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嬌嬌的行李統共就一個背包,裏麵放著錢和一把梳子一麵小鏡子兩條小毛巾一盒快要見底的鬱美淨麵霜和半卷衛生紙,兩個不大的手提編織袋,裏麵裝的都是她的衣服。[.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出宿舍門的時候,郭煜伸手要行李,徐嬌嬌就把編織袋遞給他了一個讓他拿著,自己先把背包背在胸前,然後拎起另一個編織袋。


    誰知道郭煜還不死心,從出了門開始就一直試圖把另一隻編織袋也搶過來自己提著。


    徐嬌嬌開始還很有耐性的解釋,“輕得很,裏麵都是些衣裳,又沒裝什麽重東西,不用幫我提了。”


    但是郭煜完全不聽勸,一回兩回的還是要搶,徐嬌嬌就被他給惹火了,“還搶!還搶!會不會好好走路啊你!?你自己看看你這小身板!還沒我長得壯呢!?邊上又沒有別人,跟我還有什麽好逞能的?!”


    郭煜一口氣憋在胸口臉漲得通紅,“你別看我長得瘦,可力氣大!我在村裏一天好幾遍去挑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比這個沉得多!”


    徐嬌嬌一點不為所動,“我看你以前就是挑水挑多了,被壓著了,所以才不長個頭。”說完她還故意踮起腳尖,眯著眼向下做出一副睥睨他的模樣。


    郭煜的自信心頓時被打擊的七零八落的。


    中間隔著近10年的光陰,郭煜記憶中的徐嬌嬌早已被漫長的時光洗滌美化成了善與美的究極發光體。


    但他這會兒終於想起來了,其實徐嬌嬌從來都是個牙尖嘴利十分擅長在不經意間給人的內心帶來重重一擊的“壞姑娘”。


    這裏的“人”,特指他郭煜。


    除了郭煜,徐嬌嬌在其他人麵前都是溫柔親切的,善解人意的,從不出口傷人的乖乖牌好女孩兒,是“良言一句三冬暖”的典型代表。


    所以跟徐嬌嬌在一起的日子,郭煜的日常一般都在“被打擊、滿血複活、再次被打擊、再次滿血複活”中循環往複,可謂生存在冰與火之間,其中的酸爽隻有他自己知道。


    事實證明,時間隻能改變一些人的外在,而不能改變他們的本質。


    比如如今的郭煜。


    時隔多年再次被心愛的小姑娘打擊到的郭大頭,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心靈的自我修複。


    滿血複活後的他甚至還有點莫名的欣喜和難以說出口的小得意。


    她是關心我,不想叫我拿太多的行李,怕累著我心疼我嘿嘿嘿。


    在她眼裏,我跟別人是不一樣的,我是特殊的嘿嘿嘿。


    郭煜把手裏的編織袋掄起來半扛在肩上,屁顛屁顛的湊過去笑著道歉“好啦,別生氣,我不搶了。”同時也沒忘了強調自己潛力股的身份,“你別看我現在低,過幾年就長高了。要知道,小時候不太長個子的,一般長大了都是個大高個兒;小時候個子就蹭蹭蹭猛躥的,等長大了那最多是個中不溜兒!”


    “呸!人家說的都是小時候醜的長大了才會漂亮,我怎麽沒聽說過長個子也有這樣的說法?又瞎編亂造!”


    “其實是一個道理!不信你等我長大了再看!我肯定......超過一米八”想起上輩子悲催的身高,說完這句話郭煜心裏那真是虛的不行。[]


    “哎呀,天上怎麽這麽多牛在飛?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上稅。隨便吹。”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往車站走。


    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就像剛剛那個場景,如果把郭煜和徐嬌嬌換成一對丈夫已出軌正謀劃離婚的夫妻,那麽,在女方拒絕男方幫忙拎行李並諷刺他身體瘦弱之後,男方的反應就很可能是下麵這樣:呸!黃臉婆,給臉不要臉!老子一片好意喂了狗!我要是再上趕著犯賤我就是個xx!


    說不準還會引起一場口角大戰。


    因為愛不存在了。


    你愛一個人,才會有耐心去分析她說的每一句話的內在含義,才會更關注她話裏的關懷而不是表麵的諷刺。


    愛是有賤性的。


    看郭大頭這樣子就知道了,多好的例子啊。


    ******


    他們乘的公交到達來馬營市汽車南站的時候是下午6點半多,天色已經是一片昏暗。


    再從南站換乘公交,到達來馬營市汽車總站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市裏華燈初上,汽車總站更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既熱鬧又繁亂。


    兩人先去售票窗口,買了明天上午最早發往北京的大巴車票,6:30發車。票買好了,還有一件事急需解決:晚上住哪兒?


    “住旅館吧,車站旁邊肯定就有不少旅館。”郭煜說。


    “車站晚上關不關門?要是不關門,那......”在候車室將就一晚上也挺好,省錢省事。


    “關!”郭煜道,他連忙打消徐嬌嬌還沒出口的心思,“你想啊,夜裏7點以後就不發車了,車站裏的人又不傻,難道白開著門啊?”其實有的大車站真的是晚上不關門的。不過,反正她也不知道。


    “行吧,”徐嬌嬌點點頭,又想起房間的問題,斜乜他一眼,“咱倆......住一起?這不太好吧?”


    郭煜迅速領會精神,態度端正道,“哪兒能啊?到時候要兩個相鄰的單間,你一間我一間。”


    “那行,走吧,就近隨便找一個好了。天黑了不安全。”


    不過他們都沒有身份證,所以不得不一家一家問過去,問了四五家才找到一個不用身份證登記就能入住的旅館。


    然後他們要了一個雙人間。


    因為單人間一晚上20,兩個人就要40,雙人間一晚上才25。


    徐嬌嬌一算這個差價就舍不得了。要知道她一天的工錢還不到17塊呢!算了,就雙人間吧,反正這裏也沒人認識他們倆。而且,雙人間有兩張床。


    進了房間,徐嬌嬌把手上的包往椅子上一扔,就坐在床沿上開始數錢。先數她自己的工資,數了三遍,很好,一分不少,還是3000。再數郭煜的錢,這回錢數不多,因此就數了一遍,211。


    這會兒徐嬌嬌終於意識到這錢的來源有問題了,她問郭煜,“大頭,我突然想起來,你這些年也沒出來掙過錢,那你給我這些錢是哪兒來的?總不會是他們給你的吧?”


    “我跑出來的時候,從他們那兒拿的。”郭煜一遍撕著方便麵的料包,一邊回答,“這是他們欠我的。我在他們家洗衣裳、做飯、挑水、喂豬、上山打柴下地薅草,各種亂七八糟的雜活從早忙到晚。少說也幹了三四年。臨走拿他200多塊錢當路費,這算是便宜他了。就算招個小工也不止這麽點兒錢。”


    他說完就端著兩桶泡麵去前台倒熱水去了。留徐嬌嬌一個人坐在那兒低頭想了一會兒。她覺得郭煜說的有道理,可是從小學到的道理又告訴她,無論什麽理由,偷拿別人錢都是不對的。


    左右衝突,她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


    不過她想得開。弄不明白就算了,權當不知道好啦。於是她愉快地又數了一遍,然後把錢塞進了背包裏。


    吃完泡麵已經挺晚的了,徐嬌嬌看了一眼她手腕上帶著的紫色電子表,“八點二十了,你要不要洗澡?我剛才去看了看,淋浴裏的水是熱的。”說道洗澡她終於有了點兒害羞的意思,臉上蒙上了一層薄紅。


    郭煜本來沒感覺什麽的,主要是對於他的“年紀”來說,徐嬌嬌實在是太小了啊,還不滿13,說少女都勉強,還是個包的緊緊的小花骨朵。


    但一看見徐嬌嬌臉上的紅暈,不知怎麽的他也不自在起來了,“你......你先洗吧。你洗完我再洗。”總覺得這對話聽起來也怪怪的。


    徐嬌嬌進了洗澡間之後,郭煜一個人在外麵聽著隱約傳來的嘩嘩的流水聲,各種坐立難安。


    他的腦子裏天馬行空地各種想法亂飛亂竄,一旦觸及底線,理智和良知就出來罵,‘禽獸!忘了嗎!?13歲的花骨朵!’。


    郭煜上輩子20年的蒼白人生過得了無生趣,他經受了很多常人沒經受過的痛苦,但是也有很多常人能遇到過的痛苦他根本沒機會體會。


    比如,欲望與良心交戰的痛苦。


    還有一種比較特殊,估計這世上隻有他一個人有這個榮幸去體會了!


    那就是,一個男人的心理成熟和生理成熟嚴重不匹配真的是這世上最最糟糕的事!沒有之一!


    郭煜腦內小劇場實在是演的太歡騰,以至於徐嬌嬌從洗澡間出來的時候,他根本不敢把目光往她身邊瞟,幾乎是繞著她走,溜著牆根兒就摸進洗澡間了。


    徐嬌嬌的心態也挺奇怪的。郭煜沒什麽害羞表現的時候她害羞到臉紅,這會兒一見郭煜比她還害羞了,她反倒坦然自在了。


    其實徐嬌嬌也弄不清楚男女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她隱約知道一男一女睡在一張床上會出事,出事了之後就可能會懷上孩子。


    但是怎麽出事?出什麽事?這她就不知道了。


    她心裏猜測,這個出事兒可能是兩個人抱在一起親嘴兒,然後親的時候長了,就可能會有孩子了。


    跟她一起輟學的萬丹紅已經找好婆家了,今年年底就出嫁。


    萬丹紅比她大半歲。


    徐嬌嬌有點害怕,她不想嫁出去。


    嫁給一個陌生男人,然後跟他一起睡覺,到他家做飯洗衣服喂豬喂雞,伺候他們一家人,然後養孩子,就這麽過幾十年。天啊,這簡直太恐怖了。隻是想想就讓她忍不住打哆嗦。


    其實最初她對大頭是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的。


    那時候他們倆坐了半年的同桌,大頭又黑又瘦,身上還總是帶傷,午飯就是一個幹饅頭就著水往下咽,他又不愛說話,看著可憐兮兮的。


    徐嬌嬌就總是把自己的飯菜分給他吃。反正她帶得多,也總是吃不完。


    後來,他輟學了。她就每個星期天去找他,給他送饅頭吃。那時候他們已經很熟了,人越熟感情越深。


    後來知道萬丹紅要出嫁了,徐嬌嬌就想,要是真有一天不得不找個人嫁出去的話,其實大頭也挺好的。心好,對她也好,兩個人也熟悉,而且他跟他爸媽關係差得很,以後肯定不用她伺候公婆,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出去打工,掙夠錢再回家蓋房子結婚也很好啊。就是他個子有點低。


    可惜上輩子她死得早,也不知道她死後他怎麽樣了。


    可能還是去北京找他親爸媽去了。


    這輩子他也馬上要去北京找他親爸媽了。要是真找著了,以後他在北京,她回了老家,兩個人好像也沒什麽機會見麵了。


    徐嬌嬌有些悵然,她歎了一口氣,拉起被子睡了。


    郭煜從洗澡間出來的時候,徐嬌嬌已經睡熟了,她衝外麵側躺著,小小的臉在燈光下顯得分外秀氣,皮膚光潔而細膩,竟一點瑕疵也看不出來。


    果然燈下看美人比白天看更勝十分。


    郭煜站在兩個床之間,內心天人交戰。


    他想立馬走到自己的床邊上,然後上床睡覺。但腳下像是墜了千斤重的秤砣,完全動不了腿。


    就湊近了看一眼又怎麽樣呢?就看一眼!


    然後腳下的秤砣一下子就飛啦,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她的床頭,看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看她長而翹的睫毛,看她秀挺的鼻子,看她微張的小嘴。


    隻是這麽看著她,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安然和滿足。


    什麽叫越看越愛,這就是越看越愛。


    郭煜忍不住湊近,隔著薄薄一層空氣無聲地吻了下她的額頭。


    我心愛的姑娘。


    因為你還在,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墮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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