變故事內容啦。”戳著圖畫本上狼人的臉,小賽正經的指責道,這故事他父親先前在哄他睡覺時也和他說過,雖然要說是哄,其實威脅的意味更大,而且父親很快就被爸爸帶走,怎個故事都沒說完,但狼人吃公主這設定還是有提到的,以父親那麽嚴肅的人,絕對不可能講出錯誤的內容。


    被戳穿的薛良搶回故事本,耳根有些泛紅,他搭了搭一旁女孩的肩膀,對小賽道:“你做什麽啦,大夥兒愛聽就好誰吃誰有差麽?”


    女孩滿意的點點頭,公主能吃狼人,那他們肯定也能打贏這些男孩紙,這個故事深得她的心意。[]


    分明就是為了討好女娃們才這麽做的……


    小賽朝著薛良翻了個白眼,在看看後頭已等候多時,蓄勢待發的夏南,心中頓時湧現無盡的支持之情。他真是愈來愈愛老師,因為隻有老師才能處理薛良這個沒心沒肺見色忘友的混蛋。


    見小賽眼神飄移著,薛良皺起眉頭道:“小賽,你在看那兒啊?我說了,若是不想聽可以不要聽,就是嫌狼人吃公主的故事老套我才改的,公主這是扮豬吃老虎你懂不懂?就跟老師虐待我叔叔的時候一樣。”


    “喔,扮豬吃老虎?這形容詞用得不錯,所以你老師平常也是扮豬吃老虎的對你叔叔嗎?”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薛良背後傳來,薛良還隻顧著翻故事本,一時沒反應過來,便答道:“你別看老師這樣,他平時總裝的很沒用的樣子,但事實上就是要我叔叔替他,我叔叔偏偏又寵他寵的要死,我都要看不下去了。喔對了,你們知道老師要和我叔叔結婚了麽?先前老師還裝身體不舒服,睡在我叔叔的懷裏呢,怎麽叫都叫不醒,明明那天早餐吃了兩塊肉排……”


    “欸,小良……”看見薛良後頭的人影,原本還舒展的五官逐漸猙獰,小賽拉了拉他的手,就當是朋友一場,給他最後的警告。


    薛良自然不懂小賽在說什麽,順著對方眼角餘光的方向,他扭頭朝著自己的正後方一瞥,這才與夏南對個正著。


    “小良,看來你在這兒混的挺好的嘛……”


    抽了抽嘴角,夏南伸手掐上薛良的肩膀,這個遊戲間裏頓時穿來淒厲的慘叫聲。


    .


    薛良被夏南抱起來玩急速下降,忽上忽下了十多次,搞的他都要吐了夏南才放過他。


    除去昨日到房門口堵他的那幾個小家夥,其實直到現在,夏南才算和全部的孩子正式見麵。


    見到回歸幼兒園的夏南,大部分的孩子都很高興,幾個和夏南感情較好的孩子激動地丟了玩具,就在他腳邊繞著又叫又跳,還吵著要玩他給薛良做的懲罰遊戲。其餘的孩子則笑著在旁邊看,總之怎體的情況還算祥和。


    夏南在哄完孩子後,才把藏在身後的糖果拿了出來。


    他先前引狼入室,害孩子們遭遇危險,自己還沒能親自來收尾,陪他們度過最恐懼的時光,這讓夏南感到愧疚,所以從現在起他願意彌補他們,哪怕隻是先簡單的逗他們開心都好。


    糖果是一人一個,夏南把裝著糖的花袋交給小賽,讓他拿去發給孩子們,自己則拿過薛良的圖畫本,打算說故事給孩子們聽。


    他讓孩子圍個圓圈坐好,正將本子翻到第一頁準備開始說,就見小賽苦著一張臉回來,丟了花袋就要往他懷裏頭鑽。


    自出事之後,小賽就變得很黏人,這是孩子自主保護的反應,夏南趕緊伸手摟他。


    “小賽不舒服?”他用下巴蹭了蹭孩子頭頂,輕聲問道。問話到一半,便瞥見花袋裏仍有剩下的糖果,不禁眉頭一蹙,“小賽怎麽啦?怎沒把糖果發完,每個人都有的,要分享給大家啊。”


    就見小賽抬起小小的頭顱道:“小洛他們不要糖果,他們把我給的糖糖丟在地上,好浪費,早知道我就自己吃掉。”


    “吃太多會蛀牙的。”夏南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揚頭,朝著小賽說的那幾個孩子的方向看去。小洛是個棕發藍眼的孩子,長相相當精致,他身旁也有幾個和他一樣好看的孩子,大夥兒全都靠在一塊玩。他們本在拆解玩具槍的零件,看見夏南看向他們,便也幾分堤防的瞪了回來。


    這是不信任的眼神,甚至帶了點怒意,然而自先前的互動遊戲後,夏南和孩子的關係已經好上許多,所以在離開幼兒園前,這樣的眼光其實早在他與孩子間消失了。


    如今為何又會被投以這樣的眼神?


    夏南放下小賽,徑自走了過去。


    “小洛…還有你是小秦是吧……”夏南將整群孩子點過一遍,這才蹲了下來,他從手裏的花袋拿出動物糖,便親切道:“這是老師做的糖果,要送給你們吃的,不喜歡麽?”


    他手指捏著握柄,把插著小糖果的叉子遞給其中一名孩子,沒想對方不僅沒接過手,小小的手掌還拍在他手腕上,當場把糖果給拍在地上。


    看著掉在地上的糖果,夏南也斂起了神色。但他還是盡量放柔聲音道:“不想吃糖可以,但也不能把它丟在地上,這樣不隻是浪費食物的行為,還會糟蹋別人的好意喔,這個時候我們隻要說出拒絕的話就行,你可能告訴我:“老師我不想吃。”,好麽?”


    等待著孩子的回複,夏南伸手便想摸摸他們的頭,但卻又再度被拍開。


    這回那個名喚小洛的孩子,終於說了話:“你也是拿糖果去送給別人,才能夠回來這裏的麽?”


    “?”這話問的夏南一愣,搖搖頭道:“小洛是什麽意思?老師沒有聽懂。”


    “傻子。我是說你是不是也拿糖果去送別人,所以才能回幼兒園裏來?聽我媽媽說你是個罪犯,而且我爸爸他們正在處理你,罪犯怎麽可以來這兒,我要告訴我媽媽說罪犯回來了,讓他趕緊要爸爸來把你帶走。”


    小洛的全名叫做迪爾.洛克,他的父親洛克將軍是隸屬第一部隊的行動隊長,先前遣送他進監獄的那些軍官,應該就是洛克將軍的屬下。


    夏南這才搞明白是怎麽回事,現在他監督官身分還未恢複,待在幼兒園的事也是愈低調愈好,他本以為孩子不會那麽敏銳才跑來關照他們,不料還是失了算。


    情急之下,他抿了抿唇,便用個謊言替自己辯解起來:“老師不是監督官了,隻是回來找小良,順便看看你們,老師也不是罪犯,不會傷害你們的。”


    他躊躇著用詞,這時身旁突的冒出個小小的身影,薛良不知何時已竄到他身邊。


    “你才罪犯,老師他是無罪的,我叔叔提出好多證據,所有審判的叔叔伯伯都知道。你爸媽一定是見不得老師的好,才會說他的壞話,你居然也相信,真是笑死人了。”他雙臂懷胸,字字有力的說著,小洛的性格本就沒他強勢,被這麽逼著竟恐慌起來。


    他眼眶速的泛紅,指著薛良就道:“你叔叔不是和這個人有關係麽?你剛剛也說什麽豬在吃老虎,這樣你叔叔說的怎麽算數?一定是你叔叔聯合壞人一起救他,你們全部都是壞人。”大概是說的太激動了,小洛甚至抽了抽鼻子,控訴起來還真看著有些可憐。


    被當麵指著說是壞人,薛良臉上當場就變了,他倫起拳頭就想揍人,被夏南一手抓住。


    “小良,這就是你解決事情的方式?你叔叔他平時是怎麽教你的?”被夏南給狠狠瞪了,薛良隻好收回了手。然而就在他想忍下怒氣之時,待在小洛身邊,那個綽號小秦的男孩竟張嘴道:“反正我們都知道小薛是什麽樣的人,小薛沒有父親呢,媽媽還是瘋子,這樣的小孩根本教養一定也很差,和壞人是一夥的。”


    先前隻知道這群孩子早熟,豈料竟會說出如此狠毒的話語,夏南心中一凜,一股怒氣湧了上來,他幾乎忍不下去正要教訓孩子,便見薛良一個邁步,朝著發話者便撲了過去。


    .


    “嗯,好的,嗯謝謝你秦上校。那我就自行處理了,是……嗯真的很抱歉。”切斷了通話,寧華身體靠向椅背,深深的吐了口氣。


    夏南雙手抵著薛良的肩膀,有些焦急的跺著步子,見他那頭交代完了,便趕緊湊過來。


    “怎麽樣?上尉?”


    “還能怎麽樣?就當是小娃兒間的打打鬧鬧吧,秦上校似乎很忙的樣子,所以也不大想理這事,隻說讓我們看看傷勢沒事就好。”關上公共的通信板,寧華轉過身來,看著臉頰都打腫的薛良,不禁歎了口氣:“你啊,怎總那麽愛打架,先前和小賽是鬧著玩,我也不想說你,現在呢?都把人家打的鼻青臉腫了。”


    她摸了摸薛良的臉,後者因疼痛而躲了過去。


    夏南把孩子往懷裏帶,便對寧華說道:“雖然小良率先打人有錯,但那孩子說得太過分了,我不是護短,是真的覺得孩子那樣說話有錯在先。”小秦是隸屬第三部隊下秦上校的孩子,第三從以前就與第五敵對,他會知道些薛良家裏的事也不意外,然而隻是個六歲的孩子,就會把這些作為傷人的工具,夏南怎麽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歎了口氣,寧華似乎也很無奈,他隻是個監督官,並非真正的幼兒園老師,對孩子教育並不在行。沉默的半晌,隻得對夏南說:“可能最近是非常時期,他們回家時恐怕也聽見父母說些傳聞,幼兒園變作第四部隊管轄,原本具有掌控權的第三會不滿也是正常的,還請上校再忍忍吧,等第四的控管上了軌道,應該能得到改善的。”


    寧華說的有理,但夏南的心卻很沉,他張開著嘴,卻是欲言又止。


    這時聯係大門的傳感器響了起來。


    “寧監督官,薛上將來了。”


    聽見守衛機器人的回報,夏南臉上一沉,問寧華道:“你聯絡了薛辰?”


    “這是必要程序,孩子發生爭執還受了傷,必須告知他的監護人,監護人必須協助指示後續工作。”寧華抓了抓肩膀道:“雖然上校您是薛將軍的婚約者,但畢竟還沒結婚,小薛的監護權也沒有連帶轉交給你,所以我們還是得通知薛將軍。”


    她說著,便趕緊要出去迎接,夏南隻得牽起薛良,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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